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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朝歌1

井口上方闪现一泓澄澈的蓝光,一股带着静寂旷远之感的强大灵压飞快扫过沉炎别苑内外。

辰远天清夜,星孤夜净天。

七灵之一天道星辰石,有限记载中世间最神秘最高阶的天成灵物,民间有些传说更是离谱,说它有上司日月盈缺下司山水离合,掌控天地十方世界的通天属性。

这么一个极品灵物,在最近的几百年间,也就只有月前江娆急红了眼拿出来用过一两次,而这回再次现于人前,却只在几人眼前头晃了这么一下,便被一道淡色人影飞快掠过随即收进自己灵脉。

在场的几人都实在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出来抢东西,更加想不到有人敢在他们几个人面前明目张胆的从江氏宗主手里抢东西。

其实来人手脚并不利落,甚至明显有些迟缓,有些力不从心。不过一个出其不意,将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黎子真!!”

数百年来星辰石一直被江娆收在自己中丹鼎中,只要她自己不取出来,别人就是杀了她也拿不到。为防星辰石落入他人之手,这姑娘宁可冒着自己魂束被侵蚀的风险,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她要防备的“他人”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碧连天黎氏。

作为至少把持碧连天三四代清修课业的长老,尚安剑者黎纯也是修真界数得上的德高望重的人物,而且还算是黎氏那位前少宗主名义上的师父,看清来人是他的时候,黎千寻整个人都木了一下。

黎纯抢了星辰石之后,随即身形一转站在了井边靠近小角门的一侧,与黎千寻和江娆等人对面而立。

而几人也是在他站定之后,才看清楚,他之所以行动迟缓,是因为这人宽大的衣摆和袖口之间还拎了一个人!

“少主。”

“琐隐!”黎千寻瞬间皱起了眉,直直看着黎纯的脸质问道,“黎子真,是你疯了还是碧连天疯了?!”

黎千寻一句话吼完才顾得上想一想,琐隐在校场里的乐术试炼结界里,此时结界外又有数十名各家仙门名士守着,不说旁人,就算只有晏茗未和江上寒两个,也不可能让他把琐隐带出来!

而且,这人刚刚突然从天而降究竟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黎纯似乎知道他家少主稍愣的这一瞬在想什么,他看着黎千寻眉眼弯弯笑得很是慈祥,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我修改了试炼结界督场石轮的传送阵,少主放心,仅此一次,江小公子一切无碍。”

江娆忽然持剑冲出,厉声道:“你想干什么!黎氏若再敢动我天一城一个弟子,我江娆,定会让黎氏满门出得来,回不去!”

黎纯闻言丝毫没有因为话中透露的信息而吃惊,他眯着眼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神色平静依旧不急不躁,似乎还颇为感慨地缓缓道:“…江娆…果然是江娆。”

黎千寻眉心微蹙看着江娆的侧影,四百年前他的这位首徒可是给黎筝当了近五十年的长姐,几乎是她亲手把那个四五岁大的奶娃娃养大、成人。

这厢心里正五味杂陈,便又听到黎纯那老头接着道:“江宗主既是天一城宗门前辈,就该知道黎尘与镜图山有何关系,与江黎两家有何关系。”

黎千寻蓦地看向黎纯:“你…一直都知道?”

大概是因为须发皆白的缘故,黎纯的笑容看上去依旧慈祥,出口的话听上去语气依旧温和沉稳,他答:“是。”

然而下一刻,这位看着动作缓慢且身子骨似乎不太扎实的尚安剑者,又当着在场诸位的面表演了一个“出其不意”。

甚至他自己的话都还未落地,愣是一手挟着琐隐越过井台冲到七情散人身边,顺手抓起被放在地上的禾初九之后又飞快转身,眨眼已经挪到了黎千寻眼前。

“少主,时间实在紧迫,请恕子真草率了…”

黎纯迅速拉过黎千寻刚接了阵法术式的那只手,催动灵力与自己的手扣在一起,黎千寻看着对方忽然靠近放大到无比清晰的一张脸,皱了皱眉。

不知黎纯一直以来是如何看待“黎尘”这个人的,尽管知道他的来历和身份,在最后却仍旧称呼他为“少主”。

或许,就像黎千寻心疼弟子护着江娆一样,黎纯对他眼中的“少主”,也是如此。

生而为人——父母长辈,兄弟亲朋,真心爱侣,师徒儿孙。

亲情友情爱情恩情,一路向前每时每刻一点一滴的好与不好,人人都是七情六欲纷繁世界里的初学者,只不过对六壬灵尊来说,这些东西被打乱了顺序。

没有一个祖宗会喜欢在子孙面前装孙子,可是他却在碧连天心甘情愿挨着手板罚着跪,鸡飞狗跳的闹了整整十五年。

只是因为,他不过也是个这条路上初来乍到,刚入门的“普通人”。

“黎纯,字子真,黎氏宗门第十一代嫡系弟子,佩剑尚安,少时曾登论法道会金字名帖,同届第四位。生于六十一甲戊子年十月初三,卒于六十三甲甲申年九月初六,终年一百一十六岁。”

黎纯语气平和一字一句郑重将这句话说完,两人手中的岁晏重阳阵咒文术式也全部从黎千寻手心转移到了他自己手心。

……

不知琐隐之前是因为什么陷入昏睡又被黎纯带出试炼场的,小小少年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之后,迅速观察四周的眼神都仍带着警惕。

琐隐显然并不认识黎氏的那位长老,这孩子看到黎纯就坐在距离自己不足一尺的地方后,飞快便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并十分警觉的下意识出声喊了一个人的名字:“与舟!”

然而下一刻,琐隐看清自己身处何处并察觉自己眼前状况后,眸中神色却多了几分茫然。

黎纯此时无声无息闭目端坐,平放在膝头的手掌心处有一张深深烙进血肉里的咒文网,一半莹莹血红,另一半已经变成了如焦木一般毫无生气的灰黑色。

咒文在他手腕处生出两条血丝灵力线,琐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其中一条的一头就系在自己手心,而另一条却连在靠在井台边的禾初九身上。

琐隐整个人惊魂未定,无意间呼吸声都粗重了许多,最后他求助一般看向初九身旁的黎千寻,极力压抑自己的慌乱不安,问道:“师祖,怎么了……他们怎么了?”

黎千寻蹲在井边揽着初九,一手握着那孩子的手腕,闻言抬头瞄了眼不远处正闲得手脚无处安放的七情散人,微微皱眉顿了一瞬。

绿水那边也懵了一下,眨眨眼皮脖子一梗:“嗯?”

还没等黎千寻想好怎么解释,琐隐循着他的目光也扭头看了看七情散人,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这孩子眼眶飞快蹿红瘫坐在地,咬着嘴唇哭了起来。

止不住的眼泪顺着下巴滴在他佩在胸前的鲜红琵琶结和白玉平安扣上,几近正午,水珠上映出的日光尤其耀眼。

试炼场上乐术系试炼最后的进阶比试被迫强行中止,四方十八门的各家人不知从哪里得了信儿也成群结队赶来了沉炎别苑。

江氏此次负责守卫的修者怕是活腻了,竟然不止走漏消息引人注意,而且连门都没看好就这么让别派的人闯了进来。

琐隐醒来之前就已经赶过来的江上寒一直守在儿子身边,亲眼看着琐隐的满头白发慢慢变回少年人该有的墨色,高兴地似乎就差当场哭出来了。

平芜君子的前半生,平安无虞且富贵顺遂,少年人的这种悲伤他不是很懂,看着儿子哭得泪流满面,也只能默默俯下身去搂搂他的肩膀。

破瓦寒窑里头的孩子,在一些世家贵人眼里,那一条命的确值不了几个钱。

但少年性纯,幼时杵臼之交最是真挚热烈,在琐隐眼中,初九的命和他自己的命其实并无分别,而且在这种时候,或许还会觉得朋友比自己更加重要。

碧连天黎氏最德高望重的长老以身殉道,其实即使他没有将自己余生寿数渡给琐隐,强行将星辰石融入生人灵脉,这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晏宫主一样灵脉中接了墨藤夜宴,也不是每个人都是镜图山江娆。

黎纯之所以看准时机抢了星辰石,大概也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是破釜沉舟,但不是对自己,而是对黎千寻。

“子真长老!”

“…师兄!”

黎纯虽然坐姿端正衣发齐整,但只要是个丹修者,一眼就能看出人已经没了气息。

眼前局势如何似乎已经不用再开口多问了,黎氏众人到场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拔剑,在他们看来,除了黎千寻之外,那一小圈里的所有人都是共犯。

黎千寻扫了一眼神情愤然冲到最前面的几个,翻翻袖子捞出将离琴横在了自己膝上,五指平放压住颤动嗡鸣的琴弦,稍稍抬眸盯住为首的那个,淡淡道:“凡是碧连天的弟子,都出去。”

站在他身后的江娆轻轻咬着嘴唇皱了皱眉,一手握住月将剑柄向前跨了小半步,只是未及开口,黎千寻抬起胳膊挡在她身前:“江宗主,碧连天自己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黎氏众人实在不解:“大公子?!”

黎千寻摸了摸将离琴弦,耐着性子道:“听不到还是听不懂?”

就在这时,明明已经中止试炼的校场处,又突然冷不丁传来一声弦动鸣音,声音并不太响,却让围在井边的这些人浑身一颤,或许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以为是黎千寻手里的琴发出的声音。

他们并不一定就认识那把琴是将离,但只要是这人搞出来的事,就没有好的,这几乎已经是整个修真界都认同的真理。

听到弦鸣声,黎千寻皱着的眉头略微动了一下,是乱音的声音。

而旁边一向对乐术不甚关心的七情散人,竟然似乎也认出这琴声他熟悉,这人略带疑惑地眨眨眼看了看黎千寻,又转过身看看就杵在他身后不远的黎氏弟子。

看着一群后生满腔愤懑还特别不理解状况的纠结表情,袖子一甩清清嗓子准备帮忙赶人:“哎呀这里没事,你们有事先去忙你们的,快走快走……”

在场的众人虽然都没见过七情散人本人尊容,但是却也知道,传说中那位谪仙一般的清修仙宗形貌淑尤如松如玉,姿容清绝世无其二。

人长得好看到一定境界,扔到凡人堆儿里有多鹤立鸡群是一目了然的,所以即使从未见过,也有不少人迅速想到他就是七情散人。

虽然眼下这人一点都不高贵也不稳重的言行举止总让人觉得有那么些许别扭。

黎氏几乎满门上下都知道,在修真界消失了几百年的“七情散人”与他们碧连天有着同其他派系不一样的情分,所以这时候看到前世仙宗亲自现身,即使这位祖宗的言行显得略有那么点不靠谱,一个两个的却也不经意间觉得踏实了许多。

七情散人的几句话显然比黎千寻的话更管用,黎氏众人都特别给面子的窸窸窣窣收了剑敛了怒气,规规矩矩往后撤了几步。

然而就在七情散人笑呵呵准备回身的时候,众人忽然又听到一句:“绿水,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里对别人指手画脚?”

语气冰冷甚至比对黎氏弟子们说的那两句话还要不客气。

“啊?”七情散人忙转过身,“什么?”

黎千寻皱眉盯住他的眼:“你都干了什么好事,还用我一件件说给你听?”

说着话,他右手压住将离琴,左手抚过初九的手腕猛地一拉,将连在黎纯手心咒文网上的血丝扯断,随后抬手一扬自袖中拂出一股灵流卷起禾初九软踏踏的身体扔给了绿水。

“既然是来收尸,就带着你的东西滚!”

七情散人被疾飞过来的初九撞得向后踉跄了一下:“阿尘!”

黎千寻向下紧紧压住指间琴弦,又道:“禾家庄被你害死了多少人,初九年纪小他不懂事你也不懂吗?混进江氏对他来说只有死路一条,你纵着他胡来就明摆着是让他来送死!”

可怜七情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猝不及防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抱着已经没有一丝气息的禾初九委屈吧啦地哼唧:“…不是…我……”

这时候琐隐还蹲在地上哭,黎千寻这么一说那孩子哭得更伤心,但这会儿沉炎别苑刚刚究竟出了什么事反倒没几个人在意了。

不明真相的围观众人一时都被仿佛莫名就急转直下的情节震得瞠目结舌,回神之后三五一堆嘤嘤嗡嗡的低声交头接耳。

知道碧连天少主向来无法无天,越矩失礼目无尊长是常态,可是却万万没想到他连七情散人都敢这么严词厉色的教训,这出热闹也未免太魔幻了点吧……

甚至还有人嘀咕,怕不是这位黎大公子跟七情散人之间也有过什么风流事,这么一看的话,这人守着晏宫主还朝三暮四这事儿似乎也就不那么难理解了。

黎千寻稍顿了一瞬,左手攥拳隐入袖口,看着绿水又道:“滚回去问问初九他娘,问问禾家庄枉死的数百冤魂,若是知道他们一直以来敬畏尊崇的仙卿其实只是欺世盗名之辈又会作何感想?”

七情散人大概是被这后两句骂得太惨了,身体绷紧脸色发黑,他看着黎千寻皱了皱眉,也悠地沉下了声音,道:“…你真的不相信我?”

黎千寻低头看了眼将离,拇指在正中徵弦上轻轻一划:“你还有什么值得我信?”

此时涌进沉炎别苑凑热闹的已经聚集了百人不止,井边那几个人之间气氛紧张似乎一触即发,本来还有兴致看戏议论的人群不知何时也变得寂静一片。

这种情况若是七情散人突然翻脸,围观的人怕是免不了这一遭池鱼之殃,所以很快的,除了少数几个黎氏成年修者和江氏董氏几人之外,其他各家人都陆陆续续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沉炎别苑。

说到底还是别人的家事,就算礼节性回避这个规矩在论法到会期间没有那么严格,这看热闹的自己个儿也要知道点儿分寸。

“识趣的都走了,你还不滚?”黎千寻看看周围仅剩的稀稀拉拉几个人,又道。

七情散人也不再多言,单手揽住初九,袍袖一扬凌空将不远处一名董氏修者腰间的长剑抽出,随后剑光一闪人便没了踪影,只剩地上那些被踩踏得更乱的杂草在风中一个劲儿的抖。

七情散人离开之后,黎千寻对仍留在身边不远的黎氏修者招招手,叹了口气才道:“把子真长老的遗体送回温晓别苑吧,宗主要问什么让他晚上来找我。”

黎氏众人散去后小门边就只剩了江氏一家的人,按照礼数维护四方别院安全的主家董氏的人也很快撤出了沉炎别苑。

至于黎千寻这个奇葩……

董氏修者们已经看见能收他的人到了——晏宫主似乎很早之前就在前院等着,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往近处凑。

黎千寻收了自己的剑和琴,走到琐隐和江上寒身边,看着那个当爹当了十年还手忙脚乱的某人啧了下舌,在人家身边蹲下去拍了拍他肩膀,一点不客气的示意他一边儿歇着去。

在他爹面前一直压抑着自己不敢太放肆的琐隐,突然抓住黎千寻的袖子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平日安安静静礼数周到的小小少年,已经委屈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师尊…”江娆在一边已经憋了半天了,可这会儿一时间又实在不知该从何问起。

黎千寻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站她对面却离得齁远的阴融,无奈道:“没事了,尽快派人去跟董氏解释一下怎么回事,琐隐我来照顾。”

说罢低头摸摸琐隐又给小孩儿擦擦眼泪鼻涕,觉得身边仍旧没什么动静:“嘶,我说你们都别在这儿瞎等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啊。”

江娆那边三个人磨磨蹭蹭转身要走的时候,黎千寻看着那姑娘又不放心似的嘱咐了一句:“见到董术不要生事。”

江娆又不傻,她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便抿着唇点了点头:“娆儿明白”。

过了大概不到一盏茶时间,黎千寻便牵着琐隐从里头出来了。

江上寒虽然也有别的事要做,但这个时候,当然不论什么事都没亲儿子的事重要,这人也没走远,被嫌弃出来之后又遇上晏茗未,他也抱着剑一声不吭等在了影壁边。

前江大宗主向来不怎么待见晏茗未,而晏宫主跟江上寒也实在算不上熟,这俩虽然并排站着,看上去却跟两棵看门树似的,树枝距离远到连蜘蛛网都连不上。

琐隐已经不哭了,微微抿着唇低着头走到江上寒面前,哑着嗓子怯怯喊了一声:“父亲。”

江上寒还是担心,带着问询看了眼黎千寻,黎千寻笑笑:“没事,带琐隐回家好好休息,一连六天的试炼孩子太累了。”

照规矩说,乐术试炼中止,琐隐和所有同期乐术系童修弟子都是要重新再考一次的,主动放弃一系全场会按未通过合格线处理,也就是自动淘汰,即使琐隐前五系总分遥遥领先,有未合格项的弟子也没有资格参与金字名帖排名。

江上寒虽然不太在乎这个,但听到要让琐隐提前回去之后还是极轻的皱了下眉,低声应道:“嗯。”

黎千寻抱着胳膊靠在白玉影壁侧边儿上,歪着脖子看人父子两个走远,才转过身往里头挪了挪,眼尾一翘笑着问道:“来吧天才,说说你看出什么了?”

晏宫主一把抓住他的手,认真道:“说了能不能换今晚陪床?”

“啧啧,奸商就是奸商,我要说不能你就不说了是吧?”

晏茗未弯起唇角笑了笑,忽然身子前倾抱住他在耳朵上咬了一口,明明那么清冷的声音却总是能说出特别不得了的话:“晚上不行就现在。”

黎千寻耳朵根被弄得痒得不行,夹着脖子正要张嘴回他几句,影壁后头从大门处进来一队江氏的修者,前边的十来个年轻人拎着剑一时都愣在原地,后面的几个还没越过影壁的一个接一个撞到了自己前面的人背上,随即便响起了一片特别做作的咳嗽声。

那动静,简直像夏日雨后突起的满池蛙鸣,却把不远处大水池石头影里没朋没伴儿的真/蛤/蟆给吓出一个跟头。

“哈哈哈哈哈!”等那群好似突然就结着伴一起得了晚期肺痨的年轻人都走没影儿,黎千寻指着晏宫主涨红的耳朵笑得直不起腰,“还说要把我就地解决呢,我以为你多厉害结果就这点儿本事…哈哈哈哈……”

其实晏茗未并不容易害羞黎千寻是知道的,那人的脸皮有时候比他这个老流氓还厚。

估计是因为刚刚江氏那些年轻人故意弄出来的动静太刻意,再加上他趴在人家肩上笑得直抖,这让晏宫主刚放出去的狠话、豪言壮语顿时萎成缺水小白菜,觉得没了面子所以才会不好意思。

等黎千寻笑够了直起腰,晏宫主才抿抿唇从自己袖子里摸出一张折得很小的纸递给他。

“什么东西,你之前就有线索怎么不早点说?”黎千寻摸了摸自己快笑裂开的腮帮子,接过来一边展开一边问道。

纸上是一幅画得很精细的地形图,其中一个形状很眼熟的地方用笔标红,不止这些,这张图的笔法风格他也很熟悉,黎千寻皱了皱眉抬头问道:“娆儿画的?什么时候画的?怎么在你手上?”

晏茗未道:“江宗主给我的,或许是…想让我转交给你。”

黎千寻又问:“东边的海底,你去看过了?”

晏茗未点点头:“阿尘,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但我曾看到过还有一个地方也有同样的东西。”

黎千寻一惊,挑眉道:“还有?”说完又恍然,“哦,你是说遥岚附近那个。”

“遥岚!?”黎千寻说完晏茗未却惊了一下,他之前只是隐约猜到黎千寻去的地方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一个,但是却没想到竟然就在遥岚。

黎千寻又惊,他眨眨眼:“嘶…你说的不是遥岚,那是什么地方?”

晏茗未道:“芒山南麓一个比较隐蔽的谷中高地,叫荼蘼岭……”说到此处他稍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又道,“阿尘你知不知道三百年前玄门众修大战噬灵蛇妖之事?”

黎千寻若有所思:“听说过。”

“芒山噬灵蛇妖一役,据说精确位置就在荼蘼岭。”

“哦——……”黎千寻咬着嘴唇拖着长音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他自己琢磨完之后,看着晏宫主又问道,“你是不是觉着噬灵蛇妖跟豢龙棋田有关系?”

“嗯。”

晏茗未牵着黎千寻的手腕两人一起转过身,面对着白玉影壁内侧慢慢向后退,一步一步退到距离影壁后大水池一尺左右才停下。

此时正好是午时中,太阳在正南向,阳光从侧面扫过影壁,两侧都几乎没有影子,影壁内侧在十几日前黎千寻也大致看过,不过当时没有太注意影壁上的浮雕,就连外侧的那副,也只是粗粗看清什么景儿和什么字联什么横批而已。

白玉影壁是整块石头做的浮雕,质地虽不均但却极其通透,日头强的时候几乎可以透光,正午时分,从内测适当距离向外看,隐约能够看到外侧的浮雕图像与内测重合,而经过影壁自身厚度阴影加深,原本的内外两幅图就被完美的融进了一副图中。

当日黎千寻以为外侧那面的浮雕图是“日月同天迎潮图”,既是“迎潮”,就须得是“涨潮”时才有的景象,而“涨潮”,只存在于傍晚,所以很自然地便将从东向西看过去的一幅图当做了“左月出、右日落”。

但其实不然,浮雕上浪峰平静甚至趋于圆滑,从西向东看过去的时候,便成了沙丘错落的大荒之上的“右月落、左日出”……

所以,日月同天确实没错,但并非日落,而是月落。而内侧阴影稍浅的浮雕纹样,又是视野极高处俯瞰的连绵群山,盘伏于大荒之下。

而在影壁左下角,最近的一颗歪脖子青松旁,赫然有一只高昂脖颈正打鸣的大公鸡……

“这是…司晨昴日?”黎千寻恍然道。

晏茗未道:“是,我记得斜月台的楼阁花绘之中有一个惯用纹样,重叠额枋两端描字,统一用的同四个字。”

“什么字?”

“斜月曈昽。”

斜月曈昽,斜月台所对应的,竟是“昴日”。

风月谷同为“斜月”,此外,遥岚还有两个独立的门派,比翼宫和狼青藤。在昴日同属的西白虎七宿之中,对应毕月乌、奎木狼。

所以西方遥岚一系,日、月之外,一个看似不甚和谐的“木”字,却又恰好与豢龙棋田四方别院中的董氏住所“沛机别院”布局属性相合。

黎千寻一边看一边咬牙切齿地琢磨,这么块破石头戏还真他娘的多啊,一千年前就能算计这么多东西,董玄董青姐妹俩得少活多少年……

琢磨完了之后却又觉得奇怪,他得知这事儿终于能牵扯上噬灵蛇妖的时候,要把它跟豢龙棋田和董氏琢磨出点什么关系的话,风满楼的身份这条线索是不可或缺的,可这事儿晏茗未又是从哪知道的?

鼻子灵闻出来的?还是耳朵尖偷听到的?

黎千寻实在好奇,他碰了碰晏宫主:“就这个…凭什么说噬灵蛇妖跟豢龙棋田有关系?”

就在黎千寻等着洗耳恭听他是怎么想到的时候,晏茗未笑了笑,道:“因为地狱兰。”

“嗯??”

“阿尘,三百年前被黎宗主斩杀的噬灵蛇妖,是地狱兰的寄主。”

“……嗯”黎千寻看着明明清骨玉姿一表人才的晏宫主无语了一会儿,又眨了眨眼皮才道,“所以…这事儿跟这块白石头有联系?”

晏茗未又道:“若噬灵蛇妖当年真的被黎宗主所杀,地狱兰又是如何落到董氏手里的?”

黎千寻挑了挑眉没吭声,晏茗未便又接着道,“若当年噬灵蛇妖并没有死,而是金蝉脱壳被人所救,之后彻底改头换面在别处偷生…”

黎千寻点了点头,道:“你怀疑董术和士家一门是噬灵蛇妖的后人?”

“是,你问我看出了什么,其实不是我,是果果,果果随身携带的法杖可以感知地脉变动,论法道会第一日刚入夜,果果就感觉到了异常。”

黎千寻微微皱了下眉:“机巧术?”

“对,是无岁山人一系的机巧术。所以试炼结界破裂的那一刻我就留意董术的动向,你离开之后,我有意让果果在结界内留了两个简单的机巧漏洞,可董宗主并未认出那是什么。”

“哎呦…”黎千寻听着忽然倒吸了半口凉气,“晏茗未,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个人啊。”

晏宫主轻轻点头,两人同时开口。

——“于睦。”

“沉炎别苑这座影壁,也是豢龙棋田棋盘底下机巧布局的关键点是吧。”黎千寻靠坐在大水池的石栏杆上朝影壁指了指。

“嗯。”

“啧,这个无岁山人身份很可疑啊。”

“嗯…”晏宫主应声时难得迟疑了一下,斟酌后又道,“阿尘,既然江宗主的阵法布局是被新的机巧局所困,为何你当时却故意对我说是百鬼丹与布局相冲?”

黎千寻闻言稍愣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晏茗未等他的后半句。

“…江与舟,是什么人?”

………

七情散人扛着禾初九,带着一肚子气头也不回一下的飞快出了豢龙棋田,又很快出了东平……其实说快也快不到哪里去,毕竟某人只是随手在董氏一个小弟子身上借了把剑,无品的白剑,不是那种定制的有名有姓的灵器佩剑,无品白剑可以借了不还,方便。

只不过用着不那么顺手罢了。

七情散人御剑行至临水镇时天都快黑了,镇上大约是要提前准备重阳节会,靠水的岸边栈道早早就架起了各色的圆灯,他没准备在人多的地方现眼,只不过一看到映着灯光的粼粼水面,脚底下那没出息的剑就像只趋光的飞虫似的总往亮堂地方钻,不自觉将剑下行离江面越来越近。

行到距离玄榕树顶不过几丈远的时候,树底下突然冒出一声弦响,七情散人脚下打滑差点把初九扔出去,他定了定神,将剑停了缓缓落地。

云水谣上还没布置灯架,树下黑咕隆咚简直伸手不见五指,七情收了剑将初九安顿好,自己循着声音来处走了过去:“你怎么比我还快?”

话落,玄榕主干处,蓦地亮起一团略带赤红的贫弱灵火,微弱的光线后,赫然是一个单手执琴的半大少年。

“绿水。”

——是江与舟。

※※※※※※※※※※※※※※※※※※※※

急着赶剧情,

复更找手感也得赶剧情,顾及逻辑就忽略文法,所以讲话有点糙

但即使以后我自己看不下去要修,也不会改动剧情线和细节

我只是有点。。语无伦次_(:3」∠)_

真的语无伦次了,似乎丧失了基本的语言能力_(:3」∠)_

从文档复制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里头带线索预留的方括号和提示有没有删干净,

要是还有你们就当没看到,我回头再删...笑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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