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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老不死六壬灵尊“以身殉道”之后,玄门里头的大妖小怪新魔老鬼也三三两两钻出来咋呼了一阵子。

渐渐成型的仙道体系在魔头两三个和小鬼好几波的磨练下愈发有模有样。

不过百年,修真界便河清海晏四海升平,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盛景。

玄门仙府立于凡世,护一方平安昌盛,凡修仙修其乐融融。如今的玄门体系被简称为四方十八门,以坐镇四方的四方世家为首。

论法道会三年一度,由四方世家轮流举办。而这一年,轮到了新晋四方世家之一的天一城江氏。

说到江氏,修真界各门各家的长老家主们都能立马将表情摆出一副虚情假意的讳莫如深。

原因无他,只因为江氏仙府所盘踞的地盘,正是四百年前六壬灵尊的葬身之地,镜图山。

.........

镜图山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连绵几个山峰都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却偏偏在这一片葱绿的正中间,耸立了一个灰不溜秋快秃了顶的山头。而这个快秃了的,恰恰又是几座峰中最高的一个。

“轰”......

熊熊而起的火光与狼烟已经越来越接近山顶,山头下边一圈稀稀拉拉的枯树林子里一片兵荒马乱,几个服饰相同的人被这雷声大雨点小的低级起爆结界轰的东倒西歪,每个人脸上都又多了一道滑稽十足的灰痕。

一个人撞了树又弹回来,歪歪扭扭转了个不大圆的圈,堪堪扶正头顶上的玉冠,哑着嗓子哭喊:“少主,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咱们人都折了八成了!”

为首的少年吸吸鼻子抹了把脸,努力把眼睛瞪圆想在看不到头的羊肠小道上找到些什么。胖嘟嘟的圆脸上横七竖八好几条灰印子,被他这沾了汗水的手一摸开,啧,黄的泥黑的灰红的皮一道道错落有致精彩纷呈。

所有人都没爬过这个山头,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高,离顶有多远,只是众人在无尽的连环起爆结界中仓皇逃来跑去,心里原本还揣着的那一丝本家人的优越感和底气已经被炸的不剩分毫。

在自家地盘上被旁人耍的团团转,江上寒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插,蓄了蓄力仰头扯着嗓子开始喊。

“黎尘!你有种出来和我单挑,带着一群猴子在我家山头上放炮算什么本事?你出来光明正大和我打一场,要是你赢了我手里的月将自然双手奉上,小爷我要是耍赖我就不姓江!”

江上寒脸是圆润了些,身材比年纪相仿的同辈人壮硕了些,可声音依旧是清清朗朗的少年音,捎带了一丝略显成熟的浑厚,声音不小,在这片死气沉沉的林子里传得很远。一时间几人没有任何动静,枯木林子里的枯树枝“咯嘣”一声断裂落地,本来细微的声响立时被一片死寂放大了数倍。

“江小胖你傻吗?”似乎是从半空中,飘飘荡荡扔过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几人齐刷刷把脑袋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江上寒更是扶着剑身还差点一个踉跄:“黎尘你别欺人太甚!”

“哈哈哈,你看看你!”声音似乎又近了一些。

江上寒悄悄示意,有幸跟着上来的几人拎着剑踮着脚往那个方向挪。刚走出不到十步,又是听到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对方似乎笑得十分夸张,好一会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踮着脚就能躲开起爆结界了吗?你是不是昨天比试里输的还不够惨啊,这个等级的结界引爆范围有多广你还记不住吗,江少主你丢不丢人?”

众人都是一阵尴尬,娘的明知地上可能有地雷的时候这本就是不经意的动作你不知道吗?

江上寒面色悠的一沉,单手握着剑十分勇猛的大步跨出身旁几人的保护圈,低低道:“跟在我后面。”即使跟江少主不熟的门生也听出这几个字上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接连几个时辰的小心翼翼似乎在方才那阵称得上猖狂的笑声中溃不成军,对方真的太可恶,愣是生生用一连串的低等级结界和嬉笑嘲讽,把这波人心里那点谨慎和私闯禁地的不安磨得几乎一点不剩。

本来由于人数骤减盘算着采取迂回前进的想法直接被江上寒咽回肚子里,只觉得噎的喉咙生疼。

不再瞻前顾后,江上寒几个人行进速度显然快了不少,由于知道全都是低等级起爆结界,也就没有再刻意留人截守,他们只抓黎尘这一个祸害就够了。

一队人轰轰烈烈又踩爆了四个结界,人仰马翻之余却也是一路高歌猛进。

从一阵呛人的狼烟中钻出来,江上寒抻着脖子隔空喊话:“黎尘你就打算跟我捉迷藏耗死在镜图山上吗,拿你的命换天一城少主的命,还真是一本万利啊,是你舅舅指使你来的?”

言辞间无不讥讽,江氏和黎氏同为四方世家之一,江上寒是天一城少主,黎尘又何尝不是碧连天少主?

江上寒唇角微微上扬,显然江少爷也终于调整了策略。跟无赖打嘴炮,可不就是得靠不要脸么。

“呵,是吗?”

林间又窸窸窣窣了一阵:“唷,江大少主跑不动了,我看看您今儿带了多少人啊?”说完了便装模作样开始数,“一、二、三......”那边似乎顿了一下,“咦?我说江小胖,这回有长进啊,才不到十个人?”

是挺有长进,本来听说要闯禁地抓人,他是点了大几十号人浩浩荡荡杀过来的。

众人默。

还没等那边懒洋洋夹着七分嘲讽的声音落地,江上寒肥嫩嫩的两只手掌已经快要把剑柄握碎了,一口牙咬的嘎嘣脆响,若是方才说话那人在他面前,估计恨不能扑上去把他咬个稀巴烂然后一块块扔在后山喂狐狸。

江家人骨子里有一股祖传的傲气,可是他绷不住啊绷不住,黎尘的流氓气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从小家教严谨的江上寒又怎么是他的对手。

“就快到了,大伙加把劲儿!”那气死人的声音竟然还真有几分鼓舞的味道!

众人真是好生尴尬啊。

江上寒不再接话,沉默着闷头往前赶,又是一通鸡飞狗跳之后,几人披灰带彩的站到了一片稍显空旷的林间空地。

“唷!”声音蓦地拉近,几人皆是一抖,一个少年从江上寒几人头顶的一棵枯树杈上探出头,“跟上了哈!”

声音清澈穿透力极强,距离悠的拉近让江氏众人顿时有种把耳朵捂上的冲动。

少年斜倚在一根颤巍巍的树枝上,面颊白净眉目舒朗,乍看上去一张笑脸十分勾人喜欢,只是眼角眉梢有一丝不甚明显的邪气。他靠在树上俯身向下看,树影斑驳的日光将那人周身的浅色校服透出一圈晃人的金边,束在脑后的乌发随意垂在肩上,唇角斜勾,透着一股十分漫不经心的有恃无恐。

几人迅速拔剑摆好阵势,江上寒那边早已把牙齿咬碎,举起银光闪闪的剑身毫不犹豫的指向他鼻尖,瞪着他恨恨道:“黎尘!”

两个字似乎是极不情愿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仿佛只是把这人的名字反复在齿间研磨就能让他生不如死一般。

“在的在的。几位累不,要不要吃点果子垫垫,我尝过了,没毒。”少年一边点头一边伸手掏出包在衣摆里的十几颗野果子扔下来,脸上的笑容几乎称得上纯洁无瑕,连江上寒平日里最讨厌的那丝讥诮都被微弯的眼尾掩藏得无影无踪。

扔完了还不忘接上一句,“死树林子实在贫瘠,就这些了,被你们落在路上的兄弟就没得分了哈。”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衣襟上随意蹭了几下“咔嚓”啃了一口。

树底下几人干巴巴站着没敢动手,这一路七拐八绕大呼小叫真是累的够呛,见到头顶上那小子喉结微动将那块果肉嚼碎了咽下肚去,不由得眼神犯直勾勾脖子咽了口唾沫。

江上寒不耐的朝他吼:“你究竟想做什么?”

好整以暇的蹲在树杈上等着他们来抓?江上寒可不会这么想,谁知道黎尘守在这个地方又布了什么陷阱。

黎尘将手中的小红果子三两口下肚,拍拍手,手肘支在树杈上托着腮看他。

“你说呢?都是半个当家的了,别这么不上道行不行?”黎尘眨眨眼,眸中神色坦荡无比。

镜图山丹鼎峰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修真界众所周知的灵器宝库。据谣传,这里头藏了数不清的宝藏灵器,而其中最有名的,无非就是有着天下第一剑盛名的灵剑“月将”。

江上寒自认比头顶上这当强盗都当得这么理直气壮的货长了两岁,他忍:“我说了月将在我手上。”

黎尘哈哈笑了两声,在树枝上换了姿势:“江小胖,说你傻你真承认啊?”

江上寒又是变了脸色,这次却不是怒,而是羞,花猫似的脸上看不大出来红了几寸,但是露在发间的耳尖却像是能冒出烟来。

趴在树枝上的少年看他们时而恼羞成怒时而警觉万分的模样乐不可支,在树杈上差点把自己笑的颠下来。

笑了一阵,他伸手轻点,翻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江上寒没动,周围几人猛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出招距离。黎尘如今两手空空,近身打起来自己手上的剑不一定就招呼在哪个身上了,他们这种穿鞋的与对方这种光脚的近身肉搏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更何况该光脚的还是个出了名的跳脱无常,谁知道他准备上来抢了谁的剑去?

一起上山的可不止黎尘一人,几人此时也提高了警惕四处查看,这一看不要紧,几个人瞬间傻了眼,包括一脸阴郁的江上寒。

越过眼前几棵颓败的枯树遮住的视野,极目远眺,隐约能看到此处山峰之下连绵的山峦间飘荡的雾气,层层葱绿间丝丝缕缕缭绕的白绢随风舞动。

一览众山清幽旷远,登时一股磅礴的天高地迥感直冲眉宇。

他们已然登上了峰顶!

可还没等江氏众人胸中激荡的那股巨浪澎湃起来,缠绕在枯树杈上的湿润雾气被风吹散,视线再次拉回,大喇喇杵在面前的,就只有一个简陋不堪的小院子,三面茅草屋,一面竹篱笆,前后不过十丈见方,院里空地上除了一口井便再无他物。

说好的金壁辉煌的大殿呢?

小院主屋后有一排枯树,枝杈几乎落尽,其中两棵分别向左右/倾斜的厉害,树干上还留有十分嚣张的一片灼烧痕。

江上寒脸上表情又塌了两分,手中的剑架上黎尘颈项:“你炸了剑冢,你是真不怕死啊。”

“嘿嘿”黎尘不置可否,对距自己脖子只有纤毫的剑刃更是视若无物,依旧嬉皮笑脸,抬手指了指那破败的小院,道:“怎么样,跟着我跑来禁地收获不小吧,喏,你们满门上下心心念念的丹鼎峰藏宝殿。”

江上寒显然也被这名不符实的“藏宝殿”惊艳到了,眸子一时明暗不定:“你的人呢,埋伏在哪?还有,你为何对镜图山如此熟悉?你可别告诉我你天生神力,自幼就与各种禁地通灵!”

丹鼎峰,镜图山最高的一座峰,被玄门列为第一禁地的丹鼎峰。自江氏崛起,这个地方便是禁地,江娆之后,更是只有执掌星辰石的江氏家主才能进的来。

黎尘竟能破了江娆留下的携灵结界闯进山,更匪夷所思的,数百年来进来过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黎尘一个十几岁的别家弟子怎么会如此熟悉,甚至熟到单枪匹马在山里把他们本家弟子耍的团团转。

黎尘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将江上寒的剑身拨开,双眼弯弯笑容有些意味不明,开口却是答非所问:“月将果然不在这,别再说你这把剑是月将了,那剑自江娆死后就没人能拔得出,你家长老们把那东西藏得再严实,世家弟子里头熟记灵器谱的又不瞎。”

黎尘冲眼前恨不能把一个大大的“怒”字写在脑门上的江上寒眨了下眼,“出去别乱说,好歹江氏如今也是四方世家之一。”

黎尘说完话,错开身伸手拍了拍江上寒的肩,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剑冢里的东西不错,替我跟你家祖宗说声谢了。”

江上寒闻言瞳仁一缩,反手就要去捉黎尘的胳膊,却被他抬起手肘挡下,江上寒剑柄一翻斜刺出去,黎尘又先他一步后退到斜扫的剑锋之外。

“别呀,好歹咱们江黎两家也是世交,你直接拔剑砍我是不是太不讲情分?”

江上寒也很快收回剑势,冷哼:“江黎两家从来都是世仇,你闯我门禁地,炸我剑冢盗我灵器,黎尘,你是想让我江家在论法道会各家各门面前将你正/法是吗?”

“哼,就凭你?”黎尘足下发力,身子陡然一转,斜擦着江上寒的剑刃掠过,明明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在与江上寒错开瞬间,却见一缕黑发飘然落地,“还嫩点!”

江上寒只僵了一瞬,随即借势将剑拉回,飞快示意左右:“当然不是,我们人多。”

江上寒虽不是十分机灵,可也不是真傻,当然不会在明知没有胜算的情况下和黎尘玩什么单打独斗,他们是来抓贼的,可不是来比武的。

其余几人反应过来,便纷纷按照列阵挥剑向前。

黎尘飞快从袖口抖出一个什么,径直往地上一扔,随着一声闷响,人已经斜飞上了一棵树顶:“我的人来了,再会了各位!”

“轰”......四周接连不断一片轰鸣,江上寒顿时心下一沉,这回是他们被包围了。

“老大我们来了!”

“大师兄!”

“哥......”

几道人影从林中跳出,七个人,加上黎尘总共八个,与江上寒他们人数一样。

江上寒:“......”

“来得正好!”黎尘立在树杈上从腰间解下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布袋,对其中两个眸子水亮穿着鹅黄色校服的少年道,“黎阡重夏,第一次参加玄门盛会,哥哥送你们点体面的出世礼,等会带小满他们杀出去,接着!”

说着黎尘便从那小小的布袋里抽出两柄长剑,一柄通身银白,剑柄尾部嵌了一块黄玉隐隐闪着亮光,剑鞘镂花古朴华丽精美绝伦,一柄制式简单毫无花俏之处,颜色乌漆墨黑一团黯淡,只有尾部顶端缀了一颗青白玉珠。

破晓和葬邪!

虽说这两把剑在丹鼎峰上一直就没出过土,可作为名门江氏后人的江上寒,自然熟记先人留下的上品灵器图谱,只一眼就认了出来。江上寒是宗家少主,这两件灵器对江氏一族有多重要,从师傅长辈们的耳提面命中可见一斑。

两把剑从黎尘手中飞出,江上寒眉心一抖,提起手中长剑便要去挑,刚从树后钻出的一人却突然踏出一步丢出一个火符,赤红火苗在距江上寒剑身一丈远处开始熊熊燃烧,很快燃成一个巨大火球将他困在其中。

江上寒收剑稍迟,银色剑刃破火而出,一道红光从剑身蜿蜒开来,剑光伴着红芒飞出直插入地。

他之前与黎尘过招都只是空耍的剑招,而这次却下意识注入了灵力,高涨的剑芒引起周身的灵流波动,燃灵的火符自然会近身引燃。

只是这一句话的功夫,黎尘便反客为主将他们的少主卸了兵器,江上寒还被困在火牢,余下几人更加不敢妄动。

“让我们走就没事了嘛,你非要跟我作对干什么?”黎尘从树上跳下拍了拍衣摆,“擒贼先擒王,是不是又学了一招?”

众人无语,谁跟谁作对了,到底谁是贼啊?

“你若只是想下山,还会在这里等我们上来?”

“哈,聪明!下山我当然没问题,可是我出不去了。”黎尘说着还无奈的耸了耸肩,“打个商量,我不动你,你们也别惹我,跟我们一起悄悄下山。论法道会还没结束呢,各家长辈都在,动静闹大传出去你们江家多丢面子,你说对吧。”

江上寒蓦地反应过来,携灵结界从内部打破的难度比从外闯入更高。镜图山被称作玄门第一禁地,不仅仅是因为上山难,还因为下山更难。不管黎尘用了什么法子破了结界闯进来,可他现在却做不到从里面破除结界!而原来打破的地方早已随时辰推移自动复原。

出不去?他是真的出不去了。

没想到黎尘让他一路疑心重重的怪异举动竟只是因为如此朴实的原因。

所以一个人蹲在山顶等他们上来,故意明目张胆将偷来的破晓葬邪扔给黎阡黎陌,也是为了引江上寒出剑。

江上寒十分不厚道的仰面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黎尘眉心一皱,伸手拔出地上江上寒的佩剑,左手将剑身一抹到底,通身的红芒褪去,抬手指向仍在笑的江上寒:“你是偷偷上来的?没有带星辰石?”

镜图山四周有江氏设下的极强的携灵结界,很多层,多到当初黎尘蹲在山脚望着山顶望了将近一天一夜,他再妖孽,以他短短十几年的灵脉修为,想破江娆融百年灵力设下的结界,也真是有些吃力。这次趁着论法道会第一部分试炼结束的一天里头,才终于在山脚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出来。

若只是来找月将剑,当然单独行动会更容易,以他的能耐,恐怕将丹鼎峰整个搬回碧连天都不会有人察觉。之所以带了一票人浩浩荡荡来放炮炸山,就是为了引江上寒来抓他,可是他没想到江上寒竟是跟在后面从他破出来的洞上的山!

江上寒快笑出了泪,也学着黎尘耸了耸肩道:“我又不是家主,星辰石怎么会在我手上?”

“没出息!”黎尘狠狠瞪他一眼。

“你有出息你自己出去啊。”

“只是出去这点还真算不上出息。”

“哼,我等着。”

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江上寒身后的几个成年修士听着两人分明就是孩子置气般的言语,顿时有种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的感觉。虽不同门同宗,毕竟是四方世家之中交往最密切的两家,更何况又是孩子辈的两个人,真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见对方的人都收了剑,黎尘这边几人也叽叽喳喳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师兄出什么事了?”

“都别闹,我想想。”

江上寒此刻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盘腿在地上坐下,唇角一勾,道:“前辈们怎么会想到你如此胆大包天......”

黎尘把江上寒的剑扔在地上,看了眼挤在他面前的黎阡黎陌,目光在两人手中的破晓和葬邪之间游移不定。

“......你究竟怎么破的携灵结界......”

黎尘忽然扭头对江上寒道:“喂,姓江的,这两把剑你们江家人用不了,就算江娆活过来她也不敢动,今天我让黎阡黎陌带回去,总不会埋没了好东西,你可不许多管闲事!”

江上寒自己话还没说完,又被他一通吼噎住,咬牙道:“黎尘你几次三番出言不逊辱我江家先祖,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黎尘将目光停在古朴华丽的那个银色剑柄上,伸手握住,淡淡道:“你说江娆?呵...”

语气极其不屑,江上寒看着他几乎没有丝毫波动的表情握紧了拳头。

“我的尊重...”黎尘手臂微微发力,将破晓拔了出来,“她可受不起。”

晴空一道惊雷劈过,不远处的茅草屋冒了一股烟。

江上寒猛然顿住,正要脱口而出的话霎时被吓了回去,看着头顶数十丈高的地方,那层笼住整个山头的仿若不存在的透明壳子此时裂了一条细细的缝。

真的被天雷劈了!

江上寒一着急便朝黎尘扑了过去,此时火符几乎已经燃尽,他倒是也没被灼伤,冲过去朝黎尘大吼:“你在干什么!”

黎尘头也不回淡淡道:“我有出息啊,既然不能不声不响的钻洞出去,那就毁了这个结界,怎么,你心疼啊?江娆的结界太旧了,回头让你爹再弄个新的。”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他已经是劣迹斑斑,不怕功劳簿上再多上这么一笔。

换个新的?能把布置如此大规模的携灵结界说的跟换件衣服一样轻描淡写的,恐怕整个修真界也就这一个了。

江上寒并不知道黎尘动了什么手脚,总之是拔剑时被劈开的裂缝,便不管不顾冲过去要夺黎尘手中的剑:“各家长辈是派了人出来找你的,结界你不能动!”

江娆的结界不能动,正是靠着这个才使得镜图山四百多年无人染指,屋后的剑冢也从没人动过,黎尘当然也不想就这么毁了它。于是闻言顿了一下,却也只是一下。

“别逗了大少爷,你爹会把星辰石交给外人?”

“......”

“......哎哎哎,江小胖你怎么咬人啊!”

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七个成人七个毛孩子一时竟没有一个上前,直到半空中又落下一道惊雷,劈进了那口井里。

“咚”。

黎尘两只手正死死抓着江上寒的手腕,与剑柄一起扣在树干上,闻声回头,看到从井口冒出的那缕青烟,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井?井...井!

黎尘飞快转过头看向仍双手抱着葬邪的黎陌,怀中乌黑的剑鞘被弹开一寸,白芒一点点在露出的剑刃上聚集。

脑中飞快掠过上山时经过的弯曲岔路,枯树排列走向......

刚上山时只是一门心思觉得心疼,当年这山上树葱草盛野味多多,如今看着,荒石焦土寸毛不生,而且把整个镜图山都弄得乌烟瘴气鸟兽罕至。却没有留意这层层枯木走向,竟是围出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阵。

弦音井回阵!

隔了这么多年还这么能折腾,真是他娘的作孽!黎尘咬牙暗骂。

“后退二十丈,快!”黎尘松开江上寒,握紧破晓灌入灵力向身后划出一道极汹涌的剑气将众人掀翻,又扭身向黎陌冲了过去,“重夏把剑给我!所有人快退!”

电光火石之间,黎尘将两把剑一同握进手中,破晓的剑鞘却还在黎阡手里,葬邪剑刃上聚起的白芒越来越盛。

不远处的井口里突然一道光柱直冲结界顶,黎尘已经顾不上再去抢拿剑鞘,匆忙中一把将黎陌推开,双手锢住两把长剑飞快向井口移去,看上去倒像是被某种力量拖拽所致。

被眼前景象吓呆的十几人早已被黎尘的剑气弹开,此时七歪八扭的只顾抱头朝外围滚。

“江上寒,好好护着他们下山!”黎尘又吼出了这么一句话,便被那道不断扩大的光柱吞没。

滚作一团正一脑门子七荤八素的江氏众人一时有些恍惚,那个跳脱不羁让各家家主头疼不已的混世魔王竟有如此气冠山河的豪迈?而且这股子貌似浑然天成的豪迈在此时还显得十分的....悲壮?

忽的,从那井口处传出一阵似有若无的萧声,悠悠扬扬缥缈空灵。

“你爷爷的!言溪棠我跟你不共戴天,嘶!真他妈疼啊!”一片白晃晃的灵流中传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叫骂。白芒忽的大盛,随即渐渐缩回,慢慢消失。

“轰”......几乎与此同时,山腰某处又一爆炸声响。

波动的灵流褪尽,枯井边只留下两把剑,上面沾了几滴血。

黎阡和黎陌两个还没等站稳便跳出去冲到井边把两把剑捡起重新抱在怀里。

江上寒啐了口慌乱中吃进嘴里的沙子,抬头望了几眼头顶恢复原状的天空,快速收拾好自己脸上的惊疑不定,深吸口气小胖手

一抬:“下山!”

......

黎尘被眼前乱窜的耀眼灵流晃瞎了眼,便索性把眼睛一闭,等着周身那一阵阵被刀子似的气刃不断割扯的疼痛感消失,真是造孽!

竟然还是用自己的肉身给那两把剑开刃了!也不知道最后关头祭出的那点血咒是不是管用,这传送阵太狠了,破晓和葬邪两把灵剑同时反噬,这是成心要把他送回门那边啊,言灵司办事果然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若是不出意外还真是一劳永逸。

心下正忐忑着,突然觉得身子一沉,啪叽摔在了一片挠人的软草堆里。

黎尘晃了晃被摔得一阵钝痛的脑袋,睁眼。

“我xxx......!!”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红花舍利,阴风一阵阵刮,车盘子大的日头底下,一浪一浪的血红色花海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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