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雷始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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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始鸣4
碧波潮尽,苍天容海色,云散水尤清。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义无反顾地跳了海,激起的两朵浪花都没来得及翻起来便被一个大浪给吞了回去。
天下之大,陆上的不同区域尚可有高山隔挡或水域阻断,可江河湖海却不一样,除了那种不流动的一坑死水,四海相连水路皆通。
那个冒牌的灰衣人既然敢一路往海边逃,就是笃定了追他的人会知难而退,跳海,大抵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最轻松的一条路。
可是估计他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毫不犹豫地跟着一起跳。
六壬灵尊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对这或小坑或大海里头的水有那么点膈应,不只是因为这辈子曾被淹过,还因为北冥水域妖族。
千万年前,继沧澜之后的新任尊者生于昆仑山脉,而曾孕育沧澜的北冥之渊就算成了改朝换代后的前朝旧部,偏偏新生的尊者还是个从来没听过的无名丹修,各路天妖本来就不服气,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俯首称臣?
当年灵尊立威,便是拿四处作乱的北冥一众水族开的刀,以红玉为首的水族天妖,从那以后便消停了几千年。
一月前黎千寻曾见过红玉,并且将失了天丹的天妖打回原形,当时不息门是被晏宫主毁了一半的,就算江娆这个真“仇人”再下水,也不一定就能遇上北冥水妖。
可要死不死,就在半日前,有人刚用地狱兰通了地脉,不息门可连通有质的灵体,而无实体的不息幽柱连通的却是六界灵脉。
士昭月借灵玉六器和地狱兰召唤不息幽柱偷换了两地气海,也极有可能顺便修复了北冥之巅的不息门!
之前江娆是赢了红玉,还撬了人家天丹,可谁又知道那丫头究竟使了什么古怪。一次被偷袭成功许是因为对方出其不意,若是有第二次,要是再落于下风的话,那北冥水族干脆排着队去自尽算了。
再说到灰衣人,黎千寻实在有点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冒牌货,又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现,而且他还一往无前的向海边跑?
说起来,一个万全之策是不可能只建立在自己对于敌人的现有了解和仅基于此的推测之上的,所以如果真的有人追着他进了水域,将计就计有没有可能是剩下的那个选择?
黎千寻担心江娆会在北冥水族吃亏,但更担心他那个看上去矜傲勇猛所向披靡的熊徒弟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不过担心归担心,他可不会再像养孩子的时候一样,跟在徒弟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了。黎千寻盯着波光粼粼重新平静的海面琢磨了一瞬,便很快将鞭子收了起来。
也是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黎千寻看到西陵南果长/枪一转准备回身的时候故意高声问道:“诶!你怎么不追了?”
西陵南果收起法杖回头扬眉道:“你都不让那个人追了,我为什么还要追?”
黎千寻没皮没脸地奉承:“我是觉得你比那丫头厉害。”
西陵南果也不接话,走过来就不怀好意地瞅着他,两只眼珠里像是装了深不见底的一汪漩涡,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瞄了一会,最终还是黎千寻败下阵来,无奈道:“姑奶奶,有话就问,没有就回。你这么盯着就算在我身上看出个洞来我也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西陵南果嘴角一勾,大步跨到他面前一步一步往后退着走路,微扬的脸上一双眼睛里似乎飘的都是五光十色的新奇念头:“那我问了,你到底是谁啊?”
好嘛,大小姐还真是开门见山。
没等黎千寻回答,西陵南果一抬手:“诶慢着,让我猜猜,你还是不是黎尘?如果不是,我二哥看上的是你还是他?如果是,你又怎么成了刚才那位江宗主的师父?先不说年龄资历够不够格,黎尘可是碧连天的大少爷,这于理不合,说不通啊。”
黎千寻刚要开口,西陵南果眉梢一挑又抬手堵了他的嘴:“不许编瞎话糊弄我,我可不是欢儿,被你耍的团团转还在一边乐呵呵,我一不瞎二不聋听得真切得很。”
西陵南果从小就聪明异常,只是性子跟他千年前的那位损友七情散人有点像,惯于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装傻,而且装得天/衣无缝。
都道景繁仙主大智若愚,可这姑娘真的是个千年难逢的人精,黎千寻就知道这次怕是不可能简简单单编个慌圆过去了。
黎千寻扁扁嘴,伸手在西陵南果脑门上戳了一下:“我…是黎尘,可又不是碧连天黎氏的大少爷…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西陵南果鼓着腮帮子眨眨眼,老气横秋地拍了拍黎千寻的肩,沉声道:“…明白。”
黎千寻疑道:“真懂了?”并非是怀疑西陵大小姐的睿智程度,而是他有点搞不明白这姑娘到底在问什么。
西陵南果:“你就是你呗,没被人夺舍就行,不然我二哥多可怜。”
“那你问那么多?”
西陵南果将法杖变回筷子大小,塞进腰间系着的布袋里拍了拍手:“觉得奇怪就问了,既然你不是黎氏的少爷,我就明白了。”大小姐说着冲他眨了下眼,满脸不言而喻的狡黠,“至于那位江宗主,天一城宗室此番变动本来就很奇怪,她名中又有一个娆字,我还能不知道她是谁吗?”
“……”这姑娘未免也太无敌了,黎千寻一时无语,半晌才道,“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就轻而易举的信了?”
西陵南果歪了歪脖子对他笑:“为什么不信,你有理由骗我?”
大小姐都这么说了,黎千寻当然无话可说。
两人溜达着回到豢龙棋田,又是好一番折腾才找到西苑校场,而且还得亏有西陵大小姐带路。
黎千寻本来是个被拒之门外的闲散人员,负责招待的董氏弟子根本就没怎么理他,可这边刚出去晃荡了一圈回来,立马就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是里面哪一个跟人董氏弟子们说了什么威逼利诱的话,不过出去半个时辰,回来再遇见的董氏众人,对他无一不是诚惶诚恐礼敬有加。
连带着不久前跟他一起被晾在校场边大树底下的“大乌鸦”都被恭恭敬敬请进了内院。
刚刚还凄凄惨惨不给进门也没人管的某位,这下莫名就成了枚香饽饽,两位黎宗主和晏宫主抢着要奉为上宾。
其实不明真相的围观小弟子也在悄悄地交头接耳,琢磨这是怎么了,这人谁啊?还有之前的那只大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连人形都不会变的低级精怪,也敢跟着进豢龙棋田了?
幸亏这话没被鸾鸟听见,不然那些沙鸥和野雀挤过来又是一场好闹。
玄鸑鷟爱憎分明,他不喜欢晏宫主,即使整个院子他就只认识那一个也不爱搭理,就自己一个鸟杵在墙头闭目养神。听到黎千寻和西陵南果回来才从铺了彩瓦的红墙上飞下来。
只是瞧着似乎少了一个人,眨眨眼皮不情不愿问了一句:“那丫头呢?”
黎千寻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反而进门直接冲晏茗未走了过去,惹得黎阡掐着嗓子装模作样一个劲的咳。
黎千寻从晏宫主手里拿回青鸾剑,握在手里微微皱了皱眉,又转身看向黎阡黎陌,道:“刚刚有人从内院跑出去你们三个都不知道吗?只让一个女孩子追出去,你们倒是在这落得清闲。”
黎阡正咳在兴头上,被这一句话噎得险些岔了气,青白着脸色急忙解释道:“哥,这个你真误会我们了,不是我们不想去,是那位江宗主,她不让啊。”
黎千寻看了看他活动自如的手脚,挑眉道:“她是绑了你还是给你禁行了?”
“哪用得着捆我啊!”黎阡撇着嘴拿下巴颏戳了戳晏宫主的方向,“你不信我还不信晏宫主吗,这位新江宗主好大的气势!刚刚那人一出现就直奔重夏,我本来还觉得奇怪,算上那几个董氏弟子,在场的得有十几个人,那人是有多大的胆子,各方仙首都在的时候偷袭,而且明显目标明确,所以肯定认得我或者重夏。”
听到此处,黎千寻飞快看了一眼黎阡腰间,平日缀着黄玉三足乌的地方已然空空如也,他一把抓住黎阡的手腕问道:“十束阁的钥匙被抢了?”
黎阡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回头看了看黎陌,才挤眉弄眼道:“没、没有啊,怎么了?”
碧连天家主信物就是十束阁的钥匙,这事本是宗室长老们才知道的秘密,虽然黎阡不知道他哥是怎么知道的,但无论如何不该在豢龙棋田当着外人的面宣之于众。
尽管这个“外人”眼下并不多。
“你没带?”
黎陌点了点头,道:“明秋没带。”
黎千寻看着黎陌,似乎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又道:“重夏,一月前你处理完清平城的事是不是没回碧连天?”
黎陌依旧点头:“是。”
黎千寻若有所思的咬了咬嘴唇,瞄了眼晏茗未,最后看向黎阡示意他继续说:“江宗主怎么气势如虹了?”
黎阡扁扁嘴,接着道:“那人冲进来便直取重夏的剑,其实说他胆识过人都是抬举了,那简直是不自量力,当时我们还在园子里,那人影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动作利落倒是很快,大概能唬住一部分等阶较低的修者,只是他身形步法和挥剑姿势在我看来都十分生涩僵硬,明显不是高阶剑修,却又偏偏持了一把灵信独特的好剑,我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当众来抢破晓。”
黎千寻摸了摸自己奇痒难耐的后槽牙,斜睨了一眼黎陌手里完好无缺的长剑,眉梢一挑:“…然后?”
黎阡眉头一拧,扬着胳膊绘声绘色地接道:“是我先看到的那人啊,当时我拔剑便迎了过去,本以为我反应已经够快了,可谁知一个剑诀还没使出来,离重夏最远的江宗主手中剑刃已经飞了过来,剑芒凌厉极其强势,虽然之前就知道月将剑曾是凌驾于青鸾之上的天下第一剑,可这次却也是第一回亲眼见到灵剑风姿……”
黎大宗主是个积极又阳光的五好青年,两张嘴皮子本来就特别利索,说不准还曾有过要做说书先生闻名四方的伟大志向。
不过喝口茶的功夫发生的事情,原本几句话就能说完,他偏偏要分个上下两部三卷六十回给你娓娓道来,而且还声情并茂手舞足蹈。
简直戏精附体。
知道黎阡是个话痨,可不知怎么,这个时候觉得这个烦人玩意儿变得更聒噪了,虽然前边一大段添油加醋的描述似乎也有点用处,但说了半天依旧没说到重点。
最后黎千寻放弃了同族兄弟,拿青鸾碰了碰晏宫主,捏着额角道:“还是你说吧。”
晏茗未这边刚要开口,黎大宗主却抱着剑窜到了黎千寻面前,还故意把声音拔高了一个调:“江宗主的剑强势逼人,那个灰衣人影虽然出招生硬,但是似乎尤其善于躲避。他避开江宗主的剑势之后,脚下一转就往另一边逃,一个院子本来也就这么几个方向,除非他能飞天遁地凭空消失,否则怎么都逃不出我们五个的包围。”
黎大宗主一句停顿换了个气,晏宫主便趁着这个间隙插了一句:“青鸾剑扰了江宗主的部署,最后才让那人寻了个缺口逃了出去,由于是我的失误,江宗主似乎有些生气。”
黎千寻听了颇有几分难言的无奈,晏茗未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江娆这丫头阻挠了他出剑,就像刚刚在海边时,跟西陵南果缠作一团差不多情形。
这个娆儿,有人跟她组队还真不如她一个人效率高,就是不适合跟别人合作,孤高桀骜锋芒毕露,天生就是个独狼的命。
晏宫主一句话复述完毕,这边黎阡却又替他抱不平了:“不是晏宫主扰乱了江宗主,分明就是江宗主自己针对晏宫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本来我以为江黎两家有过节她看我和重夏不高兴,谁知她怎么也对晏宫主有成见?这不应该啊,晏宫主入世十几年来行端坐正有谁说过一句不服?”
黎千寻扬了扬手,对喋喋不休的黎阡道:“你先闭嘴。”
“哥,你好歹让我说完啊!本来那人逃出去之后我们是能追回来的,可是江宗主不知怎么就突然发了火,在屋檐上挥剑甩了一道灵流将我们四个都挡了回来,还言辞狠厉地让我们滚回去。”说到此处,黎阡脸上神情十分复杂,既有佩服又有不解,也是苦了这位不知其中缘由的黎家宗主。
黎千寻忽然皱眉:“你们四个?果果什么时候追上去的?”
西陵南果靠在门边,回头道:“他们出了院子之后,我刚从董术那边回来,就看到一前一后从观礼台跳下两个人。”没等黎千寻开口询问,西陵南果又道,“我感兴趣的是那位江宗主,最初并不知道灰衣人是来干什么的。”
黎千寻听完思忖了一瞬,大概是一连忙活好几天有点渴,随手抓了厅里桌上的一杯茶仰头便灌了下去,一抹嘴,问西陵南果道:“灰雁呢,你见到了吗?”
西陵南果闻言眸光一闪,两个嘴角同时下撇,好似就存在肚子里的委屈已经应声涌到了喉咙口,随时随地都能倾倒出来。
就在这时,与这间花厅只有一扇木制屏风之隔的后堂那边特别及时地传来一声轻咳,随即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黎千寻额角一跳,看了看晏茗未,那人唇角轻弯,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刚刚兄长也在园子里。”
“……”原来如此。
所以冒牌灰衣人专挑这个时间往人堆里扎,并非自不量力,而是故伎重施混淆视听。
所以黎阡所说的五个人并不包括西陵南果,第五个人不是她,而是灰雁。
可怜景繁仙主千里寻夫,真正是隔了个“沧海桑田”的劫难,如今终于见着了,反正大家都是熟人,尽管有半生不熟的,这位大小姐也不藏着掖着,更不讲究什么碧玉闺秀那些要命的腐朽规矩,直接冲过去便跳到了灰雁身上,抱着他的脖子蹭了好半天。
在黎千寻看来,这情景就是一个坏鸟一个依人小鸟卿卿我我两情缱绻。有情人你情我愿互相倾慕确实赏心悦目,连西陵南果这种风风火火裙下带风的人物都能瞬间变柔情女子,不得不说情爱这种东西的确玄妙。
黎千寻下意识回头看向晏茗未,就看到对方一直盯着他看,似乎连眼睫都不曾动一下,见他回头才轻轻抿了抿唇,微微笑着要凑过来亲他。
黎大爷眉梢一抖不禁一阵胃疼,抄起青鸾剑横在他前边:“晏宫主,正经人的矜持包袱刚刚都扔海里了是吧?”
晏宫主咬唇:“…没有外人。”
黎千寻抬头横了一眼笑眯眯等着看戏的黎阡,一把拉过晏茗未绕过大屏风钻进了后堂,突然回头揽过那人脖子一口便咬了上去,触景生情,不是只有晏茗未一个情难自已。
其实黎千寻心里还是有点堵的,人活得太通透未必是好事,毕竟他活得时间太久,见过好的坏的恶心的都不计其数,就是想昏一点笨一点都身不由己。
明明就近在眼前的人,又觉得缥缈似水中碎月,看不透的时候觉得没有实感,看透了,又发现其实真的远在天边。
黎千寻是真的喜欢晏茗未,从十三年前被他抽了那一顿鞭子之后就喜欢了,那时玉人年少,遗世独立含苞待放,似乎是他千万年来见过最干净的人。
那时候他以为一切都是幻境,做什么都肆无忌惮不用负责。
灵尊肩上扛着六界万亿生灵,欠不起别人的情债。
没成想一朝侥幸放纵,玩脱了。
这两人都绝顶聪明,既不会自谦小瞧了自己,更不会无端低估了对手。
黎千寻一双手紧紧攥着晏茗未垂在身后的长发,束着三千青丝的玉白发带绕在指间,进进出出攀成一个极尽缠绵的千回百转。
黎千寻霸道得坦荡,又是带着想要发泄的心思去吻人家,只恨不得唇舌交融将这小畜生吞吃入腹。
最初还有些迫切的晏宫主倒是异常温柔,直到自己唇角都见了血,才轻蹙眉心微微后退,低低道:“阿尘…”
黎千寻咬的是自己的舌头,他勾起唇角笑着抿了抿唇上血渍:“灵尊的血可饲养万物,我说过会把我的事一件件都告诉你,这是第一个,记住了。”
晏茗未皱了皱眉,抬手握住黎千寻抻着袖口替他擦拭的手,点头应道:“好。”
这间花厅后堂连着的似乎是个小花园,门大敞着,花园里的各类植被直接蔓延到门口,长得郁郁葱葱十分热闹,出去只留有一条又曲又窄的小路。
午前阳光不算刺眼,经过茂盛的枝叶稀稀疏疏落在门口,光斑不白,叶斑不黑。
黎千寻看了一眼铺陈在脚边的淡淡灰影,故意将声音压低:“有个正事问你。”
“什么?”
“上次去北冥之前,行水路的时候你有没有遇到过红玉?”
“不曾见过,为何忽然问起红玉?”
“啧。”黎千寻蜷起手指在自己脑门上磕了两下,“江娆那丫头跟着跳海里去了,灰衣人或许是有意走的水路。”
晏茗未也是一惊,不确定道:“不息门?”
黎千寻啃着指甲点了点头,其实不久之前他心里还万分不确定的各种摇摆,而今不止灰衣人,似乎连带着那个无比蹊跷的“三个月”之期,和从他踏进清平城开始的一件件或巧合或意外的事,都渐渐连起来成了一张预谋已久精心织就的网。
如今似乎也有了比较完整轮廓。
三年一度的论法道会是修真界万众瞩目的盛会,苦心孤诣筹谋那么多年,也是难为他看中了这么一个天时地利人正好不怎么和的关键时机。
两人从屏风后面钻出来之前,黎千寻又扭头问了一句废话:“晏三句,灰衣人的那把剑你也见过,你觉得是同一把吗?”
晏宫主顿了一瞬,摇头道:“似乎不是。”
黎千寻笑:“聪明。”
说完话,回头迎面跟一个没长眼的黎宗主撞在一起,黎阡揉着脸直抽气,呲牙咧嘴的漏着风道:“哥,飨宾堂已经备好早膳了。”抬头看到晏宫主,立马笑脸相迎,“晏宫主,原本四方世家分宿四角别苑,不过如今你们木犀城来的人也不多,不如一起吧,也省了主人家的麻烦。”
黎千寻皱眉瞪了一眼黎阡,一边往外走顺便抬腿踢了他一脚:“你们碧连天来人还没人家多吧。别给我装傻充愣,叫嫂子。”
黎阡眸子一亮,笑得满面春风,一边特狗腿地应了,一边恭恭敬敬抱拳特别洪亮地喊了一声:“嫂子!”
黎千寻走出去老远,被对面跟黎阡长得一模一样表情却淡淡笑着的黎陌看的耳根发热,一向不要脸的老流氓行动都有点不利索了,回头看了看刚被卖了的晏宫主,依旧浅浅笑着宠辱不惊。
黎大爷眉梢一挑,真想回去好好量量那人脸皮,究竟跟他谁更胜一筹。
观礼台后招待四方世家的园子很大,毕竟论法道会时是要有上千人住进来的,四方四面,一排排的厢房位列整齐有序。
给碧连天弟子安排的地方在最南侧的“温晓别苑”,试炼场观礼台坐北朝南,刚好与碧连天所住的别苑背对背。而负责客人饮食的飨宾堂居中靠南,倒是也恰好离温晓别苑最近。
其实这会儿已经辰时将尽,早过了用早饭的时辰,但在座的各位也确确实实忙活一夜都没吃饭,而且估计不少人连前一天晚饭都没吃。
当然,在黄粱结界里“一日当三秋”的黎千寻除外,他已经算不明白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
他是辟谷惯了对食物没什么追求,不过有些人可不一样,豢龙棋田可是东平首屈一指的大户,又是招待四方仙首,就算不是绝世珍馐,也绝对是满目的琳琅美馔。
灵鸟玄鸑鷟不食人间五谷,剩下六个人加上神兽雪绫绡,黎阡让人把桌子布置在了园子里的八角凉亭下,彼时秋高气爽,阵阵微风拂过席间锦绣,带着屡屡香气引来了一大早跑出去这时候刚摸回来的一人一兽。
而且两个人还行动特别诡异。
先是一个红衣大汉偷偷摸摸在角门外头勾着脖子往里看,看了一会不敢进门,然后又是紫衣少年勾着脖子看,再看一会还是不敢进门。
黎千寻托着腮看着那小兔崽子笑:“你脖子还没沈棋长呢,瞅什么呢这么费劲?”
西陵唯扒紧了那面墙,支支吾吾:“那个…那个谁,那个谁不在啊?”
“谁,谁,哪个谁啊,这好好地怎么还结巴了?”黎千寻知道西陵唯说的是江娆,意料之中,小少爷果然不认识新任的天一城宗主江几蕴。
正专心致志往嘴里塞海棠糕的西陵南果从自己面前的海碗里抬头直起腰,看着缩头缩脑的小侄子眨了眨眼:“欢儿说的是江宗主吧,她不在,而且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西陵唯瞪圆眼珠愣了一瞬,随即撒丫子朝饭桌奔了过来,扑到他小姑姑身边,急急换了口气:“真的吗!太好了,小姑姑你……”说着话,小少爷忽然身子一僵顿了一下,抓着西陵南果的手颤巍巍问道,“江…江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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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先生黎明秋一枚,请笑纳。
emmm,虽然文章里没明说真正的灰衣人是谁,不过应该能看出来吧,很明显了。
看不出来也没关系,最后揭老底的时候会强调的。
另,这个更新时间真他妈寸,气傻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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