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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帝听到这里,瞬间明白了贾阮回来的原因。

一个两个,都在算计!

陈帝出了驿站,带着内侍走在路上,沿街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陈帝却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个透彻。

小内侍也不敢拦陈帝,只是看他脸色越来越不好。

一行人在路上走着,走了没一会儿便撞到了贾甄甄和甄让。

贾甄甄和甄让刚从成衣铺子里出来。

两人边走边玩闹。

身后几个侍从手里捧着锦盒,林姑姑在一边提醒,“公主,小心看着路!”

惊蛰单手摸着后脑勺,大大咧咧笑林姑姑,“放心啦,公子在的,没事的。”

身后的几个侍从也笑嘻嘻说话。

贾甄甄并不闹,只是握着甄让的手,在笑着说话。

陈帝就站在拐角的地方。

小内侍轻声道:“要提醒六公主吗?”

陈帝出宫来,虽然是微服私访,但是看他的脸色实在是应该在宫外稍作歇息。

最好能请个大夫来看看。

陈帝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们一堆人。

小内侍不敢再说话了。

贾甄甄和甄让走过来,惊蛰眼尖先看见陈帝,赶紧给甄让使个眼色,“公子!”

甄让顺着他的目光,就看见了拐角处站着的陈帝。

几天不见,陈帝似乎脸色很不好,人也有些病歪歪的样子。

不过他怎么会突然出宫?

甄让心里盘算着,轻轻捏了下贾甄甄的手。

一行人都见过陈帝,故此瞬间都安静下来,只跟着甄让和贾甄甄走过来。

因为陈帝是微服私访,所以直接免了他们行礼。

贾甄甄对陈帝的感情很复杂。

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喊了声,“父皇——”

陈帝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内侍手里的盒子上。

贾甄甄赶紧道,“哦,这是宫宴的衣裳,刚取回来。”

贾甄甄吃不住陈帝出宫的意思,甄让也是很意外。

两人目光正交流,陈帝轻声道:“小六,你期待宫宴吗?”

“啊?”贾甄甄有点儿猝不及防,恭敬道:“期待啊。”

她是真心诚意的。

因为最近一切都好,这也是她和甄让大婚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嗯。”

陈帝点点头,而后就直接回了宫。

等陈帝的影子消失在了路尽头,贾甄甄才小声问甄让,“怎么了这是?”

甄让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两个人回了府之后,没过一会儿,惊蛰就得到消息,陈帝是去看了贾阮。

甄让若有所思,“贾阮?她一直在驿站?她有没有跟四公主联系过?”

惊蛰轻声道:“八公主没有出过驿站,但是四公主去过,当时陈帝到的时候,应该正巧撞上。”

“撞上?”甄让笑了,这就有意思了。

今日陈帝的话明显话里有话,但不是敲打,只是随口问问的意思。

甄让心里一瞬间有了主意。

吩咐道:“你让方知莲也警惕一点,宫宴那一天,应该会有事情要发生了。”

“什么?”

甄让笑着道:“贾阮这次回来,肯定是贾敏的授意,她手里不是还有一张牌么?”

甄让并不担心,只是因为贾甄甄,他要做一个完全的准备才行。

一点意外也不能有。

甄让道:“之前阿袖的事情——”

“阿袖?!”惊蛰一瞬间回味过来,他拳头紧握,恨得咬牙切齿,“这闵贵妃真是一个祸害!”

甄让没有答话,只是淡淡笑了。

这次从皖南回来以后,甄让就经常会一个人待着。

偶尔,他眼睛里光一闪,会让惊蛰心一沉。

惊蛰轻声道:“公子,皖南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完,这个事情到最后,不知道……”

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陈帝就是这么个样子,总喜欢把事情拖着,最后实在不能拖的时候,一下子快刀斩乱麻。

这一次,甄让这么大费周章地将徐大夫带回来,可不是让事情就这么平淡完了的。

但是陈帝明明知道徐大夫已经到了盛京,却久久没有动作。

甄让知道惊蛰的意思,他伸手,轻巧折下一支梅花,薄薄的眼睑垂下来,轻声道:“由不得陈帝,既然贾敏要动手,我们就先发制人。”

“公子想怎么做?要不要知会一下六公主?”

“不必了。”

甄让不想贾甄甄卷进来,而且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露馅儿。

***

转眼就到宫宴这天了。

这一天没有下雪,却下了一场雨。

夜里进宫的路上湿淋淋的,街道两边都挂着红灯笼。

贾甄甄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看着外面。

甄让笑,“看什么呢你?这么有意思?”

贾甄甄道:“当然有意思啦,我以前出宫归出宫,但是从来没有在除夕这一天跑出来的,你别说,宫里的灯笼虽然好看,但还是比不上这宫外的。”

“有什么不一样?”甄让问。

“说不上,但就是觉得不一样!”贾甄甄笑嘻嘻,“就像我喜欢你啊,没有什么原因,就是觉得挺喜欢的。”

能说出理由的喜欢,或多或少,并不算什么真的喜欢。

甄让心没来由跳乱了一下。

“甄甄——”

他才喊出口,已经到了宫门边。

贾甄甄疑惑地看着甄让,甄让却摇摇头,没有在说话。

两个人进了宫,过了一会儿被宫娥引着去宴席上,贾阮和贾敏已经落座了。

贾甄甄一坐下,瞬间察觉到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

闵思琢也在,两个人视线对上的时候,闵思琢轻轻笑了一下。

贾甄甄更诧异了,趁着倒酒的时候,偷着问甄让,“怎么回事啊?我感觉今天晚上,好像有点不一样?”

“是吗?”甄让只是笑笑。

贾甄甄瞬间明了,“肯定有事情,你一早没跟我说!”

甄让闹不过她,便轻声将自己猜到贾敏要动手的事情告诉了贾甄甄。

贾甄甄一脸惊讶。

贾敏这是没有其他的招数了吗?!

贾甄甄正要说话,她对面坐着的贾敏已经站起身,对陈帝道:“今日宴会,女儿便给父亲说几句吉祥话。”

贾敏跟陈帝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贾甄甄小声道:“那等一会儿,我是认还是不认呢?”

“你……”

那边贾敏说完了话,忽而矛头直指贾甄甄,她立马跪下,道:“回禀父皇,儿臣有事要说!”

陈帝微不可查地皱一下眉毛,道:“你说。”

贾敏得了授意,登时嘴皮子翻飞,将阿袖的事情和盘托出。

“阿袖曾经告诉过儿臣,真正的六公主已经在佛寺溺水而亡,甄妃怕人怪罪,便让人李代桃僵顶替了六公主的身份。”

众人一片哗然。

贾甄甄呆愣着。

贾阮瞥一眼贾甄甄,不怀好意的笑了。

陈帝坐在上座,过了好半晌,他盯着杯中的酒,道:“证据呢?阿袖已经死了,还有谁能证明你的话?”

“父皇一验便知!”

贾阮适时开口道:“是啊,父皇,兹事体大,还是要慎重。毕竟闵贵妃生前对贾甄甄确实不错,宠的比小九还要宠,你说是吗?九妹?”

贾姝一直坐在一遍,甄让一早派人跟贾阮通过消息。

贾阮佯装惊讶,慌张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六姐姐肯定是父皇的子嗣,你们两个空口无凭,是在污蔑六姐!”

陈帝颇似头疼一般,放下酒杯按按太阳穴。

“他又头疼了。”方知莲小声嘟囔,贾姝一个眼神飞过去,方知莲耸耸肩膀,无所谓地不说了。

贾阮这么一说,果不其然,贾敏便道:“是不是,得验过了才知道!”

下面一堆人吵吵成一团。

而后,终于慢慢静下来,都在等待着陈帝的裁决。

过了好半天,陈帝终于抬头,威严地道:“那就验一验吧。”

内侍利索去端了一盆清水上来。

陈帝先滴进去一滴血,而后在太医的注视下,贾甄甄也滴进去一滴血。

两滴血落在盆中,贾敏瞪大了眼睛看着。

果然——

贾敏扭头,对陈帝道:“父皇!两滴血不相融合,贾甄甄不是您的骨肉!”

陈帝却像是疲惫一样,并不回答贾敏这个事情,只是问,“小四,你为什么会选在今天说这件事?依照你说的,阿袖临死之前,你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你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说出来?贾甄甄欺君,你没有吗?!”

贾敏早就料到陈帝会这么说,登时跪下,可怜兮兮道:“回父皇!儿臣本来也打算说的,但是皖南出了事情,那是我驸马的家,那边的事情一直没有断,后来闵相又死了,父皇一直因为皖南的事情不喜欢儿臣,儿臣也不敢再父皇面前显眼,只是这次——”

陈帝道:“这次怎么了?”

“这次,”贾敏恍然落了眼泪,她不是爱哭的人,猝不及防落泪,自己都没有料到,楞了一下,她很快回过神,一字一顿道:“父皇,儿臣的驸马死了,就是因为贾甄甄和甄让!这一口恶气,儿臣忍不下去!今夜是除夕家宴,儿臣的驸马本来也应该在的,不是吗?”

四周寂静,只余下贾敏的声音。

她本来就想好了这些措辞,段衡虽然死了,但是还有点用处,在排练这些话的时候,贾敏的内心毫不波澜,但这一刻。

灯火通明,宴席中央。

她跪俯在地上,一瞬间想起段衡来。

刚娶她的时候,段衡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他用一杆秤挑起她盖头的时候,她微微眯了眼睛,暖黄色的烛光下,段衡挑眉一笑。

“段衡——”

贾敏落下泪来,情真意切,“段衡死了,儿臣心中有恨!”

她恨贾甄甄,恨甄让,也恨皖南,恨陈帝,更恨段衡就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

但所有的恨到最后,要收尾的时候。

忽而沉甸甸全压在‘贾敏’这个名字上。

不是别人杀了段衡,是贾敏她自己,她的不闻不问,她的利用,她的厌恶,一点一点杀了段衡。

“四姐。”

万籁寂静,只余下贾甄甄的声音,仿佛有回音一般,从远远的地方传来。

贾敏一瞬间心里发了狠:贾甄甄,你这个贱人!

如果不是你的赌局,段衡怎么会摇摆,此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摇摆的!他一直都在安心地当我的四驸马!

贾甄甄!贾甄甄,你这个假货,去死吧!

巨大的恨意在贾敏心中酝酿,她猛地抬起头,高声道:“父皇!我要你杀了贾甄甄,给段衡报仇!你是儿臣的父皇,不是吗?!”

所有人都被她惊到,没有人敢说话。

贾阮也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看着陈帝,就在陈帝即将开口时,闵思琢忽而起身,道:“陛下,思琢也有话要说。”

贾敏如同一只疯狗,见人便咬,“你是贾甄甄的好朋友,这个时候自然是为她说话!”

闵思琢道:“我并非要说六公主的事情,而是我父亲。”

“你父亲?”贾敏猛然心口一滞。

徐大夫已经被傅子垣做掉了,闵思琢还有什么好来翻这件事的!

贾敏正怔忪,便听闵思琢道:“我父亲的死,实属冤屈,乃是四公主所为!”

除夕夜文武百官都会参与,此时听了闵思琢这句话,下面的文臣反应比刚才听到贾甄甄是假公主还大。

陈帝看向闵思琢,“证人呢?”

闵思琢转身打一个手势,很快,就有人将徐大夫带了上来。

徐大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上来顿时吓得缩成一团,都不用人问,自己就利索把整件事情的经过都说了。

贾敏指甲扣着手心,实在不行,她大不了今晚上就起事,她还有一张牌,傅子垣!

但——

不对劲。

贾敏忽然回味过来,是她让傅子垣去做了徐大夫的,这事情要么是傅子垣说谎,已经倒戈,要么就是傅子垣失手了。

贾敏忽而有感知一般,回头看向傅子垣。

一直没有冒头的傅子垣,安静随同百官一起跪在地上,只是在贾敏看向自己的时候,微微抬头笑了下。

贾阮见事情不对劲,赶紧道:“四姐,都是你做的?!”

“什么?”贾敏立马扭头看向陈帝。

陈帝双目沉沉如水,不带丝毫温暖,贾敏忽而浑身一冷。

今天晚上的一切,难道都是一场局?!

甄让出列,道:“甄甄并非陛下的子嗣,而我才是,此事中间多有曲折。”

百官哗然。

贾敏道:“我不信!除非你验过!”

立马有太医端上来水,再次滴血验亲,这一次,两滴血融在一起。

贾敏抬头看着陈帝,她还有话要说,但是一张口却见陈帝正看着她,他眼里一派冷漠,甚至有些恨意。

贾敏一瞬间明了,之前莲贵人小产的时候,甄让闯进宫里,陈帝却没有责罚,反而还将查明那件事的权利交给甄让。

或许,陈帝那个时候就知道甄让的身份了。

一切到头,不过都是算计,是她贾敏棋差一招。

贾敏看向陈帝,今夜傅子垣不动手,想来跟陈帝也脱不了关系。

段衡死了,今夜扳倒了贾甄甄,却扶上去一个甄让。

贾敏已经没有了所有的筹码,她从来都不是祈求或者苟且偷生的人。

贾敏对陈帝笑了一下,扭头扫过堂下跪的一众人。

而后,她直接狠狠撞向一根石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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