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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明风轻,天地间色调暗淡。

景宁走过去,许熙阳问:“吃冰淇淋吗?”

车头挂着一个塑料袋,里边还有两支冰淇淋,她稍犹豫,说:“还是不吃了。”

“不是怕胖吧?你已经够瘦了。”

景宁前阵子放飞自我增的肥已经减下去,芭蕾舞演员就是这样,有时候多吃一口,tutu裙就穿不上,必须节制。

说话间一辆汽车停在路边,几人看过去,这谁啊?

景宁看清车时,心一下悬起来,许哲岩怎么又回来了?

许哲岩推门下车,笔挺的西裤,熨帖的白衬衫,自带精英气质,和车队一帮人格格不入。

他手里拎着个精致的小袋,说:“你的东西。”

景宁恍然想起,齐阿姨送给她的礼物,落在他车上忘记拿了。

“谢谢。”她接过袋子,感觉背后几双眼睛看着自己,尴尬得手都僵了。

车队里有几个富二代,一看包装就知道这首饰价值不菲,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特别是许熙阳,有些懵,驰哥和景宁闹的是哪出?谜一样的关系。

“加个微信吧。”许哲岩公事公办的语气,八成是迫于母亲的压力走个流程。

“哦...好。”景宁点开手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万马奔腾,您也太会挑时间地点了。

“我先走了。”加好微信,许哲岩转身就走,车队一帮人在他眼里宛如空气,半个眼风都没飘过。

阿捷跨坐在摩托车上,咬了口冰淇淋,声音像刮过的凉风:“挺拽的啊。”

许熙阳蹲在马路牙子边,仰头问:“景宁,你朋友?”

“不算朋友吧,不太熟。”这话不假,可景宁提着礼物,连自己都骗不过去,眼角余光偷瞥张驰,眉目不动,没有一点情绪,她的心就空了一下,但凡他有点反应,她站在这里都能更硬气几分。

回到家,软乎乎一团蹦跶过来扒景宁的裙摆,她没换拖鞋先蹲下身,逗猫玩了一会儿。

猫盆里的猫粮足,水也够,倪洁帮忙喂得挺好的,母亲不喜欢小动物,回家时不能带上它。

将礼品袋往房间的桌面一丢,打开看看的心情都没有,脑子里是他刚才的模样——

路灯微弱,他懒懒倚着车身,侧着点头,微眯眼,沉沉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烟雾四散,她闻到他呼出的烟草味,仿佛感觉到重重吸一口烟时,大脑轻微缺氧的紧绷感。

他骨根挺拔,显得眼神深邃,柔和的光影下,隐隐透出更为坚硬的质地,很有男人味,该死地吸引她。

要是这样一个人稀罕起谁来,大概是劲风也温柔,想想就够她疯。

景宁从抽屉里找出烟,客厅里的家具都清空了,风吹得窗帘浮浮荡荡,她盘腿坐在地上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寡淡无味,细细的烟头上,那一点红慢慢往里退,感觉挺没劲的,碾灭烟,站起身走进房间。

衣柜门打开一半,眼前突然黑了。

停电还是灯坏了?

景宁摸到手机,点开手电筒,按了几下电灯开关,灯没亮,走到阳台一看,整个小区一片黑暗,停电了。

景宁说不上怕黑,但停电这种漫无边际的黑和关灯睡觉的黑不一样,让人特别不踏实,总觉得黑暗里蛰伏着什么,让人心慌慌的。

隔壁阳台有响动,一个模糊人影走出来,景宁叫了声:“张驰?”

“嗯。”他声音淡,穿过暗沉沉的黑传来,她心定了一点,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张驰点开业主群,群里一片哀嚎,纷纷询问物业怎么停电了。

密密麻麻的信息里,他看到一条,说:“附近在施工,可能碰到电路了,电力公司正在安排人来抢修。”

“那估计要点时间。”

“嗯。”

眼看张驰就要进屋了,景宁忙问:“你家有蜡烛吗?”

张驰刚想说没有,想到上次停电许熙阳买了蜡烛,说:“过来吧。”

心头蹿起一丝喜悦,停电似乎也不坏,猫的眼睛在黑暗中绿得发亮,景宁找到它的位置,摸了摸猫头:“去他家不能带上你,你自己玩会儿。”

隔壁房门是开的,屋里头静悄悄,小小的烛光被黑暗稀释,朦朦胧胧的暖黄色灌满客厅,张驰窝在沙发上玩手游。

“拿去吧。”听到脚步声,张驰头没抬地说。

“你呢,有其他的吗?”

“我不用。”张驰暴力摩托快速跑完一关,景宁没动静,他抬头看她一眼,问,“怕黑?”

景宁果断回答:“怕。”

张驰下巴一点沙发:“坐吧。”

景宁愉快地坐过去,和他隔着点距离,他玩手机她插不上话,只能也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没多久手机就要没电了。

屋里太静,轻轻换个姿势都是巨大的动静,烛油滴滴下滑,聚在茶几上一小滩,她无聊地去摸,温热的,有点软。

看着红色的烛油,她起了小心思,一点一点小心将烛油扣起来,手指头轻捏,慢慢捏出一个爱心。

看着掌心里小小的心,她弯了弯嘴角,烛光照进心里似的,涨满暖暖柔柔的情绪,想送给他。

可是怂,要是这个送出去,小心思还不得被看穿了,他和张驰的明天怕就是另一个开头,另一个各走一端的开头。

景宁实在无聊,只能玩蜡烛油,没留意,一滴滚烫的蜡烛油滑下,滴在手上,她疼得“嘶~”了一声。

张驰抬眼看去:“怎么了?”

景宁一手飞快盖住茶几上的小爱心,端正地回视他:“没事。”

张驰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没在意,点入下一局赛道。

景宁这才抬起手指看,烛油还黏在指尖,轻轻撕开,疼死了。

没多久,眼前忽地一亮,光线刺眼,景宁闭了下眼,适应光线后,起身说:“我走了。”

她手心藏着那个小爱心,嘴角隐隐带笑,张驰对上这笑,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乐什么。

接下来几天,各忙各的,景宁没再遇见张驰。

穿着练功服在客厅练挥鞭转,一圈一圈又一圈,太阳转正,光芒大放,脚趾尖发麻发痛,之后渐渐连痛的感觉都没了,只有沉甸甸的肿胀感,可还是缺点劲儿,不知是腿不稳还是心不稳。

芭蕾没有捷径,只有顺着脚趾的方向一次次尝试,像小美人鱼踩在刀锋上,用每一步的疼痛换来完美的起落。

这次舞团招新,景宁准备表演《胡桃夹子》,她第一次获得全国冠军跳的是这支舞,动作、故事、情感都无比熟悉,虽然保守,但也保险,她希望这支舞能带来新的开始。

准备再完整地练这支舞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倪洁。

“你下午有空吗?帮我包装喜糖。”

景宁拧了拧脚趾舒缓肿胀感,说:“好啊。”

倪洁和傅迟竞的新房就在这小区,新装修好的房子处处崭新,缺点人气,地上摆了几个纸箱,装满红粉蓝白的糖果。

“省点钱,网上买的,自己装,反正没大办酒席。”倪洁坐在一个垫子上,已经忙上了,给景宁勾来一个坐垫放在旁边。

景宁坐好一抬头,电视在正前方,屏播放的是体育频道,屏幕里密密挨挨都是人,看这些人的穿戴,摩托赛事?

男解说的声音传出:“昨天的排位赛张驰拿到中杆位,占据杆位出发的优势,另外头排发车的还有andrés和josè,看谁能够抢占领先。”

再看电视右上角,实时转播,景宁的心紧起来,好像浑浑噩噩过了周末,周一到学校,看着老师发下试卷,同桌说:“今天考试,你不知道吗?”一瞬间被激醒。

“这是motort的比赛?”她声音拔高,抑制不住激动。

倪洁说:“他们前几天就走了,你不知道吗?”

“啊?”景宁愣了愣,难怪这几天上楼下楼坐电梯,一次都没遇见他。

看着不断切换的镜头和人影,车手全部穿赛车服、戴头盔,分不清谁是谁,她问:“哪个是张驰?”

没得到回应,回头,见倪洁静静瞅着她,景宁一下就心虚了,解释:“他是队长,比较厉害,所以问他。”

“我又没问你为什么只问张驰,你解释什么?”

景宁在心里叹了口气,关心则乱啊,果然喜欢谁是藏不住的。

“你真的喜欢他啊?”

话已至此,没必要再瞒着了,景宁点点头。

倪洁啧了啧,似乎在琢磨这事,最后说:“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什么?”

“他这人吧,我感觉他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啊?”景宁眼里空白了一秒,想歪了。

“想什么呢?”倪洁气笑了,“我是说感觉他就不想谈恋爱。”

“喜欢都喜欢了,又没法收回去。”景宁折叠起漂亮的红纸盒,耳朵里灌满解说的声音,脑子有点乱。

倪洁慢条斯理地分析:“你没什么感情经历,隔壁住着那样一个带劲的帅哥,喜欢上也正常,年轻时感情受点挫折未必是坏事。”

景宁:“......”

“你觉得我一点可能都没有?”

倪洁没答,剥开一颗糖,塞进她嘴里,一笑:“乖,吃糖。”

景宁受到猛烈暴击,问:“我这么差劲?”

“不是差劲,”倪洁咂摸了下嘴,“就感觉你们差距挺远的,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前几天送你回来那帅哥,气质倒是和你挺配。”

景宁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叠纸盒,倪洁用手肘杵了杵她的手臂:“喂,不是哭了吧?”

“没,”景宁继续叠着纸盒,平静道,“我在想两个人在一起什么样才算合适?”

倪洁愣了愣,皱起点眉:“你来真的啊。”

“嗯。”

景宁莫名心定下来,喜欢他来得毫无理由,结局未知,就不喜欢了吗?就像芭蕾,不确定能否登顶荣光,就不努力了吗?

总不能怕了就躲、累了就休息、疼了就哭、脆弱就妥协,结局未知就不争取,这样的话,我们还能拥有什么?还配拥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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