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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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喜在酷刑下狠狠撑了一阵子，直到季昭让人给他传话，已经去寻他的家人了。这小太监才惊慌失措，招供出了指使者。

当季昭将端妃的名字告诉皇帝的时候，皇帝沉默了很久。

“端妃齐氏，行为不端，褫夺封号，降为淑媛。”

慕容世兰纵火案，居然由是平素与世无争的端妃——如今的齐淑媛指使栽赃的。这实在令后宫众人大为吃惊。打听后才知道，齐淑媛与慕容贵人早有结怨的，一时间不由感慨纷纷。好在齐淑媛一向抱病，不用去皇后那里请安，如今反而省去一场难堪。

至于甄嬛宫中的走水事件，自是被归结为一场意外。当然，监管不力的奴婢们是要惩罚的。那个不弄清事实就急着出口污蔑慕容贵人的小允子，被杖毙了。

而季昭则是凭借这次决断的出色表现，被皇帝立为九嫔之首的昭仪。仍保留封号，是为简昭仪。

将这次事情的余波处理完了，季昭寻思着，是时候去看一看慕容世兰了。

便命明镜跟随，一并去了永巷。从外面看，倒还算整洁。皇帝下旨后，宫人是不敢再苛刻慕容世兰了的。

颂芝正从里面出来，见了季昭，忙请安道：“简昭仪娘娘玉安。多谢娘娘为我家小主伸冤。”

季昭温和地叫了她起来：“你家小主还好吗？本宫来看看她。”

颂芝忙道：“小主身子还好，就是心病。”说着低了头，偷眼看季昭。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手相助，但见季昭态度宽和，为如今妃嫔少有，故稍稍放下疑虑，又是婉言相求。

季昭宽慰她几句才推门进去。

只见慕容世兰坐于榻上，衣衫齐整，但发上半点装饰也无。从来浓妆艳抹的华妃娘娘，如今这般素净，让人见了倒很是叹息。

她见了季昭，神色晦暗不明，道：“你来了。”毫无请安的意思。

季昭微微一笑：“来看看你。”

慕容世兰扶了扶鬓角，嗤笑道：“不知有多少人来看过我了，像你穿得这样简单的倒还是头一次见。”来了这里后，无数昔日里仰望着她的人，都挑了最华贵的衣裳穿上，特意过来奚落她。若不是她心中还有挂念，这些侮辱，她宁死也是不肯忍下的。

季昭确实穿戴颇为简单。外头罩着的不过一件织锦皮毛斗篷，发上也是最为简单的白玉簪。

季昭温文道：“难道穿的简单了，你就会对我视而不见？”

慕容世兰久久未语，才冷哼一声：“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跟你可没什么交情。不过能让齐月宾那贱人受挫，我还是谢你！”

季昭叹了口气，自个儿拣了块地方坐下：“无他。秉公执法罢了。当然，我也确实没那么恨你。”

慕容世兰冷笑道：“少在那里说假话了，后宫中有谁不恨本宫？”她一时着急，旧日称呼都带出来了，面上又是凄切，又是癫狂，竟然“咯咯”笑出了声，“你们都恨本宫，因为皇上，皇上他最喜欢本宫了！”

季昭平静道：“那现在的你，还有什么值得我恨的呢？”

慕容世兰脸色骤然一变，厉声道：“滚！快滚！你和那些贱人一样，都是来奚落本宫的！”

季昭不管她，自顾自说道：“从前我很羡慕你，不是因为你的皇宠。”

慕容世兰一愣，话停在了嘴边。

“因为你可以那么恣意，那么张扬，在你身上，我能看见……我所期盼的那种活法。所以我不恨你。”她转过头，平静地目视着慕容世兰，“所以，我不想你死。没有谁，会希望看见自己的梦想凋零。纵然是在别人身上的。尤其是我这一生，都注定实现不那些东西。”

慕容世兰不再看她，目光望向空无一物的前方，叹道：“你救我这一次有什么用？后宫中，除了你大概人人都盼着我死呢。包括曹琴默。她们会一次一次对我出手，直到我死为止。”

她其实是明白的。只是一直活在丈夫为她编造的梦境中，不愿醒来。

“我其实也羡慕你。”她慢慢地说，“你能生。虽然是个女儿。永明……很可爱。”

“谢谢。”季昭心情被她感染，有些低落，“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皇上会来看我的。”她喃喃说道，目光投向仪元殿的方向。

“所以你就这样等着？”季昭叹道，“是谁把你宠成今天这副模样的？太后曾经和我说过‘世兰那孩子，哀家原先看着也还好，模样爽利，至于脾气嘛，世家出来的，总归有几分的。却不料如今这样狠毒了’。你告诉我，是谁把你宠成这副模样的？”

慕容世兰大口大口喘着气，别过头不肯去听，呵道：“不信！本宫不信！你就是在挑拨，就是在挑拨本宫和皇上……”说着却将脸埋到膝间，呜咽了起来。

“慕容家已经一败涂地。然而也没被杀尽，大多族人都流放去了琉球。如今你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你还要这样消沉吗？”季昭终是不忍，开口劝道，“未满十四的女眷没入宫廷为婢。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十二岁了吧。似乎叫做慕容世芍。”

“你想干什么？”她猛地抬起头，逼视着季昭，“不准你对我妹妹动手！”

季昭沉静地说道:“她在浣衣局。”

慕容世兰一下子泄了气，怔怔的坐着，忽然道：“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你才肯帮一帮我妹妹。”

季昭道：“我没什么别的用心，只是见你这样，有些不忍。你想好了，皇上他对你并非无情，甚至有愧，你若愿意，虽无法比肩从前，也能在皇上面前得到几分宠爱。到时候，将世芍要到你宫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你就不怕我夺了你的宠？”她问道，语气中带着自嘲。

季昭淡淡一笑：“一个没有家世做根基的人，有什么好忌讳的？再说，我觉得你比甄嬛讨人喜欢多了。来日你我联手，我未必不可助你一二。”

慕容世兰大笑：“从前见你那样待甄氏贱妇，还以为你们真心交好，不料你私下也是对她颇有怨言呐！”季昭只是沉静不语。

慕容世兰终是不笑了。她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季昭：

“好。”她极轻极缓地说道，“我信你这一次。”

但愿，我们都不要让彼此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