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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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十八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分外早。

予湛才一岁半，受不得寒，但虞臻却已有四岁半了，小小的女孩被她父皇宠的无法无天，闹着就要堆雪人。皇帝竟也由着她。

一群宫女小心翼翼陪着个小丫头胡闹。季昭与皇帝坐在门廊下，怀抱予湛看着。皇帝道：“听闻六弟病了，朕打算去看看他。”

谁知这句话落到了虞臻的耳中，小丫头立刻丢下才堆了一点点的雪人跑回来：“父皇，叔叔师父病了吗？我们去看他好不好？”

虞臻还小，并没开始随着玄清学习，只是白叫一声叔叔师父亲热。玄清这些年被太后催婚太紧，也不敢时常入宫。但他倒是常让人捎些小玩意儿给永明帝姬，因此虞臻是晓得自己有这个师父的。她倒也喜欢对方。

不过这次闹着要去探病，估计还是想出宫玩。

皇帝把她一把抱起来，用胡茬去扎小女儿娇嫩的脸蛋，惹得小虞臻哈哈大笑：“虞臻要去看你六叔？倒是可以！但冻着了可不许哭鼻子。”

季昭不依道：“皇上，丫头还小，清凉台远了些吧。”

结果小虞臻张嘴就要哭，皇帝连忙答应：“没事没事，父皇带你去。”又转向季昭，“你也去，她是小，离不得娘。”

小虞臻鼓着嘴巴冲娘亲得意地一笑，季昭看她古灵精怪的，只是摇头苦笑。

皇上倒是真叫这丫头哭哭看呢，哪里会有半滴眼泪？

最后真正去清凉台探病的人颇多。

胧月亦闹着要看六皇叔，皇帝素疼宠她，故养母恪敬夫人也被捎带同行。而昌贵嫔怎么说也是清河王的远房表妹，她闹一闹，皇帝就也带上了。

清凉台。

甄嬛坐于玄清床前，含笑注视着他。

离宫已满三载，除去太后派着卫临来给她看过几次脉外，唯独清河王玄清偶来探望。甄嬛自是明白他的心意，但碍于对方不曾出口，也不好回绝。再说宫外日子实在困苦，他的照顾让她十分感动。这一回她病重，清河王悉心照料以致自身病倒，甄嬛深深铭记在心。

她其实已经下定决心了。她要忘了皇帝，开始新的生活。

正要开口说什么，阿晋急急忙忙进来说道：“不好了，娘子快躲一躲吧，皇上带着简淑妃、恪敬夫人、昌贵嫔和两位帝姬来了！”

甄嬛大惊，站起来就不知所措，没有留意到玄清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只听玄清道：“我榻后有一架屏风，先到屏风后面避一避吧。”甄嬛急忙到后面避了，刚站好，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六弟这一病，都没有人与朕谈诗论画了。”

甄嬛听到皇帝的声音，如遭雷击，顿时动弹不得。

玄清就要请安，皇帝连忙按住：“病着还拘礼，快躺好。”

玄清只得躺下，笑道：“皇兄说没人同你谈诗论画，也不怕得罪了简淑妃娘娘。”

皇帝回头看一眼，季昭正对他笑着，于是随意道：“季卿在画上并不大通，说起诗来又总与朕意见不合，还是六弟让人舒心。”

玄清苦笑道：“那么臣弟就是谄媚君上的小人，娘娘就是直谏的明臣了。”

他说话风趣，惹得恪敬夫人和昌贵嫔都笑出声来。

皇帝道：“难得雪化了，今儿天气又好，她们整日闷在宫里也是无趣。听说你病了，便出来瞧你。”他仔细端详玄清，“人倒还有病色，只是精神头好。这面容红润得好似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般。”

他转头向昌贵嫔道：“蕴蓉，你如今倒拘束了，从前见着时还叫一声‘六表哥’，现下倒一声儿也不言语了。”

昌贵嫔掩口笑道：“皇上取笑我不懂事么。如今臣妾是皇上的嫔妃，自然把这个放着首位，见了六王爷也要守君臣之礼呀，哪里还能只先叫‘表哥’呢。”

恪敬夫人笑吟吟道：“胡妹妹这样懂事，皇上还说她拘束呢，真是冤枉妹妹了。”

甄嬛在她们说话间打量着昌贵嫔，这位皇帝的新宠。只见她鹅蛋脸，眼顾盼有神，粉面红唇，身量娇小。衣着十分华贵娇艳，一团珠光宝气。那通身的豪奢，生生把身边着宝蓝色冬梅裙衫的恪敬夫人给比了下去。

又去看简淑妃，这个与她同时进宫的女子，如今在后宫中仅在皇后之下，又育有一子一女，按理说该是风光无限的。然而她外头只是一件银白暗纹织锦软毛披风，很是素净。

甄嬛心中暗道，简淑妃能到今天这一步，果然是个有本事的。那昌贵嫔说是探病，却穿的这样华贵，难怪恪敬夫人与简淑妃都未将她放在心上的样子。

甄嬛心中酸楚，这样的风光，却是都与她无关了。如今，又谁记得当初宠冠六宫的莞贵嫔呢？

忽然听到个软糯的声音：“六叔，永明来看你了。”马上有另一个甜甜软软的声音跟上来：“还有胧月也来了。”

声音软绵绵入耳，甄嬛的身子陡地一震，不由自主地便向外看去。那屏风有些细小镂空之处，也方便她暗中窥视。

小心探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被恪敬夫人抱在怀里。孩子十分活泼可爱，脸蛋甜美瓷白。甄嬛心中一痛，死死抓着屏风。

却见简淑妃诧异地朝这边看了一眼，急忙不敢再有动静。

季昭淡淡一笑：甄嬛在这里，那么剧情还是进行下去了。

她早有自己的打算，因此并不戳破。对她而言甄嬛回宫的剧情会是充满着机遇与挑战。而纵然她知道皇后的把柄和胡蕴蓉的弱点，以甄嬛为刀却是最好不过。

甄嬛若扳倒皇后，太后阻碍不住纯元事发，为朱家荣宠唯独扶持自己。

甄嬛要对付胡氏，这里头的事情她倒不是不能自己去做。只是胡蕴蓉后头还会发现甄嬛的私情，由她们狗咬狗顺带揭露反而更好。自己去说，怕惹了皇帝厌弃。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她心想。冷冷地。

不曾瞧见玄清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