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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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得知季昭责罚甄嬛的始末，颇有些不悦，说就算为了予涵，也不该折了他生母的面子。季昭只是笑着认错，到底没有真惹皇帝生气。

然而很快就出了件让季昭不得不慎重对待的大事：蘘荷查出，内务府送去给三皇子予沛的小衣上，沾染着天花的痘毒。

季昭闻言大惊。

自从予湛长大些，皇帝又明显嫌弃皇长子鲁钝，宫里对于储位是议论纷纷。皇后现下病着，假如三皇子因内务府送去的小衣而染上天花，那么第一个被责罚的必然是主理宫务的自己！况且谋害三皇子的罪名一旦落实，那便是暗指自己有夺嫡之心。她不但会失去太后庇护，更会被皇帝彻底厌弃！好歹毒的计策！

然而刚要开始追查，却听闻内务府管理这批衣裳的宫女茉儿，吊死在自己房里。

顺姑皱着眉回道：“……她曾是伺候贞贵嫔的侍女。贞贵嫔初孕之时生过痈疮，茉儿说马齿苋粥能消疮，便自作主张煮给了贞贵嫔，幸而卫太医瞧见，说马齿苋性寒，能入血破瘀，有滑胎之害，刚怀孕之时更不能服食。又见贞贵嫔手边摆了麦芽糖，提起女子有胎妊者不宜多服大麦芽。贞贵嫔念她无知也不重责，只打发了出去。”

“你是说她怀恨在心？”季昭嗤笑道，“怕是早就被人收买了，现下又被抛出来顶罪。”

顺姑道：“已经回了皇上和皇后。皇上似乎不大满意，皇后下令将那宫女满门男子抄斩，未满十四岁女没入掖庭为奴。”

季昭垂目，淡淡道：“是么。”

再见面时，与徐燕宜终究是淡了些。

到这一年除夕的时候，皇后做主，抬举了赵芳仪为容华。莞妃趁势也提起了和自己交好的庆嫔与刘芬仪，皇帝允诺。遂晋封庆嫔为周芳仪，刘芬仪为刘容华。

唯独简淑妃提出的是想要为自己的宫女指婚。

“澜依也大了，再不嫁就耽搁了。”她笑言，“臣妾已经让母亲看好了人家，还求皇上恩准吧。”

皇帝将叶澜依叫上前细细打量一番，笑道：“是个漂亮丫头，淑妃很会调理人。罢，淑妃这样喜欢你，这指婚便由朕来指吧。”

向季昭问了选定之人的官职，皇帝当场便发下旨。季昭看着叶澜依微红的脸庞，心中淡淡欢喜，对方应该会得到幸福吧。

除夕宫宴惯是热热闹闹的，人人面上都带着笑意。皇帝和妃子们说笑了几句，却起身站在大殿前独自凝望，叹道：“大雪停了，外头的景致倒好。”

胡昭仪明眸善徕，斟酒递至皇帝唇边，红唇丰润盈盈娇笑：“表哥，我好怕外头冷。”

皇帝接过酒杯，低头饮了一口酒，却将剩余半杯缓缓倒于地上：“冬雪依旧，不知倚梅园中的梅花是否艳丽依旧！”

仰贵人失宠有些日子了，正欲寻机巴结皇帝而不得，此刻便大了胆子含笑上来道：“倚梅园的梅花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外头天冷，皇上要看也可叫人折了来，龙体要紧。”她端过一杯酒，奉于皇帝面前，体贴道，“请皇上满饮此杯，暖暖身子吧。”

皇帝听她说完，眸中已含了森冷之意，看也不看她道：“你怎知倚梅园的梅花不好？”

仰贵人不知所以，只得陪笑道：“臣妾觉得梅花连叶子都没有，光秃秃的，还不如水仙形似兰花更美些。”

皇帝接过她手中酒杯，手掌陡地一翻，将满满一盏葡萄酒皆泼在了仰贵人面上。她吓得脸色苍白，手脚冰冷，周身狼狈不堪。

见陡然生此变故，殿中一干妃嫔不由惊得面面相觑，却是鸦雀无声。

仰贵人尚不知所为何事，急忙伏在地上拉住皇帝的袍角不住磕头。皇帝的声音里却无一丝温度，他道：“仰氏大不敬，废去位份，着去花房培植水仙。”

穆良娣向来与仰贵人交好，此番见她骤然得罪，忙堆笑跪下求情道：“皇上息怒，臣妾想仰贵人不是有心的。今日除夕大喜，还望皇上宽恕贵人。”

皇帝眉毛微微一挑，冰冷道：“朕已废了她的位份，你还叫她贵人么？”

穆良娣一惊，面上血色渐去，勉强笑道：“臣妾不敢，姐姐虽有错，也还请皇上看姐姐素日一心侍奉皇上的情分，稍稍顾念吧。”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冷冷从吓得瘫软的仰氏面上划过，“也罢。若此贱婢能在盛夏种出水仙，朕便免她此罪。”

水仙本是冬令之花，盛夏如何能够种得？仰氏一听此话，已知不可挽回，当即晕了过去，被人拖出了重华殿。

皇帝还是如此放不下纯元皇后。仰氏不过对纯元皇后钟爱的梅花不敬，便被如此责罚。

季昭暗暗握紧了拳，莫非宫中女人，都只能活在纯元皇后的影子下？

然而皇帝再没有多说什么，只转头对皇后笑道：“昔日朕与你姐姐一同在倚梅园种下数品梅花，如今想必开得很好。同去看看吧。”起身行至皇后身边，牵过她手。

其实他心中有一瞬恍然，似是忆起数年前倚梅园相逢的另一个女子。温柔微笑的纯元，身披大红斗篷吟歌的季昭，与蝴蝶纷飞跪地祈福的甄嬛……他忽地很想甩开皇后的手，叫季昭陪他。

不知为何，或许是为了和心底的执念较劲，终究忍住了。

皇帝道：“皇后手冷，还不去取大氅来。”待剪秋拿来了，又亲自为皇后披上，温情道：“天气这样冷，你也要当心自己身子。”

皇后感激地一笑，无限动情：“多谢皇上关怀。”似并不因皇帝提起纯元皇后而难堪。

于是帝后二人就此相携而去，空余众人宴饮。

次日，季昭命蘘荷送一碟梅花酥并一碟桂花糕去仪元殿，命她问皇帝爱吃哪一样。蘘荷来回，皇帝起先有些恼怒，后又怅然，并没有回答。

那时蘘荷复又劝皇帝道：“娘娘同婢子等说，以梅花的品格，怎会去与不懂得的人计较？”

几日后，皇帝下旨，将仰氏复位为更衣，但永远撤去绿头牌。

季昭方缓露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