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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薇跟父亲又闲聊一会儿,管家来跟她请示晚膳的菜色,她想起孟辰说会让人拖住兄长,便吩咐一个小厮到翰林院打听兄长何时下衙,不多时那小厮回来,连着石桢也回来了。
石桢不是一个人归家,还带了同僚。
离晚膳还有些时间,石薇便吩咐管家另备一桌菜到前院书房去,自己打算与父亲一块儿吃饭。
没想到管家来传话,说是那同僚想探望石父,石薇只好避开来,躲到暖阁去。
石桢带回来的人也不陌生,与石桢乃是同榜,名唤汪梓修的人,如今年方二十,石桢还曾赞他才学在自己之上,只不过时运不济,殿试过后没有取中前三,但也是个年轻进士。
石桢因觉得汪梓修怀才不遇,人品高尚,在听到汪梓修被点为外地县令后,那处荒远偏僻,觉得特别可惜,便央求父亲代为打点,石父人在工部,便帮汪梓修谋了个从七品经历,虽比县令低一级,但京官含金量可高多了。
那汪梓修此后也来过石家几次拜访,在石父坠马后,更是经常探病。
每次他来,石薇都是要避开的,兄长也不只这么一个朋友,所以她从未有兴趣去窥视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听其声音,语调清清冷冷,情绪好像没有什么起伏,对父兄虽以礼相待,却不是很热情的那种。
她在暖阁里便听兄长向父亲说:“今日本要临时帮另一个同僚入值侍班,还在烦恼吃食棉被之际,梓修自愿要替我,我怎么好意思呢,正跟梓修二人彼此推却,不知怎么的,又不需要侍班了,儿子便干脆带梓修来家吃饭。”
石薇听着,觉得便是孟辰按时回城,故而让兄长准时下衙了吧。
这七皇子拖延人时间的办法可真不留情,一下子就要兄长入值侍班,难不成他还想带自己在城外过夜不成?
石薇在这里警戒自己要对孟辰更加提防,不知何时,里间已说完了话,石桢带着汪梓修出去。
石薇走出暖阁,恰好看见那汪梓修的背影,一袭经历官服,与石桢差不多高,还更瘦些,背脊挺直,脚步浑重,不似石桢那样随兴放松。
若说石桢是那种翩翩佳公子,汪梓修则有些清苦诤臣的模样,虽然汪梓修还比兄长小了五岁呢。
石薇也就是随便评价了下,便又与父亲闲聊起来。
而石桢在书房跟汪梓修一起用饭,石桢见眼前的汪梓修,身材虽清瘦了些,但容貌俊秀,长眉如画,肌肤白得有些透明,心中忍不住有些可惜,他与汪梓修自同榜相识以来,一直惺惺相惜,他还曾动过心思要让汪梓修当自己的妹婿……
当然这些如今就更不可能再提起了,便只当一般同僚相处即可。
“梓修,现在七皇子已回京半月有余,你真的不去递拜帖……”
石桢话还没说完,汪梓修就肃正脸色,慢慢摇头道:“石大哥不必再说,我只愿意凭我的努力在官场上奋斗,依靠七皇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石桢见他心意已决,不好再劝,只是仍在心中叹息。
这汪梓修说来,是恭惠皇贵妃母族嫡系,恭惠皇贵妃,便是七皇子孟辰的生母,汪家的姑娘们大多肤白貌美,传说汪妃当年也是如此,因而极受皇帝宠爱,却红颜薄命,留下才两岁的孟辰便急病死了。
一般人都猜测,敦淳帝乍失所爱,不但对生前只有妃位的汪氏再三追封谥号位份,又对孟辰爱屋及乌,放任宠溺。
照理说,七皇子年幼失母,应当多倚靠族人,但既有敦淳帝爱护,汪氏一族看似又没有什么人才,在朝中并不得敦淳帝重用,所以七皇子跟母族并不亲近。
从前七皇子被流放藤州守陵,汪氏还可以说没有门路,汪梓修差点沦落到外地当县令,可如今七皇子回京了,汪家还不想办法靠上去,就有些奇怪了。
不过石桢只当汪梓修自尊高傲,不屑跟孟辰攀亲,心想反正自己两边都交好,待三年考满,自己与父亲多拉拔汪梓修罢了。
饭毕,石桢本想让自家马车送汪梓修回去,汪梓修拒绝,说正好散步消食,石桢想让小厮护送他回去,汪梓修也不要,石桢只好由得他去,反正时辰没有太晚,还有五城兵马司在路上巡逻,汪梓修一个朝廷命官,应当安全无虞。
汪梓修出了石家大门,看了一眼这些时日仍然守在石家门口的孟辰侍卫们,便垂下目光,转头慢慢踱步离去。
他在夜色四垂的京城路巷走着,约过片刻,便转入了一间巷内的宅子里。
那开门迎接他的却不是门子仆妇,而是一个个面色严肃的侍卫,与方才他在石家门前看到的侍卫装束,极为相似,是专门守护皇亲国戚的兵士才会穿的官服。
进了内室,汪梓修对坐在上首的人行礼,那人免礼过后,才开口:“听说老七的侍卫还在石家门前守着,你没有被看出端倪吧?”
汪梓修摇摇头。“属下虽在七皇子殿下回京后便不曾上石家拜访,但石家下人都是对属下多有熟悉的,那些侍卫并没有怀疑。”
上首那人的声音极为低沉,甚至如钟般浑厚,又带着一点沧桑嘶哑,他沉默片刻,才叹了一口长气。“依着咱们在石家的钉子所说,那石姑娘嫁前一日塞了匕首到嫁衣袖袋里,虽不知她意欲为何,本打算暗中派人在石姑娘出手时将她救下,到那时候,石家举目无援,石姑娘坏了名声,你再出面求娶,正可雪中送炭……”
汪梓修也悄然无语,石桢日日为皇帝侍讲经书奏折,谁不想拉拢过来?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在石家安下那钉子,又传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出来,本以为一击必中,可惜,孟辰回来了……
这些事也无法再挽回,多说无益。
“你可觉得可惜?石桢之前曾隐约透露想跟你结亲的意思,而且,听说那石姑娘,国色天香,美貌动人……”
听出主子的试探,汪梓修眉毛抬都不抬一下,便答:“跟石姑娘长得如何无关,属下只为没能达成主子的计划可惜,如今七皇子一回京,又答应纳石姑娘为妾,要拉拢石桢,机会更加渺茫了。”
他的主子闻言,心情明显低落许多,但还是勉强笑道:“老七自大狂妄,石桢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他也不会利用,虽然可惜,但对老七来说亦无甚帮助,也就罢了,其他,徐徐图之。”
汪梓修点了点头,他想起今天出石父院门时,回头瞥见的那一抹鹅黄色裙角,有些恍惚,他从未见过石薇,就算听说她再怎么美,于他也无甚触动。
只是原本听从主子的吩咐,心里准备要娶她,如今却没有可能了,他也不知做何感想,只是不知为什么,今日有些在意那抹鹅黄,他从未察觉,那个颜色是那样的娇俏温柔。
他很快回过神,专心聆听主子的吩咐,在心中告诫自己还是别多想了,如今一切以主子的大计为重。
孟辰一向与石家不亲近,从前对待他们这些亲戚,仍是那样高不可攀的模样,不管族人现在如何打小算盘,早已为了自己前途而投靠主子的汪梓修,是不可能再对孟辰抱有什么希望。
*
且说敦淳帝命人调查石永年坠马,果然最后也没查出什么不妥。
不过都是自己儿子,敦淳帝也知道些端倪,且不说自己偏心孟辰,光是竟敢对朝廷命官下手,心思就极大胆的了,于是就算没有证据,敦淳帝还是下了一道旨意,命二皇子出京赈灾。
其实京外那受灾之地已在收尾阶段,疫情经魏本江协助后得到控制,赈灾银两与棉衣食物都归置妥当,只需监察一番即可,且又不是离京城很远,不过两三天路程。
但二皇子及其生母许端妃得了旨意,有如五雷轰顶,在寝宫与皇子府里痛哭皇帝偏心,明明没有证据还硬要惩罚于二皇子。
许端妃求情多次,都被拒于御书房外,二皇子想装个病,魏本江去看过一回也装不下去,所以,即使他们再如何不愿,表面上还是得顺从圣旨,打包行李,二皇子很快便带着一群侍卫出了京城。
因为这一道旨意,京城众人纷纷猜测二皇子与石永年坠马有关,不管皇帝是不是偏心,二皇子这下子失了圣心,可是板上钉钉的了。
否则也不会让二皇子去监察赈灾,这种随便一个京官都能去做的事,显见是要给二皇子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
敦淳帝其实觉得自己这惩罚非常轻微,只是警醒二儿子罢了,更没有像外人猜测二皇子失了圣心那般严重。
但二皇子与许端妃只觉灾地还有疫情,房屋瓦舍因灾受损大半,肯定是个艰苦之地,去那儿就是受苦的份,又各自在心中更恨上孟辰与石家几分。
孟辰还觉得这惩罚太轻了呢!
但敦淳帝好歹是没让石永年白白坠马,孟辰勉强可以接受这个结果,不过现在他最着急的不是什么坠马赈灾,这日他便瞅着敦淳帝空闲的时间,来了御书房。
“父皇,儿臣那皇子府什么时候能建好?”
他开门见山便问敦淳帝,敦淳帝私下正想方设法拖延那皇子府进度呢,好让儿子多留在宫中久些,听到这话,便有些心酸。
“你就这么着急搬出去?”敦淳帝没好气地问。
孟辰一脸理所当然。“自然着急了,不搬出去,怎么娶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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