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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月1

七情散人早知道他这位老友什么毛病,早早就撑起帐篷在一边等着看热闹。饶是如此,当那小老头看到树顶上异常华丽丽的四溅灵光时,也不由地抽了抽嘴角,这出场方式,也太他娘的风骚了。

禾初九也在这时稍稍回了神,揉着眼睛凑在绿水肩膀旁边,勾着小脑袋左右看了好几遍,开口时还带着浓浓的倦意:“葫芦爷爷,葫芦哥哥出来了吗?”

可就在这一句话还没落地的时候,禾初九瞬时瞪大了双眼,张着的嘴巴一时间都忘了合上,伸手指着不远处悠悠飘下来的两个人影,一个横着一个竖着,两人身周还蒙着一层特别柔和的白光,随着树冠旁边飘飘洒洒落下的小光团一起落在地面。

“葫芦哥哥死了吗!”初九这会儿忽然想起在地宫中时,“葫芦哥哥”将已经快要没了气息的琐隐抱出来的情形。虽然他最初对“葫芦哥哥”没什么好印象,可也知道他是好人,不管是受了伤还是丢了命,总归是不好的。

禾初九才十岁,显然是不知道大人们之间类似此类的搂搂抱抱并不少见,当然也更想不到,两个男人也能也能这么搂搂抱抱。

绿水闻言一撇嘴,一把拉下禾初九支棱着的小胳膊,另一只手上去将他的双眼捂了,一边道:“没死没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东边那刚刚靠岸的某世家大船,从上边像下饺子一样接连跳下十几个身着一模一样道袍的青年男子,随后紧贴着水面御剑飞起。

也怪玄榕上那朵烟花炸的太轰轰烈烈,甚至比东边水面上悠悠然冒出来的太阳都炫目几分,以至于后边有几个修行时间尚短的愣头青,跳下之后看着飞在天上还未散尽的一团团灵火忘记及时念诀御剑,便前赴后继一往无前地扎进了河道里。

修士们御剑飞过树顶,来的倒是也快。那船是汇川主城世家泽水渊沐氏的私船,前半夜被玄榕这边的那一阵动静引来的。

此时小洲上聚起了三拨人:守着这树惹事的,想要进来掺和一脚却被逼无奈不得不看戏的,还有不远百里刚刚赶来的这波凑热闹的。

最慢的还是从灯桥那边爬过冰山歪歪斜斜尚能保持着一丝体面的风满楼,和同行的一众琴师。

晏茗未直到落了地还不肯松手,就那么抱着黎千寻走到了琐玲珑和水千丈面前,黎千寻也觉着累的时候有个地方可以歇一歇挺好,便也没有大呼小叫的非得跳下来自己走。

等两人跟琐玲珑隔着一层结界相顾无言的时候,看着那姑娘的模样,他忽然一个挺身跳了下来,琐玲珑那边也呆了一瞬,先是低头摸了摸抱在怀里的乱音琴,之后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几乎跟黎千寻双脚同时落地。

“师祖。”

琐玲珑的声音比玉苁蓉软糯许多,可不知为何,那仿佛跨越百年又仿佛就在耳边的一声唤激得黎千寻鼻尖一阵阵泛堵,他伸手化开结界蹲下身去,敲了敲久违了的乱音琴,勾着唇角笑道:“谁是师祖?”

琐玲珑微微蹙眉,抬头看向晏茗未,却见到那人正在一脸浩然正气的抬头望天,仿佛一门心思想要在那丛密密麻麻的枝叶间找出个风月无边来。黎千寻也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看他做什么。”

琐玲珑抿了抿唇,点头郑重道:“弟子明白。”

“诶,那好,我问你啊,琐隐为何会说他不配继承乱音,若我没猜错,他是不是应该姓江?”

晏茗未听到这句登时把脑袋拧过来看向琐玲珑,一双浅淡的眸子里像是燃着即将燎原的点点星火。明明蹲在地上的黎千寻似乎也注意到他忽然回头,抱着膝盖往他那边挪了挪,正正挡在两人之间,好似一个护崽的姿势。

琐玲珑秀眉紧蹙,咬着下唇好半天才涩然道:“是。”

只有一个字,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辩解和推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镜图山的弟子向来如此。

黎千寻扬眉点了点头,琐隐是江家的后代并不能说明什么,而且从已知的线索来看,琐玲珑带着琐隐独自居住在临水镇,并未跟江氏的人回天一城。

既然琐玲珑曾亲口说琐隐不配继承乱音,也就是说琐玲珑并没有与江氏狼狈为奸,而且从之前玄榕的反应来看,琐玲珑也从未答应过在这个地方弹奏乱音。

黎千寻忽然想到梦境最后,那只飞在玄榕上面招摇过市的傻凤凰,还有这地方地底的那块巨大空洞是如何来的,顿时觉得脑仁都跟着那傻鸟在云水谣纵横三百余年的沧桑里头荡了一遍。那个梦境里的蹊跷实在太多,千头万绪让他一时无法仔细打理清楚。

他抬手敲了敲自己额头,随手在一片乱哄哄里头捡了一个比较迫在眉睫的问题问道:“那之后玉儿是如何处置山万重的,你知道吗?还有乱音坊所用的这个“引鸾鸟”的噱头,是不是也跟那黑凤凰有关?”

黎千寻一提到山万重,就在琐玲珑身侧不远处水千丈也抬头望了过来,黎千寻方才也看到他了,只是那一坨堵在嗓子眼里要问要说的太杂太多,也顾不上分个前因后果,逮住哪个问哪个。

他如今只知道水千丈在织魂术前将自己的魂束与树灵融合,而最后他又破釜沉舟强行换魂,肉身已经灰飞烟灭,唯有一缕命魂与树灵相依相存。

命魂是魂束的根,留有命魂的灵体一般也不会轻易散灵,可黎千寻这会儿看着水千丈几乎已经变成了虚影的身子有些疑惑,探过身去抓了他的手腕摸了两下,道:“你怎么又受伤了?”说着便仰头去看晏茗未,“他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大活人还看不住一个?”

“……”

晏茗未面色尴尬的看了看蹲在地上好像在坐地分赃似的两人一灵,又扭头看了看背着手优哉游哉晃悠过来的七情散人,终究是没好意思开口。

绿水晃晃悠悠走过来,细胳膊一伸指着琐玲珑怀里被生生崩断了两根琴弦的乱音琴,扁着嘴嘲道:“别人弹琴你断弦,简直不要脸啊。”

黎千寻眉头一拧:“我?我一直在这树里头,你们外面干了什么坏事别都扯我身上。”

绿水道:“你断了没?”

“断了….”黎千寻眨眨眼默默想了一瞬,忽然看向水千丈,惊道,“哦,刚刚在外面弹琴的是你啊!”

水千丈眉心微微蹙着,点了点头。

黎千寻顿时觉得伤及无辜有点抱歉,毕竟对于一个只留有一缕命魂的灵体来说,灵压过大的冲撞有多危险是显而易见的,还好这棵玄榕树灵比较瓷实,不然他可就见不到在梦境里让他老人家心酸了无数次的那个人真身了。

黎千寻握着水千丈的手腕,将灵流探进去把早已千疮百孔的魂束大概补了补,一边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误伤,误伤。”

就在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禾初九和琐隐两个小的裹着一件长袍也慢慢挪了过来,禾初九是个傻大胆,眼睁睁看着那个最开始由磷蝶聚出来的人形变透明然后又变回来,明显不见一丝怕的。

反倒是有着修真界第一世家江氏血统的琐隐,躲躲闪闪的似乎不大愿意往这边凑。

禾初九看着黎千寻的手搭在那变透明了的人手腕,不大一会,那人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正常了不少,初九似乎知道了这个“葫芦哥哥”不简单,有真本事,小家伙一眨不眨的瞪着那人,抬起胳膊抹了把脸又深吸一口气,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在晨光疏影里熠熠发亮,几乎是神使鬼差的道:“葫芦哥哥我能拜你为师吗?”

“……”黎千寻扭头看着小刺头,总觉得胸口堵着一股心有余悸的五味杂陈。

没等他出声,几乎同时,小老头绿水和晏宫主两人的声音重叠:“不行!”

一高一矮一亮一哑,堪堪两个字,却震撼的犹如石破天惊。

黎千寻一脸复杂的看着绿水,磨着后槽牙道:“你就见不得我收徒弟。”

然后又抬头看向晏茗未,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竟总觉得从那张几乎毫无瑕疵的脸上看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

黎千寻张了张嘴,又动了动唇,不行,胃疼。

禾初九被这两人劈头盖脸的一句“不行”给打击的够呛,那个高个子冷着脸的贵气仙卿还好说,尤其是葫芦爷爷,平时和蔼可亲特好说话的爷爷怎么就转了性子,禾初九想不通,一时间头顶发揪边上支棱着的硬刺都蔫了下去。

琐隐抿抿唇拉了拉他的手将他往后面扯了扯。

黎千寻也刚好勾着头看向他们俩,便冲他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

琐隐忽然浑身一抖,并不敢向前跨出半步,琐玲珑见状皱眉道:“琐隐,过来一些,前辈有话要问。”

琐隐两只手一直不安地绞在一起,往前走了两步,靠着琐玲珑也慢慢跪在了地上,低着小脑袋不吭声。

黎千寻扭头看了看绿水,那小老头也在摇头叹息,显然也是觉得,这孩子怕是被他娘给吓坏了,跟在地宫中的那个礼数周全举止从容的少年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黎千寻抬手摸了摸那孩子满头雪白的长发,轻叹道:“琐隐受烂柯结界影响,以后怕是还有些苦头要吃。”

琐玲珑应道:“弟子知道。”

“这孩子跟玉儿长得有八分相像,乍看到他,我险些以为他就是玉儿。”

立在一边的禾初九看着黎千寻的动作和语气,没来由一阵发寒,连忙将身上的长袍裹紧,表情诡异的好似白日见鬼。

这边窸窸窣窣过了近半盏茶时间,树底下惹事的几个聚成了一撮,而且这几个人好像并没有把周围正因不明状况而顶着满头新鲜雾水凑过来的沐氏修者放在眼里。

最后还是天生事就多的黎千寻礼貌性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挑着眉梢问:“这怎么天一亮各路鬼怪反倒都出来了?”

绿水撇嘴:“闹的动静太大了呗。”

黎千寻:“谁闹的?我?”

“不然还能是谁?”绿水毫不吝啬的赏他一个大白眼,也抄着袖口跟那三个蹲在了一处,瘦肩膀碰了碰黎千寻,“怎么样,你都出来了,那里头的三十几个茧怎么弄?”

黎千寻面色一沉,道:“谈不拢,不然我也不能直接断了弦把自己炸出来。”

一听到这句,呆呆杵在一边的禾初九顿时一个激灵,他可是豪言壮语要来救人的,自家爷爷还被困在那棵树里,虽然这时候他已经明明白白的知道了,他实在是太渺小太没本事,而这件事也根本就不是他曾想的那么简单,光他清醒的时候看到的,就已经是超出一个凡修一辈子所能见过的奇景了。

没有听“葫芦哥哥”的劝告,所以毫无意外地,他不仅没能救人,还害得琐隐受了伤,还险些害死那些被抓的老人。

这时水千丈突然问道:“小山….他如何了?若是灵尊都无法救他,他是不是将会永生永世被封在那个不断重复的幻境里?”

此话一出,反倒是黎千寻有些吃惊:“他在等的明明是你啊,你跟树灵共生同息,这么多年就一次没见过他?”

说着又转向琐玲珑,跟绿水斗完嘴才终于想起了他刚问出口就被岔开的问题,他道:“丫头,山万重究竟何时被封的,江家的人也知道当年那场变故?”

琐玲珑眸子微暗,抬起头正要说话,自她眸子里却映出一个疾飞而出的长剑,刻着重重水纹的剑柄上缀了一颗青玉一截素白流苏,飘飘荡荡气势凛然的朝着黎千寻的方向袭来。

想是那沐氏的修者被忽略的太久了,有人忍不住直接出剑试探。

黎千寻啧了下舌,已经问了第二遍的问题眼见着又被某个不长眼的打断,灵尊心里十分不爽,这还能不能好好解决问题了!

那把剑的灵信贫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他头也没回伸出手一把凌空抓住,带着十分的不耐烦扔到一边,道:“哪家的,既然都知道你们来了就出来好好说话,别躲躲藏藏的背地里放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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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鸡毛狗毛的过渡,给大家松松紧绷着的神经,六壬七情俩人凑在一起,热闹能顶别人一个棋牌室

晏总占有欲不是一般强,简直给跪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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