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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尾宴7
残荷万点雨声急,渐紧西风垂杨舞。
长空暗,云烟断,灯影乱,烹声慢,人儿散,黄叶…烂……
滂沱大雨落得又急又快,噼里啪啦兜头就浇了下来,一点都不讲情面。黎千寻探头往外看了两眼,谁知刚把脖子伸长了脑袋探出去就被屋檐上冲下来的一片噙满了水的枯黄叶子砸在了头顶。
冰冰凉的一股水流顺着就滑进了袍子里,那叫一个提神。
重重雨幕在朦胧黑夜里将一切吞没,头顶似瓢泼,脚下有水坑,黎千寻缩缩脖子抹一把水啧了下舌,扭头时却看到远夜里一个淡色身影撑了把伞正往这边赶,手上提着个大食盒,刚出锅的栗子糕和红糖山楂汤的香味和着水汽就飘了过来。
原来小满早早就离开只是去了飨宾堂,黎千寻鼻尖一动眨眨眼皮,立马把伸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
由于阴雨所以天色比正常时辰暗的早了些许,这时候外头看过去黑蒙蒙的其实也才酉时中刚刚入夜而已。多年三餐不按时的黎千寻摸摸肚子想了想,似乎正好是晚饭的时辰。
不知是因为这些年没再试过小满的手艺都忘了原来的味道,还是因为小满太长时间没下过厨不会做栗子糕了,黎千寻两口咽下一块,被不知道哪里莫名冒出来的一股苦味刺激得直皱眉。
他飞快看一眼小满,端起山楂汤准备压一压嘴里弥漫的奇怪味道,灌了两口,第一口没来得及反应什么味儿就咽了下去,第二口却是刚入口扭头就吐了出来。
如此复杂又一言难尽的味道肯定不是不会做了这么简单,黎千寻呲牙咧嘴的缓了好一会:“…小满,你谋杀啊…”
小满嘴唇轻轻抿着,眉心也微微蹙着,但那个表情却明显不是担心他吃出问题,与以往那种熟悉的不安相比,似乎多了一层嗔怪和陌生的强硬。
黎千寻一愣:“怎么了?”说着又看了眼食盒里拿出的东西,眨眨眼,“你往里边加什么东西了?”
小满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才道:“栗子糕里我加了黄芪川芎和当归,山楂汤里加了七厘散。”
养气补血,固本培元……
黎千寻皱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受了多严重的伤呢,他表情讪讪地摸了摸自己肚子上那个几乎都快长平的伤口,抬头看看小满,突然跟个流氓似的一把抓过他的手扯过来摁在自己肚子上,隔着一层里衣摸了一圈,道:“长好了,没骗你吧?”
小满半蹲在他面前,鼻子一抽眼眶又红了,小心翼翼收回自己的手,重新把黎千寻的袍子整理好,捏着袖口的灵线金边搓了两下,仰头看着他道:“少主,以后别再受伤了…”他说着话又抬起袖子蹭蹭自己的脸,那个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小表情看得人心里发堵,“更不要为别人受伤了,就算小满求您。”
黎千寻听完这话忽然愣了一下,这事儿,仿佛有点什么误会?
“那个…小满啊,这伤不伤的都是我自个儿的问题,跟别人没关系哈,沐氏的弟子也是以讹传讹了,就晏老二那个性子他怎么可能主动挑事啊对不对?根本不是他跟江氏的人起冲突,本来就是我跟江氏的人有矛盾,那剑就是冲我来的,不是替晏老二挡下的,你明白了吗?”
黎千寻似乎挺在意有人误会这个,攥着小满的肩膀一通解释,小满泪眼朦胧的点点头,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明白,随后又很快摇了摇头,正要重新开口解释什么,却被门口的一个声音打断。
“我就知道跟江氏的人起冲突的是你,哥,你们怎么会跟江氏的人遇上的,而且还是在汇川地界?”
黎千寻看了看门口一队人,冲为首的那个挑眉道:“哟,你也听说了啊,也是,咱们家心细如发的可不止小满一个,不过既然碧连天都要和泽水渊联姻了,你这个宗主还不知道那天在汇川地界上发生了什么么?”
黎阡闻言眉心一动,回头朝外面看了一眼,才道:“知道,知道你们跟人大打出手不欢而散,知道江宗主当日就在场,最后还不知怎么又把七情散人给招来了。”
黎千寻微微仰头看着走近的黎阡,唇角一勾笑了笑:“嗯。”
黎阡又道:“可是为何那日晏宫主却说你们之前只是碰巧和那位新任江宗主共事?又说事后她对你十分佩服?这究竟是哪里的天方夜谭,你受伤的事我原本还不知道,如此看来,你跟江宗主交手并不是世家修者之间普通的切磋而已,她分明是想要你命的!”
黎阡稍顿一瞬,眉心又紧两分,“哥,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本以为这几年你过得很好的,江黎两家关系一向微妙,江上寒跟你见面就拌嘴这是众所周知,但也从没真正动刀动枪割肉见血的,现在大家门派有点见识的人人都知道新任江宗主身份不一般,晏宫主为什么隐瞒实情,你和她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有仇还是有恩啊?”
黎阡苦口婆心殷切关怀的功夫,黎千寻又捧了碗小满熬的苦涩满满的山楂七厘汤,捏着鼻子灌了一阵,抹抹嘴抬头:“之前有仇后来就不能有恩了,这是哪里的规矩?管中窥豹,只得一斑,你只是道听途说都没了解事情全部就跑来质问我是不是有问题,这么心急,我倒是怀疑你是不是有问题了,这么急着挑拨我跟江宗主的关系,居心何在,嗯?”
黎阡这边刚长篇大论完了喘个气,立马被黎千寻咄咄逼人反问的几句话噎得一愣:“不是,哥,我是关心你啊你怎么会这么想?!不论江宗主跟你有仇还是有恩碧连天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啊,只是眼下四方世家聚在一起人多眼杂我怕江氏的人暗中对你不利所以才想问清楚…”
黎千寻眼瞧着黎阡大惊失色的模样,换了个姿势托着腮笑了笑,打断似乎准备继续喋喋不休的黎阡:“停,我跟江宗主没仇,你放心了?”
黎阡眉头皱紧袖子一甩:“你让我放过心吗!”
“啧。”黎千寻道,“真是没大没小,你放不放心有个屁用,我是靠你们的提心吊胆活着的么。”
黎阡瞪着他又看了几眼,额头上拧出的褶子才略松了松,长长呼出一口气,捏着额角乱七八糟的晃了晃自己脑袋:“算了算了,什么旧江宗主新江宗主,都见鬼去吧!”
看着黎阡紧绷着的表情缓和不少,黎千寻松一口气也默默擦了把冷汗。
其实在想到论法道会江娆会跟黎氏的人见面时,他就预料到了黎阡黎陌肯定能发觉江娆的态度微妙,质问他其中原因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虽然没想过这么早就被发觉不对劲,他倒也不是毫无准备,靠着千万年打磨出来的一张厚脸皮,偷换重点以攻代守后发制人,总算是打住了黎阡怀疑江几蕴和他之间那些破事非要刨根问底的好奇,他可不想这么早就被人知道他是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祖宗。
毕竟他上辈子死的可不怎么光彩,现世的这些人闹出来的乱子已经千头万绪够人头大的了,再扯上千年前的恩怨,简直没完没了。
黎阡这厮要是咬住了要调查江几蕴,就娆儿那个浅坑脑子和冲动劲儿,大概都不用别人追查她自己就把老底儿给摊出来示众了。
黎千寻挑着眉梢仿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抬头看看咬着嘴唇的小满,讨好似的笑笑,十分识时务地又给自己倒了碗七厘汤,捏着鼻子喝一口,一边对黎阡道:“你也是太听风就是雨了,那日到云水谣凑热闹的沐氏弟子是些什么等阶都不知道,他们一直被控在几十丈开外,能看到什么又能听到什么,不过是添油加醋的噱头他们说你还真信了。”
黎千寻呲牙咧嘴喝完壶里最后一口汤,盯着黎阡一本正经补上一句最终结论,“不严谨。”
黎阡撇嘴:“要是你能消停点,我又何至于此。”
黎千寻嫌弃:“说的跟你多省心似的,要是没有重夏在前边顶着,哪有你那么多逍遥的时候。”
说着话,两人同时扭头看向还在门边没进来的几个人…之中的一个,眸中含星带着特别真诚特别崇高的敬意。
“嗯?”黎千寻略歪了歪身子,黎陌等几人身后,似乎还跟着几个不同颜色道袍的修者,由于外面还下着大雨,那几个人手里撑的车盖般大的羽罗伞华丽得都要扎到眼睛了,他们碧连天的老爷们儿可没出门上仪仗这胃疼习惯,黎千寻问黎阡,“沐氏的人?”
关于泽水渊数十成年修者为何会跟在碧连天弟子之后堂而皇之的进豢龙棋田,不久前刚听丸子说了其中缘由。
他们碧连天二十大几岁的宗主,成年以来不逗妞不撩汉,明明风流潇洒却不沾男色女色,长老们都有点担心,其实只有他哥和他弟才知道那货是怎么巡视花街柳巷的。
于是“一心修炼不问红尘”的黎大宗主被长老们安排了一门亲事,女方正是汇川泽水渊沐氏的宗家大小姐,也是沐云泽的亲妹妹,年十九,绝世美貌千金贵重,据说她出生时整个汇川城的人都亲眼看见泽水渊仙府上空的祥瑞之象——紫云漫天金乌降世。
这可不就是巧了么,这只跑到别人家地盘上乱晃的金乌是谁家的还用猜么。
四方十八门这些大门派之间互通婚姻其实挺常见的,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木犀城老城主,像西陵南果她爹一样那么通情达理一心只为自己子女着想的。
门当户对的门派通婚联姻,不搞联合分裂这种把戏的话,其实是能促进玄门和谐的。公然联合势力搞一方独大当然是不行,黎千寻之前之所以一听到黎阡拿他和晏茗未的事扯上木犀城就炸,主要还是因为他自己那根弦绷得太紧,再理智的人在无数次行走在危机四伏的一线绝壁,都不免会有点过于警觉。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而已。
金乌降世的祥瑞传奇?黎千寻只觉得这种把戏玩的都有点欲盖弥彰了。
如此费尽心思的想攀附四方世家,而且不光各位长老,连黎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意了,黎千寻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位沐氏大小姐长什么模样了。
羽罗伞的排场,可不是普通玄门宗室的人都能有的,更何况是红字十八门族中女子在金字四方世家的人面前。
摆排场?笑话。
绝世美貌,一直是数年来玄门俊男美女女子榜榜首的评价,仅此四字,再无其他。
沐景儿比黎千寻小了近十岁,他十来岁探芳居寻娇人的时候,这姑娘还在学认字吧。
所以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连江湖上小道消息都很少跟那位玄门第一美女沾上一点关系。
黎千寻十五岁那年魂就被别人勾走了,他又不是真的喜欢姑娘,所以这位美女再怎么神秘,他也从没想过去偷偷调查什么。
如今又一次提起,而且人已经近在眼前,就差几个人影的遮挡就能一睹真颜,黎千寻忽然想起了将自己献祭地狱兰的士昭月,难道比她还美?
云锦薄纱随风舞,金石珠翠玉声声。人未至,香先到,混着雨中青草树木的香气,柔静冷冽,倒是没有想象中甜腻小女孩的矫情。
黎千寻拎着茶盏没抬头,先是看见一双脚,套着云缎靴的脚,其上绣着十分素净的清水纹饰,与裙摆上的水纹遥相呼应。沐景儿走路很轻却也很稳,步子不大不小,似乎正是不慢不快却刚好不会影响仪态的速度,仿佛每跨出一步,哪一只脚落地的位置和方向都是精确规划好了似的。
莲步轻移,钗环叮咚,这么讲究的姿势仪态,黎千寻倒是十分意外的没有不耐烦,也不抬头,就等着对方由远及近一寸一寸的从下到上在他视野里逐渐完整。
沐景儿腰上缀着如今玄门里的女子已经很少用做装饰的鸣玉禁步,一左一右两串,垂在玉带之下,牡丹提头底下缀着五条碎珠玉,叶形白玉透着光仿佛薄如蝉翼,其间由一只水玉衡相连。
走动时叮咚脆响似有韵律,行走间不止仪态万方端庄无瑕,配上特制的玉禁步还会有仿若乐声绕身之效。
会把这东西挂在身上的,一看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而且并未修习丹道,更不用说玄门女弟子那些舞枪弄棒的课业。
黎千寻看着这个沐景儿身上那两串一走就响两声的石头多愣了一会,终于差不多知道为什么黎陌提起来泽水渊沐氏这个未来的亲家就一脸不高兴了。
黎氏是众所周知的剑道世家,三百多年前先祖黎筝一柄青鸾横扫天下,后世的碧连天弟子从来以武为尊,而作为碧连天的当家主母,先不说什么门当户对必须得是四方世家这种规格的大派宗门女弟子,就算不是某个门派里的剑修翘楚,也不能是个提不动剑的娇养女子,更何况看模样分明是连清修都算不上?
难怪黎陌会对这个未来的嫂子颇为介意。
想到此处,黎千寻下意识抬头去看了眼黎陌,完全是无意间的,未及欣赏完这位第一美女一丝不苟的衣着配饰,黎千寻看到了她的脸。
粉唇黛眉玉颈纤长,门口红灯映着一身寒纱,门外分明是漆黑雨夜,但他却仿佛又看到了在那人身周静静流淌的月光。与几日前在听月崖上与他弄弦论道拉家常的女子,那个对他说了两次“君子不欺暗室”的女子,容貌一般无二。
就在黎千寻等着瞧瞧这位在金字四方世家的上位者面前摆排场的笑话究竟是个什么成分的时候,突然发现,一时竟有点搞不清楚,究竟谁才是笑话。
黎千寻心里风浪已经掀起三丈高,却也只是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他甚至没等沐氏一堆人全部走进这间不大的花厅,径自起身对黎阡笑了笑:“我该走了,你们聊。”
黎阡一愣:“哎哥,你走哪去啊,我们就是来找你的,未过门的弟妹,照理要拜见宗家长老和长辈的,如今父亲闭关不见人,先见一见长兄。”
黎千寻挑眉,十分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你我平辈,这种礼数就不必了。”说着走到门口,与沐景儿擦肩而过。
人刚来他这边就要走,而且语气丝毫不客气,任谁都看得出来气氛有点不妙,沐景儿却只是低垂眉眼在他经过自己身侧前矮身一福,珠玉叮咚。
外头的雨下得丧心病狂,小满急追出来撑了伞把黎千寻送出后院厢房。
温晓别苑的莲花池旁边,雨幕之中站了一个白衣人影,疏灯乱影中被风吹动的衣摆上沾了点点淡褐色水渍,不知道这人已经站了多久,一人一伞形单影只,背景又是冷雨寒夜,看着就觉得冷嗖嗖。
但黎千寻却觉得十分温暖。
他拍了拍似乎心事满满只盯着路看的小满:“有人来接我了。”
黎千寻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生了病了,才分开短短两个多时辰,竟能如此想念。
晏宫主撑的那把伞一点都不大,遮一个人有余遮两个人就漏了,黎千寻扑过去搂住他,紧紧握着他握伞的手抵着伞骨就亲了过去。
两人在雨里耳鬓厮磨了许久,其中一个才哑着声音道:“晏三句,其实我做人的时间一点都不比你长…”
其实情意绵绵的时候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是绝对听不懂的,晏茗未虽然也懵懵懂懂不知如何回应,但他显然不太担心这个,反正他在灵尊眼里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现世修者而已,接不上话的时候,他只要继续亲就行了。
最后还是黎千寻开口讨了饶,大雨默默下了半个时辰之后,天边又来了一片雷云,滚滚雷声中,黎千寻远远望着沉炎别苑的方向,淡淡道:“背后玩把戏的人太多,真真假假的线缠在一起,或许最初设局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真是假了。”
晏茗未自然知道黎千寻说的是士昭月和沐景儿,下午他闲着没事的时候有幸见到了那位玄门第一美女。池城小戏台,一折“步天吟”改天换日,那个绝美女子的容貌,恐怕任何人都会见之难忘。
震惊,诧异,但除此之外,他与黎千寻的想法就有些不一样了,毕竟晏宫主并不清楚,士家与董氏,士家与风满楼,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
而与此同时,黎千寻也不清楚,黎氏双子,士家双子,沐家双花,这几对孪生子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唯一两人都想到的,是沐景儿其实是一颗即将埋进碧连天的棋子,而这一情况,只有同时认识士昭月和沐景儿的人才知道。
晏茗未道:“那另一家玩把戏的今天还看么?”
“看!”黎千寻笑着反问道,“既然逃不掉就早点弄清楚不是更好。”
“天一城的弟子是今日午后未时入门,代替江几蕴的那位江氏仙首并未对沉炎别苑有任何不满。”
“是阴融么?”
晏茗未微微皱了下眉:“似乎不是,听果果说为首的是江氏的一位三代长老,师长列位里有一个陌生面孔,但却只在七师之列。”
黎千寻挑眉:“娆儿在族内威望越高江小胖就被架空得越厉害,他说的话真不能全信,其实也不用管这些,既然他来了那就去瞧瞧呗。”
四方别院有点大,但不像院子外头棋盘格子绕来绕去,所以路并不难走,南边温晓和西边沉炎离得也不远,雨齁大,两个人却是谁也不想着浪费灵力用水幕结界遮遮雨挡挡风,就特可怜的挤在一把伞里,三步一停地挪了过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黎千寻突然想起来,天一城一向守卫森严,而且不大欢迎任何来客,如今沉炎别苑估计也不是那么好往里混的。
门口倒是没人守着,黎千寻两步跳上墙头,翻过去扒着瞧了一眼,回头笑着问:“你说我们俩进去等会儿会不会被打出来?”
晏宫主在下面看着他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明明敞着的大门,也屈膝一跃上了墙,挨着黎千寻有样学样地蹲下去,伸手在自己袖筒里摸了摸,拿出一块牌子递过去之后才接话:“有这个。”
天一城的通行令牌,而且是高阶令牌,正面是极熟悉的五叶藤,反面是两个相互覆盖的明符,一出,一进,在有天一城特有结界的地方通行用的。
通行令等阶的高低就是限制令牌能打开的结界范围,比如最高阶的,就是如今江娆带在身上的星辰石,能打开通向丹鼎峰的携灵结界,次一级的,大概就是类似江氏祠堂的地方,仙首和长老所持令牌能自由通过结界。
而晏茗未拿出来的这个,赫然是二阶通行令,当然,这个是除了星辰石之外的,也就是比各系仙首和主事长老仅次一级的等阶。
黎千寻十分不解:“你哪来的这个东西,江上寒现在恐怕都弄不到吧,你正人君子也学会偷鸡摸狗那一套了?”
晏宫主抿唇笑笑:“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换的。”
“嗯?”黎千寻眉毛一跳,顿时觉得这事似乎他可能知道一点。
然后就听晏宫主接着道:“在临水镇时,我跟风门主换的,十万卷梏灵线,以备不时之需。”
貌似是有这么回事,只是他当时不知道那十万卷梏灵线是干什么的,黎千寻咧嘴:“你们有钱人可真是丧心病狂啊。”
他捏着那块价值连城的小牌子又多瞅了两眼,二阶通行令,恐怕也是能用钱买到的最高阶的了,仙首长老配着的一阶,说不准还像修者所用灵器一样打上个自己的谕子,有市无价想都不用想。
黎千寻张牙舞爪地指着某位有钱人,“奸商!奸商!!”
晏茗未笑笑握住他的手:“无商不奸,银钱交易最复杂,却也最单纯。”
黎千寻摸摸自己腰上别着的小破乾坤袋,眨眨眼看看晏宫主,故作窘迫状:“我怎么觉得以后我养不起你了…”
这话说得,跟他从前养过人家似的,简直太不要脸了。天地良心,明明这么多年都是他白吃白喝还带拿人未央宫的才对。
晏宫主显然一点儿也不计较这些,攥着他的手啪叽亲一口,笑得满满都是狡黠:“钱我出,阿尘以身相许就够了。”
“嘿!小畜生反了你了…”黎千寻抽出自己的手一撸袖子就要去抓晏茗未的胳膊,两人这么一闹,本来就摇摇晃晃支在墙上的伞无声无息就掉了下去。
两个人谁也不想淋雨,更何况还是瓢泼似的雨,不知是谁,在头顶的伞不见了的瞬间扬手布起了一层水幕结界。
也是这一瞬间,水幕结界的灵流波动与沉炎别苑外围墙上的结界相撞相扰。
一个人影应声就从白玉影壁后面飞了出来,仿佛原本就等在那里一般。
黑衣黑发身姿挺拔,那人立于影壁之上,长剑直指围墙:“何人乱闯!”
也是十分应景,又歇了好一会儿的雷云特别赏脸的就凑了过来,电光划过夜空,白玉影壁上那人的身形容貌瞬间被照得无比明朗。
这边围墙上两人都是一愣。
雷鸣过后,电光再次亮起时墙上已经没了两人身影。
这个人,也似曾相识。
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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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饆饠:烧尾宴第二十四道,算是主食,是一种以名叫“九炼香”的肉制食材为馅料的面食,可以想象为菜卷或包子。
天花,是曾经用作面皮替代品的食材的名称,似乎是药食同源的一种植物根部磨成的份,带入一下红薯粉土豆粉,当然不是红薯或土豆淀粉哈。饆饠是这类馅料面食的统称。
九炼香,一种需要反复九次烹饪的肉食。道文化中有九九炼魂之说。
ok今天没废话
烧尾宴终于写完了,可以开副本了,吐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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