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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峤听见他的猜测,虽然没回应,但是分过来的土烧鸡终于开始正经的进食了,太久没吃东西,分过来的下了肚,还把方逸的也拿过来,就着茶水一扫之前的了无生气。
方逸看他,越来越不对劲,对皇上的猜测已经够他惊讶的了,现在燕云峤的行为就更可疑了。
“你不是不愿意张嘴吗?怎么,味道不错?”
燕云峤点点头,“恩,你下次再烤,放点蜂蜜进去,味道更好。”
“这是燎南,沈先生的宅子,能烤出来给你吃就不错了。”方逸拿肩膀撞了撞燕云峤,“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什么办法?”燕云峤反问。
方逸:“休战的办法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是不是还在想沈先生?”
燕云峤不置可否,话里听不出情绪,“现在不叫先生了,你坐在这,得叫他一声君上。”
“你要是......”
方逸停下口,收敛神色,“两国交战,你记清楚,你手里是天召的兵,你对沈倾,以往的事情,不能在此时重演。”
燕云峤手中一滞,应道,“你放心,这一点,我时刻谨记,何时何地,绝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些天他在燎南,从原本的阶下囚落到现在不过是换了地方,处境一直都很被动,他没有能够做决定的时候,沈倾身上的谜团还没有解开,他还想靠近沈倾的机会也几乎只能靠等。
自己的将士,那一次交战过后估计还有八千人,他没有告诉方逸那些人都没有死,都还在燎南的大牢里关着,季凌双曾说这些人伤势过重的都受了治疗,是沈倾授意的。
这么多的人,都完好的安置下来,花费的吃住对于现在刚刚打完仗的燎南,不算是笔小数目,沈倾也不可能一直就这样养着他们。刚一登基,就想着跟天召休停战事,少一天就要节省不少钱,一旦停战,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紧缺的。
“你说,沈先生为什么愿意把我送来跟你住在一处?”
方逸问出来一直想问的,“站在旧识的角度上,他兴许是为了让我跟你见个面,放心放心,可他现在的样子,肯定知道我是来跟你通信的,我来之前你什么都不知道,与世隔绝了都,他肯定知道我来是带着皇上的意思,还让我跟你见面,就不怕我们商量出来什么阻拦他的计划?”
“你怎么知道沈倾的计划是什么?”
燕云峤道,“你只是挖空了心思才勉强对皇上的意思猜到一分半点,至于燎南的君主心里想的什么,摆在你面前你也看不穿。”
燕云峤打开房门,屋子外阳光正好,暖意洋洋,石桌上放了些零碎的树叶和厨房里的油碗,弄脏了桌面染了一大片,这都是方逸在院子里挖坑做土烧鸡弄的。
沈倾把他们放在一起,当然不会担心他们想出来什么暗自作祟的办法,就算是诈降,也有待考量。
全因为他送了自己一份大礼,给了天召一份大礼。
这八千个天召将士,从一开始就是算好了的。
沈倾能救他们,好像是私情,感动了他很久,但是自己那么厉害的先生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在当下的局面上对他好。
整整一万个将士,死了便是死了,战死沙场是宿命,就当死了来看。
实际上活着,养的好好的。
这份大礼在前,要用来诈降,自己前脚领了兵,后脚就反过来捅他一刀,怎么忍心?要是条款上不配合,逼的太紧,这些人,说没了,沈倾也可以让他们真正的没了,死的了无音信。
他兴许有了一点点的主动权,实际上只是做了两厢之间的棋子,皇上那边,也还想考校他的忠心。
走到这时候,年少驰骋沙场的执念已经实现过,为国效力,抛头颅,洒热血,生死置之度外他也做到过,对先生一心一意,想人间白头,他始终竭力去办到。
可是实际上皇上于他有恩,给他兵权,挂念他安危,也对他有顾虑,走到这一步不一定就信他,尘埃落定,在新开辟的国土弃了他也不一定。这一仗过去得安定至少年,年,什么样的将军不能养出来?
沈倾对他有教养之恩,教他做人行事,读书明理,也对他算计重重,不要说信他,连真话都不肯告诉他。
他身后有一众还在关押被俘的燕门将士,抬头三尺是世代战功赫赫的燕家将军,沈倾,皇上,爹娘,还有自己小时候崇拜敬畏的爷爷,都没人告诉过他这种时候应当怎么做。
他笑了笑,一脸落寞。
这些先祖肯定也想不到,自己的后人居然会跟敌国的君主扯上关系。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回头跟沈倾重新战场相见,他估计自己要是赢了,没准会给他陪葬。
初春就要到了,燎南本就明媚的天气会变得更好,院子里种的树冬天也没有落叶,他走了走,看见侧边的后院里有一颗大树,枝桠从院墙上都伸了出来,就像定国府里西院后面的杏树一样。
他走过去看了看,果然是个马厩,只是没有马,好久没用的样子,马槽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转过身摸了下树干,抬头细看才发现,这树跟定国府里的一样,也是杏树,只是没到开花的时候,他记忆里的杏树都是杏花簇拥的样子,纷纷扬扬的。
一如第一次在定国府里见到沈倾的时候一样。
“燕少爷好枪法。”
当时沈倾就是这样跟他说的,自己手里的杏树枝还差了好几尺才伤到他,不过出手带来的劲风好像把沈倾吓了一跳。
明明就是吓到了,沈倾反过来说不怕,说他是好人,还说......
“多谢燕少爷为我赎身,今后我就是少爷的人了。”
“啊......”
“今后我就是少爷的人了。燕少爷是不是对我有何不满?”
“没有!”
“你没骗我吧,你怎么进来的?”
......
“黄金千两,白银箱,真丝绸缎在隐林阁前头摆了一排给我赎身,陈管家带着我从定国府正门四抬大轿抬进来的。”
“这是大将军在给你娶童养媳呢。”
“是少爷点名要的我,我害什么臊。”
一字一句,他都记得分清楚,也是真的奇怪,在沈倾之前,别人对他说什么文邹邹的话,他真的记不住,从有了沈倾就变了。
也是他自己点名要的沈倾,三岁就要了,这些年来,从来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小时候不懂什么儿女情长,但沈倾出来说“娶童养媳”,“以后就是少爷的人了”,他是真的高兴的,也会脸红。
好端端的,自己身边的人,承诺他人间白头的人,突然就再也难以碰触。
他抬起头去看那颗长势极好的杏树,按照天召的天气,再过两个月就该开花了。
那时候也肯定跟定国府里那一颗一样,粉白色的花朵缀满枝丫,开的极度繁盛了,风一吹,就能飘飘洒洒一大片。
“方逸!”
他走出院门朗声喊了句。
方逸正在房间里翻看屋子放着的,燎南的一些植物作物的书,推开窗子站在窗口上应了声,“怎么了?”
燕云峤上前道,“我明天跟你一同进宫。”
方逸从书里抬起头看他,“你不能去。你不是知道......”
“我都知道。”燕云峤不容置疑道,“但是这次我必须去。”
“你哪次不是必须去?”方逸问道。
燕云峤转过身往窗框上倚靠,正对着书房外面修剪精巧没见过的花,道,“你就在条例出来,商议几句之后当着他的面,告诉他,天召的远安大将军在战事中被俘,皇上挂念,特意嘱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要先确定我的安危,这条例才能继续谈下去。”
方逸看着他,“你这不是摆明了让我睁着眼说瞎话吗?”
“他送我来不就是......”
“别人不知道。”燕云峤回过头道,“我的下落,除了他,燎南没人知道。”
方逸顿时明了,“啧”了一声,调侃道,“你们还真的有私情。”
燕云峤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也没反驳,反而认真开口,“有没有私情,等我进了宫,就知道了。”
燎南宫中,明德殿外,两个文臣因为在殿内争执不休被退下去,纷纷跪地伏拜,仍旧放不下谏言。
“臣以为不能就此退让,君上要三思啊。”
紫袍的右丞相作为先帝时候就在位的老臣,亲手扶持着前太子重返朝纲,登基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处理跟天召的战事,几乎快要流下泪来。
“天召跟我国是同等同级,并非管辖关系,每年朝贡这一条简直是奇耻大辱,君上万万不可答应。”
“望君上三思。”
礼部的侍郎也将头磕的发红,“燎南一脉相承,勤恳基业,从来也没受过这种欺辱,君上!求君上三思!”
沈倾在明德殿的书案前,正一手支着脑袋,掌心拿了块玉石把玩。
通体透白,小小的一只,玉石一面上端正刻了只坐着的白虎,威风凛凛,正张大了口咆哮,底下刻着什么看不清的字样被指腹反复摩挲,字刻得明显不及另一面的白虎细致。
温和嗓音听不出喜怒,缓缓道,“你也听到了,他们的话不必我再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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