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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儿,咱们有孩子了!”
谢菀心头一惊,蹙眉摸上了仍旧平坦的肚子。
“郎中方才说了,你一日未好好吃饭,方才又跌了一下,便动了胎气,不过孩子没事,郎中说养几日便好了。”
沈弗瞻拉着谢菀的手,摇了摇,“方才是我的错,差点伤了孩子。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别同我和离了,你怎么罚我都行,我日后只守着你们娘俩,哪也不去了,好不好?”
谢菀原本因为孩子还有些动摇,但听了沈弗瞻的话却是下定了决心。
沈弗瞻不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孩子还有怕他爹娘怪罪才这般,她谢菀还不至于靠着这些赖在他身边。
“沈弗瞻,”谢菀憋了憋眼泪,“孩子我会生下来的,日后也会姓沈,但孩子要由我养,我会同沈伯父商议清楚的。”
“什么!”弗瞻当头一棒,“你还要同我和离!”
“是。”谢菀坚定不移。
沈弗瞻急得快哭了,“菀儿,菀儿你听我说,你千万别冲动任性,你就算恼我,也要替孩子想想,他日后要怎么办,你一个人怎么养啊,你被护在侯府里,不知世道险恶,你……”
“沈弗瞻,你是不是忘了,我除了是你的妻子,也是谢家后人。”谢菀打断了沈弗瞻的话。
“就算我谢菀护不住,谢家总归护的住。”
这一次,谢菀没有再哭。
至此,沈弗瞻才恍然明白了谢菀和离的决心。也是在那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从前的谢菀那般好哄,是因为从未真正与他置过气。如今真的恼了,却比谁都执拗,她骨子里淌着的是和已故的谢老将军一样刚烈偏执的血流。
***
次日午间,祁浔刚行至彼姝堂,便见到梧桐树下慵懒寐着的唐窈,她人斜靠在梨花木的躺椅上,手中虚握着一本书卷,想来是看得有些倦了,便索性借着困劲睡上了。
晴华煦暖,透过一树开得正盛的梧桐花散落下来,映在唐窈那身流云纹淡紫色衣裙上,斑驳陆离。
一阵春风拂过,淡紫色的桐花便簌簌而落。落在唐窈的衣衫之上,便隐匿消融于紫色之中,瞧不见了。
梧桐春末夏初之际开花,结叶却要在花几要落尽之时。因此即便是繁花满树,也是一串串疏离着,透着清冷寥落之感。
像雨洗过、风催过一般。
就像唐窈这个人。清冷却不孤绝,妍丽却不妖冶。
祁浔怔怔看了一会儿,抬步走向唐窈,蹲身下来,替她拈着落雪颈上的一片落花。又轻声唤来丫鬟取了件披风,替唐窈盖上了。
唐窈察觉到声响,眉间动了动,一睁眼便见是祁浔来了。她揉揉眼,便撑起身来。
祁浔坐上了唐窈,将唐窈搂紧怀里,嗔怪道:“怎就在这里睡了?也不怕着凉。”
唐窈刚睡醒,人还有些困倦,只懒懒靠在祁浔肩头拱了拱,轻笑道:
“哪里就那般娇贵了。”
“阿姐!”
一道脆生生黄鹂一般的声音响起,未见人至,先闻其声。
紧接着是一道急促奔来的脚步。
“瑜儿,是瑜儿!”唐窈困倦全消了,刚从躺椅上下来,便见一身嫩黄的唐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扑了唐窈满怀。
唐窈也舍不得放开,抱了好一会儿,唐瑜才气喘吁吁地弯下腰来抚着肚子顺着气。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唐窈赶忙关切道。
唐瑜喘着气摇摇头,笑靥如花,“方才,方才跑得太急了。”
“傻丫头,跑那么急做什么?”唐窈笑了起来,替她擦擦额头上的汗。
“瑜儿想阿姐了嘛,阿姐不想瑜儿么?”唐瑜仰头冲着唐窈眯眼笑道,露出了一对儿小虎牙。
“怎么不想,你这丫头。”唐窈捏了捏唐瑜的小鼻子,眼圈有些红。
“快让阿姐看看,有没有长高长胖。”
唐瑜欢快地应着,便展开双臂在唐窈面前转了好几圈,嫩黄裙摆连着腰间流苏旋转了起来,还有天真烂漫的笑颜。
是不识愁滋味的年岁。
唐窈看着唐瑜一如往初的无忧无虑的模样,便觉得一切都值得,上天待她不薄。
“好了好了,再转该转晕了,都十六岁的姑娘了,都长高了这么多,怎么还是一点稳重都没有?”
唐瑜皱了皱鼻子,“哼,阿姐不疼瑜儿了,刚见面就训瑜儿。”
“你还说,”唐窈轻戳了戳唐瑜饱满圆嫩的额头,“我听说你是离府出走的?多危险啊。”
“我在府里无意间听丫鬟们说阿姐在北奕遇刺了,瑜儿心里担心,便想来找阿姐,知道义父和阿兄不会同意,便只好拿了些盘缠自己溜出来了。”
“下次不许了,阿姐会担心的。”唐窈正色道。
“知道了,阿姐。”唐瑜摇了摇唐窈的胳膊,靠上她肩头撒娇道。
“不过,真是吓死瑜儿了。我刚出来便遇到了一对商人夫妇,说是要来北奕经商,瑜儿便给了他们些银子,让他们稍上我一程,半路上瑜儿才发现古怪,他们根本就不是商人,说什么就是来带瑜儿来找阿姐的,瑜儿不信,却想跑也跑不掉了,担惊受怕了好几日。”
“你还知道怕啊。”唐窈见唐瑜余惊未消的模样,心疼地轻斥道。
唐瑜歪头咧嘴笑着。只要她撒撒娇,阿姐什么事都会原谅她的。
“咳咳。”被晾在一旁的祁浔虚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
哼,这个小白眼狼,一见到妹妹,眼里就便只有她一人了,自己在她心里怕是连妹妹一角都比不上。
唐瑜见到立在一旁的祁浔,朝唐窈身后躲了躲,却还是探出头来,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道:
“姐夫?”
祁浔对这个称谓很是受用,嘴角便不自觉间扬了起来,“瑜儿你日后便安心住在王府里,有什么需要的同底下的丫鬟说,咳,你们姐妹许久未见,多聊聊,我先去书房处理些公务。”
虽然这小丫头抢走了她的窈儿,但看在她这般会叫人的份儿上,且先大度一番,让窈儿多陪她几日,这小丫头高兴了,窈儿便高兴,窈儿高兴,他便高兴。
“多谢姐夫。”唐瑜从唐窈身后跳了出来,脆生生续道:“路上他们总说姐夫对姐姐好,瑜儿还不信,今日却是见到了。瑜儿日后也要嫁个和姐夫一样有魄力,生得好看,还对瑜儿和阿姐都好的人。”
“你这丫头,不知羞。”唐窈宠溺地笑道。
祁浔被唐瑜这些话哄得心花怒放的,赶忙叫来丫鬟,敦促她们快些将彼姝堂的东侧间收拾好,一应物品准备好。又问了许多唐瑜的喜好,吩咐底下人依照去办,又吩咐厨房今晚多备些菜,好好庆祝一下。这才恋恋不舍地回了书房,把地方腾给唐瑜,让她们姐妹俩说些悄悄话。
***
祁浔刚回到书房,怀凌便一愣:“殿下不是刚处理完政务,说去陪娘娘么。”
“哪儿那么多话。”祁浔横了他一眼。
如今唐瑜被救回来,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唐瑜身边,你要多派些人护着,还有,身边伺候的人,也要将挑细选,莫要让南渊细作混了进去。魏衡那边只怕发现唐瑜不见,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府里的丫鬟也要让她们管好嘴,必要万分敬重,不许在唐瑜面前说什么南渊不好之类的话,省得小丫头心里不舒服。”
“是。”怀凌应下。
“殿下!沈世子来了。”怀辰带着蔫头搭脑的沈弗瞻进了书房。
“方涣,你可要帮我。”沈弗瞻眼底青黑,明显昨夜未睡好。
“怎么了?你又惹什么祸了?要我给你擦屁-股?”祁浔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实在眼看,也就没说太多戳心窝子的话。
沈弗瞻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同祁浔说了一遍。
“初涣你快给我想想办法,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都怀孕了,还要同我和离,我昨日嘴皮子都磨破了,膝盖也跪破了,谢菀那狠心的丫头也不松口。”
“活该。”祁浔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别光说风凉话呀,方涣。”
怀辰在一旁憋不住了,道:“世子爷,你可是问对人了,我们殿下是最清楚怎么把生气的女子哄好的。你快同他取取……”
怀辰的话还没说完,便挨了祁浔一记眼刀子,只好把后头的话憋回去了。
沈弗瞻听了也不顾不得奚落祁浔,只跑到了祁浔身侧,丝毫不要颜面地抱紧了祁浔的大腿,仰头可怜兮兮道:“方涣,救命啊……”
祁浔朝沈弗瞻心口虚踹了一脚,沈弗瞻便碰瓷儿似的躺在了地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连个女人都哄不住。”
切,就好像你哄得很好一样。沈弗瞻在心里悄悄回顶着,面上却憋着,毕竟自己还有求于人。
祁浔对于沈弗瞻今天的样子很满意,想起前几次沈弗瞻欠揍时的样子,心中起了一计: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看你愿不愿了。”
“愿!愿!愿!”沈弗瞻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狗腿地给祁浔倒了盏茶。
祁浔啜了口茶,勾唇笑眯眯道。
“苦肉计。”
沈弗瞻防备地看了祁浔一眼,捂住了自己的屁-股,“方涣,你不会想着公报私仇吧?”
“信不信由你,不信我可就没办法了。”祁浔慢悠悠地将茶盏放下了。
“世子爷,你可一定要信,我们殿下亲身试……”怀辰又憋不住了。
祁浔剜了怀辰一眼,怀辰识趣地闭上了嘴,低下头来,低低地忍着笑。
“你在我这儿挨顿板子,回去就同谢菀说是沈老将军知晓了此事,特意让我出面来教训你,便说若你仍劝不住她,便要被打死了。”
沈弗瞻想起了上一次挨的那顿板子,滋味至今犹新,苦着脸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有没有别的法子了?”
“没有了。”祁浔斩钉截铁。
“况且谢菀要是继续同你和离,此事闹到了沈老将军那里,你怕是也要吃这一顿,不如早些,兴许还能挽回谢菀的心。”祁浔幸灾乐祸地补充道。
沈弗瞻看着祁浔那幸灾乐祸的模样,牙根都恨得痒痒,知道他定是在公报私仇。可却也不得不承认祁浔说的的确有道理,青楼那次他挨了板子,谢菀心疼得根什么似的,日日顺着他,伺候他。那是他最得意的日子了。
沈弗瞻心一横,答应了下来。
“怀凌,你亲自去把咱们府上的春凳和刑杖拿进来,亲自伺候沈世子,旁人下手没个轻重。”祁浔尽力压着疯狂扬起的嘴角,臭小子,可算找着机会收拾你了。
沈弗瞻磨牙瞪着祁浔,“为什么要拿进来!方涣,你便这般想看我热闹!”
祁浔憋笑挑挑眉,“外头?沈大世子不要面子了?还想着要桓王府的丫鬟侍卫观刑?”
沈弗瞻咬咬牙不说话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把谢菀哄好了再说。
怀凌一会儿便把家伙拿来了,春凳往地上一放,忍笑道:
“沈世子,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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