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金山寺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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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傍晚已过,夜幕降临。

卿卿馆的花娘小倌们已经收拾好了自己,风情万种的扭着腰肢或在楼里走动着，或站在楼外挥着帕子帮鸨母招揽着客人。

小青来时还是白天正午时分，那时他隐着身形从楼里经过只看到了几个扫地擦桌椅的奴仆，远没有现在这般热闹。

丝竹弦琴声，碰杯饮酒动筷声，嬉闹调笑声……许多声响动静交织在一起,再与这楼里现在的颓靡之貌搭在一起，异常的鲜活有趣。

这样的场面他从未见到过。

小青被胡哩哩拉着胳膊向前走着,边走边四处的看，只觉得新鲜有趣。

胡哩哩的狐狸尾巴早在走出房门就收了起来。

不仅如此，还刻意变幻了模样,又将周身的狐媚之气悉数收敛了个干净，变化的远不如方才那般妖媚诱人。

即是如此,他仍在刚一走出房门的瞬间就吸引了楼里多数人的目光。

更有甚者还望着他痴痴的笑了起来,喜悦极了的高声喊着哩哩公子出来了。

却也只敢遥声喊上几路过过最近，常来卿卿馆的人都知他是李知府府里李二公子包下养在楼里的珍宝。

胡哩哩听到后循着声音侧头看向那叫嚷着的男子轻轻一笑，而后食指抵在自己唇前示意噤声。

那男子瞧见他的动作瞬间涨红了脸,瞪着眼睛尽显贪婪欲i望之色的紧紧盯着他看，听话的不再发出半点声响。

胡哩哩见他不再嚷嚷，便收回了视线看向身旁的小青。

小青正在好奇的打量着廊柱后抱做一团的互相对啃的小倌和客人。

看的格外出神,就连胡哩哩扯了扯他的袖口都没察觉到。

胡哩哩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两眼后，凑到他耳旁打趣道：“他们就这般好看么？”

小青回神斜看了一眼他，只说：“我听到他们的喘气声了,好似那样做很舒服。”

胡哩哩哧地一声笑了出来，笑意满满的回：“当然舒服。”

话音落下又问他：“你想不想与那和尚做这样舒服的事？”

小青诚实点头，后回想起来又轻轻抬起下巴，脸上带些微不可见的得意之色说：“我前几日亲了小和尚一下。”

胡哩哩惊讶：“前几日，那便是元宵节之后了罢，他见你长大了还肯让你亲？你亲了他后他做何反应？”

小青听出了他的惊讶，只觉有些不愉快，但仍是告诉他：“小和尚摸了摸被我亲过的地方。”

他飞身离开时回头望了一眼小和尚，他在每次离开时都会回头望一眼小和尚。

小和尚的模样不知为何他总觉看不够的。

即便小青这般说，胡哩哩仍觉有些不相信。他虽因为所修功法不正，进不得有着阵法佛光普照的金山寺，但他却是见过那和尚的。

不然也不会告诉小青，那和尚长了一张妖精脸。

每年十月月末，金山寺的和尚总要出来为附近村镇的村民免费看疾看病。他常会在那个时间混在村民里接近那些和尚，借着他们身上的佛光驱驱自己身边的残魂。

也正因如此，得缘见过比他容貌还要胜上几分的清河和尚。

想来总觉古怪，据说那清河和尚从小在寺里长大，但身上沾染的佛光却几近于无，是个和佛家没有什么缘分的人。

联想到异常中意那和尚的小青，总觉会有什么故事发生。

说不定那和尚也心悦多年相伴的小青，愿意舍戒还俗也不一定。

心里百转千回的想着，胡哩哩面上却无甚变化，仍是狐疑的看着小青问道：“摸了摸被你亲过的地方？你亲的哪里？”

小青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亲的脸。”

胡哩哩闻言神色了然的‘哦’了一声，顺便打消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等木头小青开窍的时候，清河小和尚怕是已经变成了老和尚。

就在他们说话期间，穿着白衫戴着白玉冠手拿白折扇的李清扬挺着胸膛迈着外八步，神采飞扬的走了过来。

李清扬刚一走到胡哩哩的身旁就伸手揽住了他的腰，眼睛却不住的在瞄对面的青衫小公子，还佯装不知的问：“哩哩，这位是？”

是保安堂妙手回春许仙许大夫的小舅子，白仙子白素贞的亲弟弟，白府府里的二公子。

这些都是他差人特意打听来的，虽然他知道这位小公子的身份，但这位小公子可不知道他知道。

胡哩哩一眼看出了他的想法，只是似笑非笑的拉开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没有与他唱戏的想法。

李清扬不是个乖巧称心的，他几日前便想直接一口吃了来着。没曾想到李清扬不是个好的，他爹却有功德在身，且那李府上还摆着一件佛家法器。

如此一来便动不得了。

如今他打算放过这李清扬，李清扬自己却巴巴的送到了他狐狸嘴下，还敢当着他的面打小青的主意，便是再想放过也寻不到好的理由了。

胡哩哩心里下了决定时，李清扬把手重新又揽在了他的腰间，语气宠溺的说：“哩哩可是在气我这几日没来寻你？莫要气了，今日我特意带了几个出手阔绰的为你捧场，来陪我们喝几杯罢，嗯？”

说罢拥着胡哩哩的腰转了个方向，朝对面某个敞着门的厢房指了指。

胡哩哩遥看到坐在厢房里面的三人皆样貌周正，便给小青递了妖识，悄悄问他可想喝酒凑热闹，又问他想不想看我是如何快活的。

小青虽然不怎么喜欢见到李清扬，但对胡哩哩所说的快活一事却是感兴趣的，于是就应了下来。

胡哩哩听小青应下便露出了个笑，扭头对上李清扬时也一改之前的冷漠姿态，佯装嗔怪的捶了他胸口一下。

小青端着姐姐教予他的木头脸看着他们一人一狐狸腻歪的靠在一起，互相演着戏。

胡哩哩今晚主要想做的，还是想让小青多了解一些□□。

情i事和情i事，有时是两种意思。

前一种心里的情i事，小青已经知道几分。

他如今想教予小青的，是另一种情i事。

胡哩哩坐在小青身旁为他斟酒，酒水从瓷白的壶嘴里倾倒出来，潺潺流进正下方的酒杯里时，递了妖识告诉他：“你要懂得如何取悦自己。”

说话间鸨母领着五个花娘三个小倌走了进来。

宽阔的厢房顿时显得拥挤了起来。

胡哩哩向李清扬他们介绍小青时，只说是客人，且又使了法术迷惑他们把小青当作友人对待。

于是当鸨母带着人过来让他们挑选时，李清扬几人起哄的让小青也选上一两个。

小青想了想，选了站在末位看着一脸乖巧相的清秀小倌。

胡哩哩看到他选的人不禁好笑的悄声打趣他：“你不觉得他的眼睛与你年幼时的眼睛有几分相似么？”

小青轻轻点头，当那小倌走过来走到自己身旁时，还贴心的帮他拉开了凳子。

小倌顺势坐下，看着他怯懦的喊了一声公子，又说：“公子可要吃些点心？”

小青看了眼桌上的摆放的点心盘，盘子里的点心模样虽看着玲珑精致，他却是没什么食欲的，于是便摇了摇头。

小倌见他拒绝，只好收回了已经伸到点心盘上方的手，转而拿起酒壶说：“那怜儿帮公子斟酒。”

话音刚落下便发现这位青衫公子面前的酒杯还是满着的，他看看桌上满当当的酒杯，又看看坐在旁边的公子，一时有些为难。

没想到头次接客便遇到了这位明显同样也是第一次进着卿卿馆的青衫公子。

就在小青与怜儿互相沉默无言，其余三位公子又正被花娘使出各式手段灌酒哄赏钱，嘴上没空闲聊的时候，李清扬和胡哩哩的说话声音在厢房里便尤其抓耳了些。

小青早在听到金山寺的和尚时，就将视线移到了他们身上。

李清扬没有留意到自己正被人注视着，还在对着胡哩哩抱怨：“……也不知道我爹他是怎么想的，还真就信了那个和尚的话，像是审犯人一样逼迫我的随身小厮，非要让他说出我都与谁接触过，还想把我拘在家里。”

“从清晨一直审问到下午，直到傍晚才肯放我出府，我刚一出府就直奔这里而来，哩哩你信我，我对你真心一片。”

胡哩哩佯装感动的靠在他怀里，嘴里说着公子待我真好，暗地里却笑眯眯的对着小青眨了下眼，无声比划个口型说——你的小和尚来了苏州。

小青见状立即起身便要离开。

胡哩哩连忙过去将他拉住，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你就这么急着想要见他？”

怀里一空的李清扬紧跟着起身，好奇的插话问道：“小青急着想要见谁？”

他们的动作引起了另外三个沉溺在温柔乡里的人的注意。

知道李清扬引来了金山寺的和尚之后，胡哩哩便毫不犹豫的再次打消了对他下手的念头。

活了这么久却一次也没捉到过，除了修为高运气好以外，他还是个聪明的狐狸。

既然已经知道了李知府家与那金山寺的和尚有交情，再对着李清扬下手害他性命，只会引来李知府一家和金山寺和尚的纠缠不休。

还不若早早逃了去，换个地方继续逍遥。

但在他换地方之前，需得先教着小青如何与那和尚再亲近一些。

胡哩哩无心理会给他引来和尚的李清扬，挥手打发走了一旁的小倌后，再蛊惑那三位公子搂花娘离开。

随后又朝被他定在原地的李清扬打了个响指，李清扬顿时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上。

胡哩哩按着小青回到桌前的凳子上坐下后，向他解释道：“我不是与你说了么，你的小和尚待会儿便会过来，他们定会追着李清扬的踪迹过来的，你且放心就是。”

小青仍是不怎么放心，总觉还是自己寻去李府看一眼才好，但胡哩哩使得力气极大，又用上了几分妖力，他若想挣脱便要也用上妖力。

这样一来闹出的动静极大，倘若引起外面的注意误伤到无辜的人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于是小青被迫只得应下：“我在这里等着便是，你先松开我。”

胡哩哩闻言只松开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紧抓着他不放，且与他说道：“你把桌上的这几壶酒喝了。”

小青有些嫌弃的撇开脸：“酒不好喝。”

没有茶水好喝。

胡哩哩好看的眉心皱出了个印子，语气不快道：“我这是在帮你，你还想不想与小和尚再亲近些了？”

想的，当然想。

他在这到处都是胭脂水粉香味的楼里一直待到现在，就是想要看一看胡哩哩与他讲的那些，再学一学哄得小和尚与他再亲近一些。

但酒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辛辣又冲鼻呛人。自从在姐姐与许仙的婚宴上尝到酒味后，他就对其敬而远之的再也没碰过。

小青仍在纠结：“当真要喝？”

胡哩哩挑起眉，空着的手直接拿起桌上的酒壶递给他，不容置疑道：“当真要喝，这些年我教你的法子可有一次不好用？”

自然是没有的，胡哩哩教的法子用在小和尚身上次次好用。

想到这个，小青不再犹豫，接过酒壶便朝嘴里灌去。

一壶接着一壶像是喝水般的朝嘴里灌。

妖怪的身体经过功法淬练异常强健，酒量天生便好。

桌上的几壶酒悉数喝尽后，胡哩哩见小青仍是醉意不显，答起问题也没有醉意后，便又扬声唤人送酒进来。

这会儿的心思虽然都在小青身上，但在奴仆进来之前他仍记得先把李清扬扔到了厢房里屏风后面的软塌上。

卿卿馆的酒水里本就多少掺着些助兴的药物，一刻钟过去，当送酒的奴仆都已经进来了两次后，胡哩哩总算看到小青如他所愿的出现了醉态。

小青眼神朦胧泛着涟漪水光，即便已经醉的厉害也是乖巧的，不哭不闹，不叫嚷着要找小和尚。

只是异常委屈的垂着嘴角望着他，带着些鼻音说：“你抓疼我了。”

胡哩哩听话的松开握着他的手，伸出两根手指比在他眼前，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几根手指？”

小青眼里水光更盛，看也不看他的手指，仍是满脸委屈的瘪着嘴：“我想小和尚。”

刚刚还在暗自庆幸他没嚷着要找小和尚的胡哩哩：“……”

还没等他开口哄，小青便不安分的扯起了自己的衣袍领口，左一句热右一句想小和尚的嚷了起来。

胡哩哩连忙伸手过去欲捂住他的嘴，手刚伸到一半想起自己会隔音的术法，又忙掐诀施法。

一通折腾过去，又是一刻钟过去。

胡哩哩仍是没有察觉到卿卿馆附近有和尚出现。

就在他认为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考虑起要不要把嚷着要去找小和尚的小青直接送去李府时。

正在拼命挣脱他狐尾桎梏的小青突然安分了下来，探出蛇信子吸溜一下后，顿时两眼放光的盯着外侧敞开的窗户喊了一声小和尚。

那扇窗户外是卿卿馆楼外的花街，放出去的妖识分辨出外面的确出现两个和尚后，

胡哩哩只觉松了口气，压迫着高兴的蛇尾巴乱摇的小青变回人身后，又施了个只定住他五息的术法。

随后自己率先飞身出去朝着那佛光闪闪的清秀和尚袭去，再毫不恋战的跃起离开，刻意引走了他。

韩儡儡见法海小师弟朝有着狐狸尾巴的妖怪追了过去，正犹豫要不要跟过去时。

突然听见有人唤了一声小和尚，且这声音听着颇为耳熟像极了小青，于是便下意识的转身循着声音向望去。

待他看半个身子挂在二楼窗外的小青时，刚张开嘴说了一个你，后面的小心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小青探出窗外前倾着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直直朝下栽倒坠了下来。

韩儡儡看到心猛地一紧，想也未想的直接飞身过去伸手去接……

一阵衣料摩擦和帏帽掉落在地面上的声响结束后，韩儡儡被怀里小妖怪身上的浓郁烈酒味道呛的轻咳了两声。

小青心满意足的靠在他怀里，仰起头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蹭了又蹭，笑眯眯的说：“我好想念你。”

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的东西，满脸惊讶的说：“小和尚，你身上怎么凉凉的？”

说话间还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又顺着他的下巴脖颈继续向下摸去，一副打算扯开他的衣襟顺着领口把手伸进去摸摸看的样子。

韩儡儡及时攥住他不安分的手，满是无奈的询问了一个明显是事实的问题：“你喝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