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上古巨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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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的眼里,有着威严而又庞大身体的龙族,仿佛智慧与力量的具象化身。但若是对龙族有所了解，就会知道它们的个性和脾气,其实与人类一般俗气。也并不威严，还带有一些难以理喻的孩子气。

夜祸的影子变成一名普通人类那样的高度时，烟雾逐渐散去。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你这是在冒犯我。”提摩西抽出天启钢牙，指着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面孔的夜祸,“如果这就是你的要求,那么也未免太过于愚蠢！”

夜祸浑身漆黑，巨龙法力幻化而出的衣服,几乎和提摩西相差无几。只是披着暗影行者绝对不会穿着外袍,敞开的领口里，可以清楚看见鳞片状的皮衣。他轻薄的布料随着走动飘荡，好似在海水里漂浮的水母，垂坠的黑色长发，却一动不动。

“这就是我的要求,凡人。”夜祸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足以令所有看见这个笑容的人,感到心中不快,“小家伙说我不明白人类,那么我现在有个机会,来证实他的想法。你们不用太费劲来说服我,也可以当成是我的小小报复。”

“表哥,你想做什么？”卡斯帕走到夜祸身边，围着他转圈上下打量，“我不认为你这样看上去很好，说实话，这不太合适！”

“狼崽子，把你的面具带上！”夜祸推开卡斯帕，“若是你能够在日出之前，保持这个状态，我就答应帮你的小情人处理现在的问题。”

“夜祸，你应该听你表弟说的——这确实不太合适。”提摩西冷冷地看着他，“我的脸可没有那么长。”

“你的脸也不短，狼崽子。”夜祸低声嗤笑，挑高眉毛斜眼望向提摩西，“都说北地人不轻易哭泣，这话也很有道理。长夜将至时你若是哭了，得等到长夜结束，黎明破晓时，那一滴眼泪才挂到你下巴上。”

北地的冬天，夜晚格外漫长。入冬之后，白昼一天比一天短暂。到了十一月时，黑夜将吞噬白昼，吞噬一切光亮。此后漫长的三个多月里，黑夜与寒风，成为北地的主宰者。直到破晓黎明出现，北地才会迎来太阳的光芒。

夜祸的调笑，令卡斯帕终究没能忍耐得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在阿尔瓦责怪的目光和提摩西带着威胁的冰冷目光之下，卡斯帕拉下脸，拉扯出刻板的面孔：“这样没有意义啊！”

“你们还有时间可以考虑。”夜祸说，“只要这段时间里，狼崽子给我消失。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归于我。”

“这确实毫无意义，”提摩西冷冷地看着与他挂着相同面孔的黑龙，“你为什么不去过你自己的人生，而是要去变成其他人？”

“不，我没有人生。那是凡人才会有，才会在乎的东西。”黑龙夜祸围绕阿尔瓦转过一圈，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他，“我听说过你们的关系，郎巴星。”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阿尔瓦面带微笑，眼睛瞟向提摩西，“大人……”

提摩西沉默不语，不为任何人的目光所动。他缓缓带上面具，遮盖住自己的面孔。“请你下指令，无冕之王，暗影行者的首领。”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墙缝中挤压出的冷风，呼啸掠过北地的藤蔓。

从黑龙夜祸的表情看来，他对提摩西所表现出来的恭谦与顺从十分满意。夜祸转动身体，伸手揽住阿尔瓦的肩膀。“郎巴星，你今天归我了。”夜祸挑逗地抓住他的下唇，像挑牲口般仔细查看他的牙齿，“干净整齐的牙齿，看上去不错。”

夜祸还未欣赏好自己到手的新情人，就被一只大手抓住手腕，扯开他的动作粗暴得无法掩饰愤怒。

“他不愿意！”提摩西冰冷且带有威胁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愤怒，“我的一切都给你，但你不能为难他。你没看见他拒绝的眼神吗？”

“看来，郎巴星是你最重要的东西，”黑龙夜祸甩开提摩西的手，笑容逐渐变得有些幸灾乐祸，指着提摩西的面具把他顶开，“你可以认为这是我的报复，因为你们这些肮脏的小偷！偷走了珍贵的蛋！”

“你的巢穴里有几百枚龙蛋！”乔纳森不服气叫了起来，“如果那么珍贵的话，你会把它们都放在地上吗？不怕一踩就碎？！龙族女王每次都可以产下两打龙蛋。”

“每一颗龙蛋都是珍贵的，凡人。”夜祸的声音沉下来，低沉的隆隆声，与远处的雷鸣混杂在一起，“她每次都会下两打龙蛋不假，可每次只有一半的龙蛋可以孵化，在这一半里，又只有一半能够在孵化之后活下来。”

夜祸的眸色，深沉得好似远处雷云，闪电在他眼底划过诡异的光芒。他似乎回忆起来某些不太好的，令人痛苦的事情，让他眉头紧皱，目光黯淡。

“每一段时间，都会有新的小龙死去。”夜祸说，“每一次成长，都会有生命危险，让它们面临生死考验。能够活到成年的龙，二十打蛋里，未必都能够有一只。”

“一个生命艰难的开始，必将预示将来的伟大与荣耀。”阿尔瓦出声安慰说，“或许龙族的生长艰难，但也是大陆最为高贵强大的种族。”他顿了顿，转头望向天空，“那里还有你们所追寻的东西，只要找到它，一定会让族群的繁衍，变得容易。”

“凡人的承诺，”夜祸饶有趣味地打量阿尔瓦，眼神当中充满了审视，语气当中充满了怀疑，“你认为有多少可信度？”

“无限可能。”阿尔瓦端正严肃的表情，容不下任何怀疑，“你可以怀疑我，但是不能怀疑大人的承诺！也不能怀疑提里安法师协会的承诺！”他挥动袖子，刮起一阵强烈的气流，吹散了聚在头顶的乌云。

浮空塔上，金合欢树飒飒作响。

阳光刺破隆隆雷云，照亮阿尔瓦的身躯。

“以提里安法师协会的名义！”阿尔瓦的声音，仿若是提里安本人，借助他的口腔，从上古发出的庄严回响，他现在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是一名领袖，“我将践行对龙族乌姆恩耶吞穆比萨斯，以及比诺什布洛卡安萨斯的诺言！”

在那一瞬间，阿尔瓦威严得不输提里安本人的雕像，高大得无可比拟，无法攀模。美丽得好像晨曦，穿过树叶缝隙，照在脚下的枯叶。威严得好像一名年长的国王，在审视他的臣民。

阿尔瓦总是能够给人带来惊讶，以后就算是他会展露出再多不同的一面，提摩西也不会再表现出更多的震惊。

“我是郎巴星乔舒亚，我继承乔舒亚的衣钵，也继承他的意志。”阿尔瓦缓慢而又清晰地说道，“我是提里安法师协会的穹顶六星，是光明未来联盟的全视者。我以誓言为生，并为实现其视为我人生的终极信条，与最终目标。”

“我相信你……”黑龙夜祸思考片刻，细长的瞳孔舒适地放大，“但是，他的诺言呢？能够管用吗？嗯，无冕者们，暗影行者们，能够听我这个一日领袖的调遣？”

“就这一天的话……”死亡渡鸦耸了耸肩膀，“你有要求可以提。”

其他暗影行者默不作声，他们既不愿意受黑龙夜祸调遣，也不愿意驳斥死亡渡鸦，来表示反对——那样也显得暗影行者也太不团结。

虽说关起门来，他们经常吵架，就像是狼群，在夏日里为了食物而争吵。但一旦到了要面对共同敌人，或者是站在共同战线，才能保存族群的存活，他们可以摈弃一切矛盾，共同度过目前的凛冬。

当然，只是暂时。

“其他人呢？”黑龙夜祸问，“狼崽子看上去好像很不愿意，对吗？”

提摩西的隐藏在面具下的脸，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喜怒。他没有吭声，既没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夜祸打了个响指，“听着，所有暗影行者，都给我蹲下来。”

这要求也未免太过于奇怪，但暗影行者们还是照做了。不管黑龙夜祸在想什么，他现在是可以对暗影行者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提摩西垂下头，第一个蹲下之后，其他暗影行者们也慢慢蹲下。其中包括了满嘴嘟嘟哝哝表示不满的安博特。

“好了，我们蹲下了！”安博特蹲得像只小狗，鼓着的脸颊上，有点因难为情而泛出的红晕，“然后呢？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哦，没有！”黑龙夜祸笑得十分得意，那张和提摩西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上，挂着提摩西绝对不会有的笑容，“我只是试试，我的命令你们是否遵守了。好了，都起来吧，你们的新首领很满意。”

夜祸话音刚落，安博特就窜了起来，冲着他大骂：“幼稚鬼！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要在你身上捅出来谁都治不好的大洞！把你全身的鳞片都拔光！”

“你对首领的态度太糟糕，应该惩罚！”夜祸对着乔纳森说，“白头发那个，把这个喳喳乱叫的小麻雀拉下去，屁股打到可以给整间房子加热为止！”

“请你下一点正常的指令，”乔纳森捏紧眉心，满脸无奈，“你现在看上去，好像虐待狂之类的变态。”

“寂寞久了，一有机会就……”卡斯帕凑到乔纳森身边，低声对他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的性格一直这样恶劣吗？”乔纳森耸耸肩，“那为什么会这样，我不奇怪。”

“嗨！我听见了！”夜祸说，“我要把朱诺斯城给烧掉！连同你们这些爱说人坏话的坏孩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