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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映既喜且惊,紧紧攥着杨妧的手,“阿妧,你说祖母如果不答应怎么办?”
杨妧宽慰道:“钱老夫人肯上门,说明她也觉得陆凡枝不错,祖母总会考虑她的意见,再者,陆凡枝不也来了吗?他往旁边一站,比什么话都管用。”
因为陆凡枝陪着钱老夫人过来,杨妧这位年轻的小媳妇也不能参与谈话,只能躲在里屋偷听只言片语。
过了一个时辰,陆凡枝跟钱老夫人离开,杨妧迫不及待地掀帘出去,吩咐红枣将客人用过的茶盅撤下去,给秦老夫人续上热茶,试探着问:“祖母可应许了?”
秦老夫人把手里纸笺递过来,“明儿你去护国寺找方丈,让庄嬷嬷到清虚观跑一趟,再让严总管到钦天监合下八字。”
杨妧笑道:“祖母这是要大费周折,让各路神仙都显显神通?”
秦老夫人叹一声,“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儿,原本想着在相熟的世家勋贵里挑个本分的,就在眼皮子底下怎么也能护好了,可如今找个不知底细的外乡人,大姑娘受了欺负怎么办?”
楚映泪如雨下,俯在秦老夫人膝头哀哀泣道:“祖母,我不嫁了。”
秦老夫人轻轻拍着她肩头,“尽说傻话,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你先去洗把脸,我跟你嫂子说会儿话。”
红枣扶着楚映回清韵阁,秦老夫人则到东次间大炕上,舒舒服服地倚着靠枕,“……今年刚好满二十,比大姑娘大五岁,听说话办事都很周到,也有分寸。他说不介意被人说依附岳家,只要大姑娘能过得舒心。五月应考庶吉士,不管中与不中,都想先在京里待三年,然后外放。这样也好,两人处出情分来,以后到了陌生地方能互相体谅互相照应。家里有两处闲置的宅子,一处在<梯>子胡同,另一处在大桥胡同,都是三进院,你说陪嫁哪处好?”
<梯>子胡同在南熏坊,离翰林院和六部比较近,大桥胡同在鸣玉坊,离国公府约莫两刻钟的脚程。
即便陆凡枝考不中庶吉士,十有八<九>也会在六部谋个职差。
杨妧想一想,笑道:“相比起来还是<梯>子胡同方便,要是祖母不好取舍,两处都给了阿映也使得,想住哪边住哪边?”
秦老夫人道:“你倒是个大方的,一座三进院子足够他两人住,多了免得惹是非,万一家里乡亲父老来打秋风……我不是怕陆家来人,就是……”
杨妧明白秦老夫人的意思。
不管是求学的还是为官的,甚至行商的,都想往天子脚下来看看,如果小住半年三个月倒没什么,万一有那不长眼色的一住三五载,撵都撵不走,多叫人堵心。
杨妧拍板,“那就抽空让人把<梯>子胡同收拾出来,该粉刷的粉刷,该修缮的修缮,量好尺寸找人开始打家具。对了,大兴的田庄要不要分出六百亩给阿映?我寻思有曹庄头照应着更便利,若是别处,还得另外找人看管。”
秦老夫人连连应好,“再给她陪嫁两间铺子,双碾街的味为先,我老早应着给她了,再让严总管在南熏坊附近寻个两三千银子的小铺面,让大姑娘自己学着找人打理。”
祖孙两人嘀嘀咕咕把楚映的嫁妆商议了七七八八。
没几天,各处合算了八字回来,都说是上上吉的好姻缘。
陆凡枝和楚映的亲事就算定了下来。
张夫人很不满意,可总算有自知之明,没在秦老夫人面前抱怨,只跟董嬷嬷嘀咕,“老夫人的心思真让人想不通,孙媳妇挑了个门户低的也就罢了,可都说低娶高嫁,阿映应该寻个权贵人家,京里多少世家新贵,老夫人竟然都瞧不上?早知道这样,我娘家还有两个侄子没成亲,阿映嫁过去,亲上加亲多好。”
董嬷嬷叹道:“夫人,您可别提张家那两位少爷,三少爷当县丞不到一任就被退回来了,四少爷仍旧闲在家里没事干。这位陆公子可是新科进士,实打实的真学问。您不是不想让二少爷习武,过两年正好就可以让陆公子指点他做文章。”
提到晖哥儿,张夫人唇角露出由衷的笑。
董嬷嬷趁热打铁,“这两年您跟张家那头没联系,得了多少清静,您不知道,二爷又置了一房外室,把国子监的差事都丢了。”
张夫人愕然。
之前,二哥张承文确实养过外室,被张二太太好一个收拾,这怎么又故态复萌了?
董嬷嬷道:“大爷最近要给三少爷打点差事,可被二爷的丑事闹腾得,都张不开嘴,正在家里发愁。”
张夫人听说两家人全都有一堆烂事,终于闭了嘴。
陆凡枝攀上镇国公府的消息很快传扬开来,大家并没有感觉很意外,毕竟京都素来有榜下捉婿的习俗,新科进士被权贵瞧中的先例比比皆是。
只是这种捉婿跟入赘差不多,进了权贵的门,事事都要依从权贵。故而,有些人愿意,也有的人不想屈从,各随心意。
同时,京都还流传着另外一个消息,二甲头名的冯孝全跟江西廖家的十四姑定了亲。
杨妧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特意让清娘去打听一番。
事实果真如此。
廖十四花费不少工夫和银钱勉强除掉了脸上的红包,却留下不少痘印,平常施了脂粉看着还成,可要是洗过脸就不能入目。
眼看着亲事难成,廖太太将主意打到穷苦的进士身上。
考中进士固然光彩,但是要分配到好官职,没有人脉和银子却不成,这两样,廖家都不缺,而且廖家在士子中的名声还相当不错。
冯孝全跟廖太太一拍即合。
廖家答应为冯孝全在京里谋个体面的职位,另外拿出两千两银子置办宅院,供小两口居住。而冯孝全作为廖家的姑爷,顺理成章地站在了廖家一派。
等把楚映的嫁妆商议,各样事情都处置妥当,已经是四月中了,芍药花开得如火如荼。
杨妧特地绕到烟霞阁折了两支含苞待放的带去瑞萱堂。
这些日子楚映都在瑞萱堂绣嫁妆,一来是跟庄嬷嬷学管家,二来是出嫁在即,想多陪陪秦老夫人。
楚映看到杨妧,忙将芍药花接过,用只琉璃碗养着,供在长案上。
杨妧对秦老夫人道:“祖母,天儿暖了,阿映的亲事也定了,我估摸着家里一时半会儿没有大事操办,想去宣府住几个月。”
秦老夫人大吃一惊,“那里不太平,哪是咱们女人去的地方?”
“我想表哥了,总惦念着他,”杨妧坦诚地说,“去瞧上一眼就放心了。我记得父亲说过,四五月份瓦剌人那边有了野菜野草,也要忙着耕地种菜,边境比其它时候安生。再者,宣府是个挺大的镇,有酒楼有商铺,女人多得是,我又不往边境去,不会有事的。否则,我担心表哥饭食能不能吃饱,衣物够不够穿,又怕他会不会在宣府瞧中别的女子。”
“昕哥儿不是那种人,”秦老夫人断然道。
如果楚昕是朝秦暮楚的性子,前世也不至于临死前都没成亲。
可这事,杨妧却不知道。
看着杨妧满脸的倔强,大有“她不答应,决不罢休”的劲头,秦老夫人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去看看也成,多带几个人,住两个月就回来,那边冬天风雪大,你可是熬不住。”
杨妧点头答应着,“行。”
人手早就打算好了,清娘和青剑必须跟着,再加个青菱、柳叶和柳絮。青藕就留在览胜阁看守门户。
东西也早早做了准备,药材、衣物还有干贝蘑菇等食材,林林总总装了两辆大车。
秦老夫人指派陈文陈武带着十个精干的护院,又到镖局请了二十位镖师。
临行前,杨妧回了趟四条胡同,除去跟关氏话别,把杨婉的添妆也带去了,“你成亲我怕是赶不回来,提前给你添妆。”
细长的花梨木匣子里摆着一对石榴花簪头的金簪,被阳光映着金光闪烁。
杨婉大失所望。
她以为至少会是一套头面,余新梅出嫁,杨妧就送了套红玛瑙的头面,她跟杨妧是堂姐妹,难道还不如个外人?
却完全没想到,杨妧出嫁她什么都没送,事后也没有补上。
四月二十六,秦老夫人从黄历上挑了个“宜出行”的吉日,千叮咛万嘱咐地送杨妧出了门。
从京都到宣府其实并不远,比到济南府少了一半路程,但地处因偏僻,加上路途不太好,感觉好像更远。
杨妧不着急赶路,走走停停按着时辰吃饭住店,遇见集市还会耽搁片刻买些合用的东西。
越往北走,人烟越稀少,土地越荒凉,有时候行半天路也看不到个人影。
护院和镖师们都打起了精神,青剑和清娘则一左一右,神情戒备地护在杨妧的马车旁,寸步不离。
好在并无特别的事情发生,连野狼或者野猪都没瞧见一头。
第四天,临近正午,隐约瞧见了延绵不绝的城墙。
李先骤然来了精神,马鞭一甩,马车飞快地往前驰去,没多会儿来到了城门口。
杨妧掀开车帘望了望土黄色的城门楼上“宣府”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不由弯唇微笑,“表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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