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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更暗了,叶鸽并不在意晚饭到底什么时候来,能跟谢臻坐在一处,他就已经很高兴的。可惜他如今不能说话,又觉得有几分小拘束。
幸而,他很快就看到了,窗边搁着的那张高脚几上,摆放着纸笔。
叶鸽侧目瞄了一眼谢臻,然后手脚麻利地蹭到了那高脚几边,将上面的东西整堆搬了回来。然后飞快地在摆设好,提笔时,目光无意地落到了谢臻搁在手边的烟杆上。
那东西大约一尺来长,并没有悬挂烟袋,盛放烟丝的烟斗处被雕成了虺龙的模样,长长地龙身一直延伸到鸡翅木的烟杆上,却又于某处戛然而止,并不见龙尾。
叶鸽看见这半虺烟杆,就想到了在所留香阁中的经历,不由得写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三爷,那晚发生的事,都是真的吗?”
谢臻望着纸上的那一行小字,拿回了自己的烟杆,轻轻地吸了一口后才说道:“是不是真的,那要看你。”
“你若觉得是真的,那便是了。你若想它不是真的,就把它当作一场梦,我也可保证,以后不会让它再发生了。”
叶鸽的笔尖一顿,他无端得觉着,谢臻的那句话像是句承诺一般,好似只要他点点头,便可真得让那些骇人的东西从此远离他。
可他却又觉得,自己,三爷,还有那晚看到的那些东西,冥冥之中,像是被什么已然牵扯到了一起,由不得他逃避,而他也不想就此断开。
于是,叶鸽犹豫再三后,还是提笔在纸上写道:“我觉得是真的。”
谢臻看着小鸽儿鼓足了力气写在纸上的字,不由得又笑了,忍不住又摸上了他的毛毛鬓角。
罢了,既是缘法已注定,与其把这只小鸽子懵懵懂懂地往外推,倒不如早早地护在自己怀中揉毛。
“是真的,”谢臻用拇指蹭着叶鸽的耳鬓,笃定地说道:“不止是那夜的事,还有头一天晚上,你在留香阁里的事,也都是真的。”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亲耳听到谢臻承认了那些光怪陆离的经历,还是让叶鸽忍不住睁大眼睛。
“那您为什么也在那里呢?”留香园中两次出事,谢臻都在附近,叶鸽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是巧合,再加上那日谢臻手中能涌出异兽的烟杆,也让他觉得,其中必有联系。
既然决定要说了,谢臻便没有再隐瞒的意思,将半虺杆放到了叶鸽的面前:“我因着早年的一些机缘得了这根半虺杆,以此可通妖鬼……具体如何,以后再慢慢展给你看。”
“至于留香阁的事,第一次,我是因为闻到了那处的异味,才寻了过去。”
“但到第二次,却不单是因为这个了。”
那是因为什么,叶鸽实在是厚着脸皮也问不出口了,于是便生生将话题转移开,问起那红衣的女子还有狐头人究竟是什么,顺便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史光文的事,也一并写了下来。
“我已经遣人将史光文送回史家了,听大夫说,他虽然身体弱些,但暂无性命之忧的,”谢臻看着叶鸽写在纸上的字,顺着叶鸽在提出的问题,一一说了下去:“至于那红衣女子与狐头人究竟是什么,怕是还要从这位史少爷身上查起。”
谢臻说完,故意顿了顿,而后提议道:“我明日要去史家拜访一番,你可想与我同去?”
叶鸽微微一怔,等到反应过来谢臻说的是什么,立刻猛地点了点头,眼睛中的光几乎都要溢出来。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走出过福月班的戏园子了。
谢臻看着他这般兴奋的模样,不禁也勾起了唇角,这件事就算是这样定了下来。
送晚饭的伙计不知为何还没有来,谢臻并不觉得饿,伸手拿过叶鸽写字的那一张纸,对着烛火细细地看去:“说起来,我也是很久没有好好瞧瞧你写的字了。”
提到这个,叶鸽也未免想起了两年前的旧事。
他们第二次见面,叶鸽送米糕后没多久,谢臻解了酒劲,向他道过谢就走了。叶鸽本以为这事就结束了,却不想,第二日谢臻竟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只白白糯糯的小玉鸽。
叶鸽头一次收到这样的东西,又是谢三爷送的,他自然是欢喜极了。可转念又想起那时戏园子里,打茶围养歌郎的事,生怕谢臻也将他当作了那一流的人物,于是就极小心地写了一封回信,一面谢他送自己这样的东西,一面暗戳戳的讲明了自己的立场。写完后,就托来送玉鸽的人,将那信带了回去。
这算是开了个头,从那日起,两人虽然没再见面,却一直隔三差五地通着书信,彼此间最为熟悉对方的字迹。
这时候,一直迟迟未来的伙计终于敲响了房门,提着一直颇大的食盒匆匆走了进来。
“给三爷告个罪,实在让您久等了。”那伙计一进来,就腆着张笑脸,解释起来:“都是厨房里头的人不仔细,误将您要的那道药羹煮坏了,又现去药铺子里配了料重做的,所以才晚了。”
谢臻没那难为底下人的喜好,挥挥手让那伙计出去,自己与叶鸽一起,将食盒中那一样样羹汤小菜摆了出来,两个人暖暖的吃了一顿,才叫人把东西都撤走。
食足饭饱,叶鸽越发觉得屋子中热烘烘的,可转眼看向窗棂时,才发觉外头已经下起雪。
这种时候……应当请对方留宿的吧?
叶鸽心头一阵乱跳,他实在难以定位如今他与谢臻的关系,若是对方今晚真的住下来的话……
“好了,饭也吃过了,你病才刚刚好,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谢臻似乎窥到了几分叶鸽的思绪,越发觉得乱想的鸽儿也十分惹人,但他却并不急于什么。
叶鸽明白谢臻这是要走了,不禁跟着站了起来,想要在纸上写点什么,又或者只是送送他。
谢臻用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重新安置到木凳上:“别忘了,我们说定了,明儿一早我就来接你。”
叶鸽不由得点点头,仰着脑袋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谢臻,直到对方披上厚厚的黑外衣,走进了飘着雪的小院中,他才慢慢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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