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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叶鸽就忍不住爬了起来,但他却没有起床,而是抱着被子窝到了床头,眨着黑亮的眼睛,专心瞧着床头小柜子上崭新的小钟。
小玩意不过一尺来高,棕褐色的木壳子上镶着牙白色的表盘,正是当下最时兴的款式。
这是昨晚谢臻带他出去玩时,顺路从城西钟表店里取回来的。
“之前在史家,我看你喜欢,就过来订了一只,每到也会报时的……”
正想着,时针已然走到了七点多位置,表盘下的木盖子突然就打开了,一只莹白色的小鸽子,就那样挥动着翅膀,从木盒子中跃了出来。
叶鸽的目光一刻都不舍得离开,与那小鸽子的两颗黑豆眼两两对视。谢臻进来时,竟不知,到底是哪只小鸽儿的眼睛更亮些,但他却清楚,还是自己的小鸽儿更招人疼。
“怎么不多睡会,就这么喜欢这只钟表吗?”
谢臻忍不住轻笑一声,走到了叶鸽的床边,掀开了床上挂的纱帘。两人昨晚在城西玩得晚了些,他便索性没回谢家,在戏园子里又要了间房住了下来。
叶鸽没想到谢臻这么早就过来了,一想到自己刚刚跟钟表对视的蠢样,赶忙羞得往被子里藏,几乎连脑袋也一块缩了进去。
谢臻可没给他躲的机会,随意在床边一坐,伸手直接连着那团被子,一并抱在了怀中。
“怎么,小鸽儿有什么藏着不肯给我看的吗?”
三爷明知故问!叶鸽红着脸,在被子里窝着摇了摇头,磨蹭半天拱出了一只小手,想要去抓床头上的钢笔,却又被谢臻握住了,只好直接在谢臻的手心里,转移话题地写道:“三爷,我要先换衣服。”
说完,就仰起头,睁着自己明净的眼睛望向谢臻。
谢臻最受不得叶鸽这样的目光,每当看到小鸽儿这双眼睛,他便觉得这世上所有事,没有什么是不能依他的。
“好,是不该冻着,”谢臻忍不住低头轻吻一下叶鸽的眉心,然后伸手从一边的柜子上,取过了叶鸽的白长袄,放到他的面前:“好了,快穿上吧。”
叶鸽与谢臻对视片刻,茫然而迟钝地眨眨眼,哎?
就让我这样换?三爷您不出去吗……
一刻钟之后,满脸通红的叶鸽才跟着谢臻走出了房门,今日的白袄,当真穿得分外整齐。
昨天,谢臻手头上的事总算是理出了个章程,年前基本能闲下来,有空多陪陪叶鸽。本来,他今早打算带叶鸽去城东的老集上转转,没想到两人刚走到福月班的大门前,就发现那里如今已经乱成一团。
“这,这是怎么回事!”吴有东也是刚刚得了消息不久,一到门口,就看到宝莺脸色青白的躺在地上,几乎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跟着吴少爷出去的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吴有东一时间也慌了神,一边叫人去找大夫,一边抓着周围的人询问。
孟管事比吴有东来的还早一些,大致摸清了是怎么回事:“宝莺是一早被吴家人送回来的……说是昨晚他们与谢二少一起开车上了山,好像是遇着什么脏东西了。”
“吴少爷昨晚自己逃了出来,今早让家里人去山上找,才找到了宝莺和谢二少,就各自送回各处了。”
叶鸽虽未走到跟前,但也能听到孟管事说的话,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谢臻,果然发现谢臻正注视着地上的宝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宝莺真的是碰到脏东西了吗?”叶鸽拉拉谢臻的手,在本子上写道。
谢臻点点头,目光又回到宝莺的身上,他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必然是碰到了什么妖物,但……却不止有妖物那么简单。
这么想着,谢臻挑起了手中的烟杆,轻轻地吸了一口,味苦的味道随即在人群中散开,随后他几步上前,弯腰用烟杆在宝莺的心口用力一敲。
这一敲在旁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但谢臻却能看得到,随着那烟杆杆落下,一根白丝飞快地从宝莺的心口飞出,刚想逃窜,随即又被虺头中冒出的烟雾死死地抓住了。
宝莺瞬间醒了过来,发疯一般地大哭大叫:“救命!救救我!鬼啊--有鬼啊!”
吴有东见状,连忙叫人把他抬走了,而后有恭恭敬敬地走到了谢臻的面前。
虽然他并不能看到白丝,但刚刚谢臻的动作与宝莺的反应,他确实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
“这……多谢三爷出手,您看这宝莺到底是怎么了,以后还能不能--”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臻打断了,谢臻依旧不想与他多话,语气淡然地说道:“他不过是平时孽事做多了,得了报应而已。”
吴有东着实被谢臻噎了一下,但他又实在没胆子多问,眼睁睁地看着谢臻拉起叶鸽的手,走出了大门。
“宝莺是遇到了什么东西,和我那晚一样吗?”谢臻说给吴有东的话,一听就是气话,叶鸽可是不信的。待两人离开了吴有东的视线,他立刻在本子上问起来。
谢臻伸手摸了摸叶鸽的脑袋,语气温柔地细说起来:“他应当是遇到了什么妖物,被吸干了气运。”
至于一不一样……谢臻的眼眸暗了下来,宝莺遇到的东西,自然与叶鸽之前遇到的狐妖并不相同,但是从他心口抓出来的那缕白丝,却与叶鸽身上的,别无二致。
又是气运?叶鸽眨眨眼睛,随即想起上一次,那狐妖说过的话,不禁有些好奇:“被吸干了气运的人会怎样?他会……死吗?”
“吸干了”这三个字着实骇人了些,叶鸽虽然讨厌宝莺,但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因此丧命。
谢臻低头看看小鸽儿眼神中不作假的关切,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捂着他的手安抚道:“没什么大事,人的气运都是时时刻刻流转而生的,便是此刻被吸干了,过些时日也会自行补足的,最多这段时间倒霉些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叶鸽的气运虽然被那恶心的阵法虚耗了两年,但却并没有伤及他的性命。
只是他的小鸽儿本是福泽深厚的命数,却因此生生受了这么久的苦。
谢臻望向叶鸽的目光依旧温柔至极,但心中却已下了狠意。
既然这次布阵之人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这边宝莺出了事,那想来我那不成器的侄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谢臻拉着叶鸽慢慢地走着,与他商量起来:“我恐怕还是要回家去看看,鸽儿与我一起吗?”
昨天说要跟着谢臻回家,叶鸽只当是好久以后的事,却不想今日就被提到眼前了。
“一起去……会给三爷添麻烦吗?”
谢臻轻笑着摇摇头,俯身对上叶鸽的双眼:“不会,我的小鸽儿这么乖,怎么会给我添麻烦。”
“再说了,今日本来说好要陪你的,又被这些事耽误了,以后再赔给你。”
“不要三爷赔的,”叶鸽满足地抱住了谢臻的胳膊,在本子上写道:“跟三爷在一块,去做什么都行。”
“好,”谢臻笑着轻点了一下叶鸽的额头,拉着他的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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