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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1]
虽说是出了正月,但大街小巷中的年味却还未彻底散去,穿着新袄新裤的小娃娃们,手中捧着把嘎嘣脆的炒黄豆,一面笑一面唱地跑过热闹的人群。正巧遇到前头某大户迁居,门前要放鞭炮,于是他们便一拥上前去,等着听鞭响。
这迁居的大户并不是别人,正是从谢家搬出的谢臻和叶鸽。
大正月里少有买卖房产的,饶是谢臻不计钱财的打问,前后也拖了好几日才找到处中意的,匆匆叫人收拾好了,紧赶慢赶,总算是趁着二月二这个吉利的日子搬了进来。
新置的宅子仍是在城东,距离谢家老宅并不远,只隔了三条巷子。因着人口不多,叶鸽怕房子太大了反而冷清,谢臻便选了这座三进的宅院。
不过别看这宅子虽不大,里面却精致得紧,前边正门正厅皆是大方整齐,丝毫不见简陋。而过了正厅之后,便再不见那些繁琐死板的院墙,整个后宅都直接被修成了园林。
如今虽还是在冬日里,那园子中却引了股暖水进来,直汇入正中的池沼里,烘得周遭树木花草都未曾凋谢,恍如阳春三月。
池沼两侧便是朱色回廊,曲折雅致地通到临水而建的两层楼阁,那里便是两人的新居了。
谢臻吃了谢家的教训,除了几个心腹外,并没有从老宅中带人出来。一应仆人全是他亲自过眼聘用的,别的规矩且不提,头一样便是要心思端正,新社会不讲尊卑贵贱,但既是来做工便须守好本分,总不能欺了雇主。
如此,从叶鸽第一次迈入这处宅院,他便感觉到了与谢家截然不同的气息,没有什么束缚,没有什么紧张,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舒适,充满着新生的期待。
二月二这天,算是他们真正的迁居入住,几百响的鞭炮挂在墙头,噼里啪啦地响彻街头,尽管被谢臻捂住了耳朵,叶鸽依旧被震得心脏咚咚直跳。
放过鞭炮后,便是迎客上门了。谢臻在这沧城之中,着实是数一数二的新贵人物,借机登门拜访的官僚商户,络绎不绝,几乎要踏平了门槛。
这还不止二月二当天,一连几日,这小谢宅皆是门庭若市,面对着来往的客人,叶鸽不躲不避,就大大方方的,迎客时便并肩站在谢臻身边,待客时便同谢臻一起坐在主位。他虽不能说话,但或颦或笑,皆不泄出一丝慌乱,恰能作出副得当的主人姿态。
每每得了空闲,谢臻总会用温柔的目光,看向他的小鸽儿。而叶鸽若是有所察觉,也会扬起嘴角冲着先生盈盈一笑,这样的默契宁和,倒像是已然相守过了经年……
话说这天夜里,前头又摆了小宴,谢臻请了几位友商来议事。恰有一位做药材生意的客人,刚从南边回来,带了好些果子酒上门。
那酒酸酸甜甜的,正合叶鸽的口味,于是他便趁着谢臻谈事的工夫,偷偷地多喝了几盅。等到谢臻发现时,小鸽儿早就被那泛上来的酒劲烧得满脸红,眼神都有些发飘了。
“这……”谢臻哭笑不得地瞧着叶鸽,想要跟同席的人打声招呼,先送他回房。
可叶鸽却不肯耽误谢臻的正事,晕晕乎乎地扒着谢臻的手,写道:“先生在这儿就好,我自己能回去,不是还有锣子在嘛。”
那锣子便是谢臻指派的,跟在叶鸽身边的小厮,他本是程六的表弟,年纪不大,办事却很稳妥。平日里让他看顾着叶鸽,谢臻也是放心的。
不过这会,谢臻看着小鸽儿醉醺醺的模样,可放心不下来了,坚持跟客人招呼几声,将叶鸽送回房中,喂了解酒的甜汤,才回到前头。
幸而那果酒上头快,但去得也快。叶鸽趴在小榻上,眯了没多久,就觉得头脑稍稍清醒了些,挣扎着坐起来,只是脸上还发烫。
这时候,房间里伺候的小丫鬟秋喜忙端了热茶进来:“叶少爷醒了?刚刚三爷送您回来的时候,特地叮嘱我备些茶水,怕您醒了口渴。”
叶鸽听后,忍不住抿嘴笑笑,将茶盏接了过来,喝下几口后才觉脸上略好受点。
墙上的挂钟走到了八点多,正是不早不晚的时候,叶鸽想要等谢臻回来,简单洗漱过后,并没有回里间卧房,而是挑了个戏本子,歪在窗边的软榻上看起来。
秋喜也没有离开,继续在他身边伺候着,过上一会儿便为他添些茶水。这本是极寻常的事情,叶鸽却发觉,这小丫鬟心中好似藏着事,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秋喜?”几次之后,叶鸽终于忍不住在纸上写道。
秋喜是谢臻专门挑来的丫鬟,之前跟着某户太太学过看账本,故而认得字,平时与叶鸽交流起来也便利。
此刻她看着叶鸽写的字,不由得咬咬唇,再三犹豫后才说道:“叶少爷……您还记得前天,有个姓刘的盐商吧?”
叶鸽微微颦眉,因着酒劲还未散,想了片刻后才记起确有这么个人。他依稀还能想起,这刘盐商眉眼间有几分贼气,并不怎么讨喜,说起话来也是市侩得很。
“他,他是我表舅家的儿子……论起来,也是我表哥。”秋喜见叶鸽想起来了,忙又添了几句。
这会子叶鸽也听明白了,多半是那些想要搭关系走门路的,求到了秋喜这里来。叶鸽虽然不太喜欢那个刘盐商,但也不想让小丫鬟为难,于是只笑了笑在纸上写道:“可是他托了你什么事情?”
叶鸽这么一笑,秋喜就更是不好意思了,点头说道:“是……他托我给您送些礼物,说是不可让三爷知道,只许拿给您一人看。”
不让谢臻知道,只给他一个人看?这又是怎么个道理,叶鸽眨眨眼睛,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关窍。“我也不知那是什么,但他说绝对是好东西,让我一定给您。”秋喜生怕叶鸽不要,想起家里的逼勒,险些急出泪来。
叶鸽最看不得这个,忙点点头:“你别急,把那东西拿过来就是了。”
秋喜这才松了口气,对着叶鸽千谢万谢,然后才匆匆跑出去,抱了只檀木盒回来。
有了上次铜镜的教训,叶鸽可不敢再冒冒失失地开盒子了,他先用钢笔在那檀木盒上画了个驱邪咒,想想还是不保险,于是又取了张谢臻从交好的道士那里要来的黄符,一切准备妥当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盒子打开。
这是……叶鸽皱皱眉,只见那散着靡靡香气的檀木盒中,满满当当地全是上好的玉石,白的碧的都有,成色瞧起来也不错。
只是这些玉石,却并没有雕上什么寻常的花纹,或长或短,或细或粗,十几根皆雕成了柱条,其中一端还略有些别致,只是叶鸽一时间没想起来像什么。
这是做什么用的摆件吗?叶鸽思来想去,不禁拿起根来细细端详,可这东西一上手,霎时间他便瞪圆了眼睛,刚刚降温了脸上又烧了起来。
这,这明明是!
叶鸽心思活络,再加上原本在戏班子里长大,到底也见过些不正经的东西,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刘盐商当真是“体贴”至极,他只当谢臻是个太监,必是没法满足房中之事的,于是便自作聪明地给叶鸽送来这么一盒子“好东西”。
叶鸽从未有过这般的羞怒,刚想将手中的东西直接丢开,却不料房门一响,竟正赶上谢臻进来了!
谢臻也绝没想到,自己宴后回房,会撞见这么个场面。
小鸽儿又惊又怒地拿着那么个玩意,怔怔地抬眼看向他,脸上还泛着醉后的残红。
身上呼地便起。。了反。。应,谢臻尽量克制着热意,走到叶鸽的身边,俯身贴在他的耳边问道:“鸽儿,这是在做什么?”
叶鸽后知后觉地将手中那物扔回了盒子里,心中忽地便生出委屈来,明明是先生折腾出来的事,如今却弄得……像是他贪欢不满似的!
他本就酒劲未过,如今更是不知哪里借了三分脾气,一双戏眸含嗔而对,直将那檀木盒子往谢臻怀里一扔,先生你自己瞧着办吧!
谢臻哪里还猜不出是怎么回事,他才不管那盒子如何,只将气鼓鼓的小鸽儿抱了个满怀,哗啦啦一阵清脆,玉石便滚得满地都是。
“好好好,是先生不好,鸽儿别生气。”
叶鸽被谢臻这么温声一哄,晃神间脾气就散了个干净。看低头看看一地的玉石,转而又有些难过。
他的先生……究竟要被那些人想的有多么不堪。
谢臻却是全然不在意了,他手上微微用力,便直接将叶鸽抱入了银红的床帐中,轻笑着点吻过对方的眉眼与唇,留下低低私语:
“管他们做什么,只要鸽儿知道,先生比那些……都厉害就行了。”
温热的气息瞬间软了叶鸽的身子,残余的醉意微微泛起,他终是又在仿若无尽的吻中,抛去了种种烦忧。
作者有话要说: 搬家啦~
小谢宅的仆人们表示,这边待遇可好了,顿顿狗粮管饱
[1]是北方谚语,百度上查的,也不知道是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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