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0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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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水宗自诩青龙大陆正道第一宗，做什么事情都极尽张扬。

来接叶娆的云舟自然也是巨壕无比。

前来接她的，正是御水宗的执印掌门，司徒沄沨。

众多玄天宗的弟子们听说“贵客”终于要离开了，全都自发前来送别。

他们有的带着零食，有的带着甜点，还有的带着积攒多年的桃花酿，纷纷跑来塞到叶娆手里，眼泪汪汪喊着仙子走好。

把叶娆感动得连声道谢。

她一溜儿将礼物全都塞进了储物袋里，笑得眉眼弯弯。

“你们这么热情，搞得我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叶娆收礼收得心满意足，对靳云说。

靳云赶紧道：“可千万别，前辈贵人事忙，切不可在我宗继续蹉跎。”

众多前来送礼的弟子们赶紧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是啊，您儿可快些走吧。

叶娆背着收获颇丰的储物袋，一步三回首，恋恋不舍地上了御水宗的云舟。

“沄沨见过小师叔。”

“嗯。”叶娆哼哼一声，裹紧了自己的披风，阴阳怪气地发牢骚，“你说这暮雪衍是怎么回事，我都要走了也不来送别一下，可真是有够绝情的。”

“暮宗主早前已经传讯过来，说是宗内事物繁忙，就不来送别您了。”

司徒沄沨解释后，又将一团毛茸茸塞给她，“暮宗主说，此灵兽与您相处日久，感情深厚，可让它伴您三年，三年之后，蓬莱相会，您再还给他。”

“喵～”

毛团儿一下子跳进了叶娆的怀里，凑近热情地舔了她一下。

“不是吧，这是人干的事儿？”

叶娆抱着怀中沉甸甸一团，骂骂咧咧，“不给点临别赠礼就算了，还让我给他养灵兽？他是不知道这家伙一天要吃掉我多少蜜饯是吧。”

司徒沄沨见她像是要发脾气，赶紧转移话题，“小师叔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了，咱们可就要走了。”

说完，云舟启动，距玄天宗渐行渐远。

金霄峰，一道白色身影矗立良久。

暮雪衍浅蓝色的眸子注视着御水宗云舟离去的方向。

“师尊没有前去送别漪云前辈，她好像气得不轻呢。”靳云试探着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靳云说完这话之后，他看见男子回过头来，冰冷的眸底竟然罕见地闪过了笑意。

“她一贯如此。”

暮雪衍说。

靳云睁眼又闭眼，再看向眼前人的时候，对方眼中依旧是清冷一片，不着一丝温度。

刚刚是眼花了吧，靳云心想。

暮雪衍目光变得幽深，突然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在他修炼走火入魔的那三百年，他的魂魄前往异界，陪一个女子过完了跌宕起伏的一生。

暮雪衍问靳云，“你可曾听说过白虎大陆？”

靳云理所当然地摇头。

暮雪衍说，“在白虎大陆，修仙并非潮流，神明各护一方百姓，因此地位崇高，受凡人尊崇。但是绝大部分的凡人都是安居乐业，各过各的生活，他们并不追求长生，也不想成仙。”

“师尊滋生心魔的那三百年，难道是去往了这白虎大陆？”靳云好奇道。

暮雪衍点头。

他在那个世界，有另一个名字：钟离一阙，是一名受万千子民敬仰的天界神明。

与那个名唤叶琉璃的凡人几年的相遇，在他漫长的生命长河中，原本可以说短到忽略不计，却最终又漫长到令人刻骨铭心。

上神钟离一阙，因为渡生死劫失败，意外坠落凡尘，要想再飞升天界，他必须要找到能够助他拔出神剑的女人。

受天道指引，钟离上神发现，能助他拔出神剑之人正是白虎大陆凡间界中，东朔千叶城城主的女儿，叶琉璃。

千叶城的百姓以武为尊，但是身为城主唯一继承人的少城主叶琉璃，却是个天生纨绔。

少城主整天流连在外，拈花惹草，不安于室。

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天生的药罐子，超级无敌弱不禁风，别人对她说话大了点声她都会想晕倒。

关键，就是这样一少女，她偏又生得极其貌美，还有个无敌厉害的城主爹。

因此尽管叶琉璃自身一无是处，但前来求娶她的男子却络绎不绝。

身为城主的叶朔不堪其扰，但他的宝贝掌上明珠却来者不拒，甚至因为每日来求娶自己的人实在太多，叶琉璃还专门放了个藤椅在后院，每日必挪出一个时辰，挨个跟人相亲。

没相中的也无妨，赏金千两，她甜笑着送人离去。

钟离上神要想让这少女心甘情愿替他拔出神剑，便只能以“求亲”这条理由，上门了。

“结果呢？师尊跟那少城主看对眼了吗？”靳云赶紧追问。

暮雪衍眉头微皱，似乎是不喜他此番好奇的模样，冷冷道，“如你所说。”

结果就是，那小少女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跟见到了荤腥的猫儿似的，瞳孔中一瞬间绽放出琥珀色的光芒。

她漂亮的小脸蛋都快要笑烂了，当场拍板宣布：“定了！我就要嫁给他！”

“师尊真的娶了这位少城主？”靳云瞪大了眼。

是真的留下来了。

因为这少女告诉钟离，只要他跟她成亲三年，她就助他拔出神剑，重新飞升成仙——说这话的时候，她应该只是随口而语，因为压根都不相信他真的是上神下凡。

“师尊跟这少城主住在一起之后，一定过得水深火热吧？”靳云忍不住继续问。

其实并没有水深火热。

他们定下婚期之后，她虽然依旧性格乖张，脾气娇纵，但是对他却是多为顺从，百般讨好。

他说他是神仙，有无穷的寿命，不会在凡间界久留，她就笑眯眯说没关系，每日捧来些凡间界的稀罕玩意儿，献宝似的给他，说他肯定在天上没见过这些。

还曾傻乎乎将一只刚出生的伏虎兽当成小猫给他养。

“师尊说的，该不会就是白麒吧？”靳云瞪大眼。

正是白麒。

他见这小兽凶性未除，怕她被伤，便将其收下留在身边。

岂料这却让她误会自己喜欢小动物。

接下来一连半个月，她都早出晚归，来去匆匆，常常回来都是浑身脏兮兮的。

他不曾开口询问缘由，她也就没主动说起过。

直到有一天，她嚎啕大哭着被下人们送回来，满身狼狈，一条腿血汪汪。他才知道，她这些天原来是上山捉虎去了，说要捉一只白虎兽，送给他作为成亲礼物。

“这个少城主对师尊，也真是一往情深哪。”靳云忍不住感叹。

不光是一往情深。

她也有凶起来的时候。

他说自己是神仙，早已经断绝七情六欲，可以信守承诺陪她三年，但却不可能跟她成亲生子。

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没有跟从前一般笑嘻嘻了，反而哭得很大声，跑去跟她的城主爹告状。

马上，他就被她的城主爹给胖揍了一顿。

她又巴巴地跑来跟他认错，说自己还是舍不得，呜呜哭着来给他送药，伤心难过得差点背过气去。

“这个就……有点过分了。”靳云说。

更过分的在后头。

她某一天突然从外面找回来一把木剑，举着剑跑到他跟前，大声说自己也要修仙，要跟他一起上天当神仙。

他只当她小孩子玩笑话，并未当真。

可哪曾想她竟然真的不吃不喝，每天拿着把桃木剑在院子里乱舞，说是要辟谷练剑，最终把自己饿晕了过去，差点丢了小命。

“这少城主有点儿弱不禁风啊，师尊既然是神仙，为什么不干脆教她正确的修真之法呢？”靳云问。

他自然是教了。

可是她哪里学得会。

她心思乱又定力差，还体弱受不得劳累，稍微动两下就倒在他怀里，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连练气一层都无法突破。

他有一次生气，就用剑鞘打了她的屁股，结果她哭得好大声。

他威胁她说要是敢跟她父亲告状，他就一个人回天上去再也不教她修仙，结果她又可怜兮兮坚持了下去。

“这少城主后来修成正果了吗？”靳云赶紧询问下文。

当然是没有。

因为他虽自认心无杂念，只是认真教她修仙，但她模样乖巧，又容色绝美，还时常拉着他衣袖软糯撒娇，处久了其实会觉得，有几分可爱动人。

于是修着修着，两人就修到床上去了……一来二去，还是有了感情牵绊。

他们顺理成章拜堂成了亲。

成亲后她就更是变本加厉，整日只是缠着说累不想练剑，还狡辩说双修也是修仙，总之就是偷懒。

时光流淌，原定的三年期限眨眼即到。

边境邪物作祟，伤民无数，他作为护佑一方的神明，岂能坐视不理。

少女信守承诺，以血为引，替他拔出了赤云剑，令他修为恢复。

他临行之时承诺她，平定战乱之后，会回来接她上神界，带她在神界一起生活。

靳云感叹自家师尊对这少城主也算是有情有义，问道，“师尊肯定如约回来接她了。”

是的。

他回来了，接她。

但是当他回来才发现，原来千叶城发生了叛乱。

城主不知所踪，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只剩下残垣断壁。

他们寝宫内的地上，整整齐齐躺着少女的尸首，伏虎兽在她身侧哀哀叫唤。

她浑身凉透，已经死去多时。

他用尽无数的珍宝灵药，源源不断的灵力灌进她的体内，都再也唤不回她一丝生息。

他不敢想象，在等待他回来的过程中，在城内贵族全都仓皇逃窜的时候，她一个身娇体弱的矜贵小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死守这座宫殿，只因为相信自己的夫君会回来接她。

可惜一直等到最终被叛贼夺去生命，她都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