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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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杜家人越来越喜欢小雨，都想正式把小雨领养回家，特别是兰香，天天催着建国去大队部看看能办个啥手续，把小雨的户口正式转到她家户头上。

杜建国找过几次支部书记江文明，江文明一直没松口。队上干部捡了个娃，就直接捡回自己家去了，他觉得影响不好。再说杜建国家已经有两个娃了，老杜家娃更多，数数有九个。人民群众要是家里缺娃，有需要，当然应该先考虑人民群众，人民群众都不要，才能轮到杜建国。所以他放出话去，谁家有困难，要领养个娃，都可以来找他。

兰香听到这个话，心里头火急火燎的。赶紧回家跟张秀英和两个妯娌商量。大家都说要不把屋檐上挂着的野鸡送给江文明，让他帮个忙。

这野鸡还没等送出去呢，来看娃的人就上门了。

来人是一对夫妻，他们隔着篱笆向院里看来看去，正好被张秀英看到了。

张秀英一看不是村上人，面生，从来没见过。两个人透过篱笆向院里张望，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心里就有点不高兴。

她隔着篱笆问：“两位是谁呀？找谁？”

这两个人笑嘻嘻地说：“听说你家捡了一个娃？我们想看看呢，相中了我们想领回家呢。”

“啥？！”张秀英吃了一惊，“谁告诉你我家捡的娃要找人领养？我家自己还想养着呢。跟你没关系，你回去吧。”

篱笆外的女人不高兴了：“就算你家捡着的，又不是你家的。你们大队部的江书记说了，我家符合领养娃的条件，让我们来看看呢。”

张秀英火了：“你家啥条件，娃在我家待的好好的，凭啥给你领去？”

三个儿媳妇儿和杜建国正好在家，听到他们娘在外面嚷嚷，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赶紧从屋里出来。

兰香一听有人要领走小雨，就急了：“这娃是我们家的，我们正办手续领养呢，你们别掺和了。”说着，她捅捅杜建国，小声说：“建国，你咋跟江书记说的？”

建国说：“我跟江书记说了好几次要办手续领养小雨，江书记说做大队干部要以身做责，优先考虑群众们的需要。”

明芳说：“咱村也没有群众需要领养个娃呀，这怎么连外村的群众都考虑上了？”

篱笆外的男人用力推门，就要进来：“江书记让我们来看娃的，又不是你家的娃，凭什么不让我们看？”

兰香听了这话，赶紧转身进屋，叮嘱小雨在家好好待着，千万别出来。

张秀英也是个大嗓门，也大声起来：“这是在我家，我不让你进来，你敢进来一个试试？你还敢上门抢娃不成？”

桂琴抄起门口放着的大扫帚，气势汹汹地说：“谁敢闯进来？”

几个人吵吵嚷嚷，很快就有村上人围过来看。

“呦，这是哪个村的呀？怎么上我们御虎村抢孩子来了？”

“这娃要不是杜老大给捡回来，早就冻死了。人家想留下，就应该让人家留着。”

“捡着娃不得上交给大队部么？怎么安排，还得大队部定。不能自己说留就留。”

众人议论纷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正在这时，村支书江文明匆匆走了过来。他扒拉开围观的众人，说到：“大伙儿没事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大伙儿虽然没事，但是也不愿意散去。这冬日正好无聊，难得有热闹看，个个都唯恐靠不到前面，看不清楚。哪还有离开的道理？

篱笆外的男人见到江文明，立即上前诉苦：“哎呦，江大书记啊，我这就是听你的话来看看娃，这家的几个婆娘要打人哪。”

杜建国赶紧上前，拉住江文明：“江书记，我已经跟你申请过好几次要认小雨做闺女，办手续。怎么说也是我先申请的，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江文明咳嗽了两声，板着脸说到：“建国呀，你是个生产队长，应该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要以身作则，急群众之所急，人民群众有困难，你要第一个冲上去帮忙解决。这怎么还跟人民群众抢东西呢？”

杜建国急道：“江书记，这个不是个物件，是个娃啊。”

江文明又说：“娃比物件还金贵，捡到物件都要交到大队部，捡到娃你就自己留下了？”

兰香赶紧上前说：“书记，咱家也喜欢这个娃，娃也愿意在咱家，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张秀英和几个儿媳妇儿点头称是。

江文明说：“娃那么小，她懂啥？还得组织上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桂琴指着那一对夫妻问：“这两人家里怎么就是好去处了？”

江文明说：“这是大沟子村的侯三和他老婆，家里条件好，只有一个男娃，想养一个女娃做闺女。”

“啥？”桂琴说，“他家有娃，为啥还来抢我家小雨？”

侯三老婆忙说：“我家只有一个儿子，想要个闺女。家里吃的好，穿的好，娃跟着我们只有享福的份儿。”

侯三也帮腔道：“我们以后也不再生了，想到捡来的女娃没有爹娘，也心疼呢。心想养个孩子，也算为社会做贡献不是？”

“呸！”张秀英啐了一口，“娃在我家也没吃苦，过的好着呢。我们也为社会做贡献。”

江文明又说话了：“你家娃都够多的了，家里也不富裕，娃跟着你们也没法享福。再说杜建国是个生产队长，咋能跟群众抢娃呢？我看叫小雨出来，侯三看看，要是对脾气，就到队部开个介绍信，办个手续给领走。”

张秀英一听，脾气也上来了：“要是因为我家杜建国是个生产队长没法养这个娃，这个生产队长我们就不干了。这娃是老天爷让她来我家的，我家养定了。该办啥手续办啥手续，该花啥钱就花啥钱。”

江文明说：“个人利益服从集体，村里的大事儿得大队部做主。”

明芳说：“书记，你是御虎村的村支书，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呢？莫不是收了人家的礼？要不怎么那么向着他们？”

在这民风淳朴的山村里，村里人都是很抱团，一致对外的。在和外村发生冲突时，通常是帮亲不帮理的。江文明今天确实有点胳膊肘向外拐，一直在帮着外村人说话，村民们不由得议论起来。

“江书记，你是咱村的书记，按理说应该帮着老杜家呀。”

“真的呢，是不是这大沟子村的侯三给了啥好处？要不怎么那么向着他说话？”

江文明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侯三来找他的时候，偷偷塞了一瓶酒给他，请他帮个忙。他半推半就的就收下了。被大家这么一说，不由得有点心虚。

侯三抢着说：“别胡说，江书记那是两袖清风的好干部。看我们家只有一个孩子，能给娃好生活，才同意让我们来你家看娃的。”

旁边有人起哄说：“你要孩子去你们大沟子村找，别来我们御虎村找。这孩子到了御虎村，那就是老天爷注定。”

张秀英说：“除非孩子亲爹亲娘来要娃了，否则别人休想把娃从我家带走。”局面一时僵持了起来。

杜小雨一直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她也在担心着呢。她不想去别人家过什么好生活，她就想跟着杜家好好过日子，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的。有人关心有人疼，这已经是她理想中的生活了。上一世的生活中，吃的比现在丰富得多，穿的也比现在好得多。可是她一回家就感觉冷冰冰的，虽然有父母，有弟弟，可是时常感觉到其实在这个世上，她就是孤零零一个人。

杜建国说：“江书记，你看现在也争不出个什么结果，咱们再都好好想想呗，反正总归是要给娃找个好去处。”

江文明赶紧就坡下驴，手一挥：“行，那就咱们再想想。大家都散了吧，没啥热闹好看。”

他转头对侯三说：“侯三，你也和你媳妇儿先回去，我们队部也要再商量商量。”

杜家众人也都回到正屋。兰香看到小雨还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显得一脸紧张，一把抱住她，说：“小雨，别怕，咱们一定能护住你。不让别人把你抢走。”

她想了想，又问：“小雨，你愿意去一个条件更好的人家吗？”

小雨坚定地摇摇头：“我愿意在咱家过日子，我不想去别人家。他们家有金山银山我也不去。”

兰香摸了摸她的脸蛋，说：“懂事儿的娃，大娘也舍不得你去别人家。”

家里几个人又在一起商量了起来。

杜建国说：“明天我再去找找江书记，没理由向着外村人。江书记大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表面上比谁都正经。我跟他一起干了这么多年，对他也是有些了解的，他这人是爱贪点小便宜。可能真有人说对了，没准儿侯三家给了他什么好处。”

张秀英接话道：“那咱们也给他送点礼呗，赶快把领养小雨的手续办了，咱们也落个心安。要不还真有点提心吊胆。”

桂琴说：“小雨这么能干，那些人没准儿就是没安好心。”

兰香想起什么似的，对明芳说：“明芳，我记得你家弟妹的娘家是大沟子村的，你给打听打听呗。这侯三是咋回事？咱们心里也有点数。”

张秀英说：“对，兰香这话说得对，明芳你赶紧的，下午就回娘家去给问问。”她回头在炕上的柜子里摸了摸，摸出一包红糖来，那还是小雨去赶集的时候买回来的。她说：“咱家也没啥东西好送的，这包红糖给亲家带去。”

兰香也赶紧回屋取了红糖，一起递给明芳：“我这包也拿去，回娘家空着手总不好。”

明芳点点头：“嗯，娘、大哥、大嫂放心吧，我这就去打听。”

桂琴想了想，到底是没舍得把自己那包红糖也拿出来。

明芳收拾了一下东西，急匆匆地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