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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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儿一天比一天冷，转眼就快要过年了。过年是村里人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提前很久就开始准备了。

年前张秀英亲自去赶了一趟集。买了一些五颜六色的彩纸，还买了一溜儿小鞭炮。在镇上的供销社里割了三斤肉。这就是置办了年货了。

今年买年货的钱比往年花的少，小雨给娃们买了做新衣服的布，这几天几个儿媳妇儿把衣服都裁好，正在飞针走线的做着呢。家里还有一只野鸡和兔子，够吃好几顿了。小雨讲故事还得了不少零嘴儿，张秀英给锁在柜子里了，就是等着过年拿出来大家吃呢。往年这些可都是要另外花钱置办的。

小雨和家里的几个大人一起把屋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干净。闲下来的时候，要不就领着一帮小娃看书识字，要不就鼓捣她在布摊上要来的那一包碎布头。她把家里大人的衣服都搜罗来，有破洞的就挑出同色的布头补好。又把布头拼接成好看的图案，给春红、春霞和春燕每个人做了一个书包，这书包真是又别致又漂亮，几个大女娃忍不住背上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还剩下一点点小布头，她细心的缝成六面体，装上沙子，做成沙包，给春妮玩。

小雨前世总是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嫌弃，所以现在格外心疼女娃些。再说这些小布头拼成的图案太花俏了，不适合小男生用。好在男娃们对这些花里胡俏的女娃东西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看了两眼就玩别的去了。

张秀英买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彩纸是为了剪窗花和挂钱儿的。挂钱儿要剪成长一尺，宽半尺的长方形，上面剪出各种图案，中间刻上吉祥的图案或者字，下面剪出穗子来。张秀英是剪窗花和挂钱儿的高手。她在挂钱儿中能够剪出各种复杂的图案，“连年有余”、“龙凤呈祥”、“梅花四喜”、“元宝满钵”，个个都又吉利又漂亮。

挂钱儿剪好后，建昌和建浩把挂钱儿按照红、绿、黄、粉、蓝贴在门框上，一排排五颜六色的挂钱儿随风摇曳，作为新年的点缀，远远望去就像悬挂了旗帜一样色彩缤纷。

小娃们最喜欢的就是贴窗花，把带着各种花花草草图案的窗花贴子玻璃上，为这冷清的冬日填上了五颜六色，喜气洋洋的色彩。

张秀英还拿出了一卷红纸，这是要写成对联贴在门框周围的。写对联家里可没有人会了。

兰香带着小雨去找村上的文化人老胡头儿。

据说老胡头儿是地主家的儿子，年轻的时候在大城市读书，有人还说他留过洋。后来不知道为啥被下放到御虎村。老胡头儿没有儿女，老婆也不跟他过了，他就一个人住在村里，在村里一住好多年。

老胡头儿是个文化人，平时乡亲们要找个人写个信，看个字据什么的，都来找老胡头儿。杜家有读过书的人，写信什么的自己就可以做了。但是每年要写春联还得找老胡头儿，他写的一手好字，全村的春联都出自他手。

兰香给老胡头儿带了几个自家做的粘豆包。老胡头儿乐呵呵的收下了，平时建国经常来看看他，帮他担水砍柴，大家都熟络的很。

老胡头儿早就听说杜家捡了个小娃，却从没见过。这是第一次见到杜小雨，他端详着看了看，说：“这孩子额头高耸，肤色圆润。眉目清秀，眼神透彻。耳朵高过眉毛，是个聪明，有灵气的面相。”

兰香听老胡头儿夸小雨，心里乐开了花。也不住口的说小雨认识很多字，也会讲故事。家里小姑说她是天才呢。

老胡头儿磨好墨，大笔一挥，几个气宇轩昂的大字就落在纸上。小雨羡慕地说：“胡爷爷，你的字可写的真好。”

老胡头儿呵呵一笑,说：“想不想跟爷爷学写字，学画画？爷爷正想收个徒弟呢。”

兰香一听大喜，平时想跟老胡头儿学写字画画的人不少，他一个都没看上。今天看上小雨了，这可是个想不到的好机会。

小雨看了看兰香，兰香赶紧点头：“小雨，赶快叫师傅，以后就跟老胡爷爷学写字画画吧。长大后会写字画画，也是一门手艺。容易找到营生。”

小雨听话地喊了师傅，乐的老胡头儿的胡子一抖一抖。

贴好对联，又倒着贴了福字。有些破旧的大门好像都换了新装，看上去很是喜气洋洋。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来的时候，小雨正和杜家人在准备年夜饭。张秀英在酸菜缸里捞出一颗大酸菜。这是入冬的时候就腌下的，把白菜洗干净，晒干，放在大缸里，加上大粒盐，水，特别是要在大缸里放一块大石头，压住白菜。过了一段时间后，酸菜就腌好了。平时用酸菜炒菜，炖汤，酸溜溜的味道中透出一种特有的香味、清淡爽口。小雨一尝就喜欢上了。

老话说：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躺着。可见饺子在村里人的心中，那简直就是顶级美味。过年的饺子，更加讲究了。要包出好几种馅儿，张秀英计划了四种馅儿的饺子，白菜猪肉，酸菜猪肉，大葱猪肉，萝卜猪肉。平时舍不得吃肉，大过年的，肉管够儿，包饺子就要多放肉。

剁馅儿由几个儿子完成，和面、擀皮儿、包饺子有几个儿媳妇儿完成。一家子一边齐心协力地干活儿，一边热火朝天地聊天。娃们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凑热闹。一派红红火火过大年地景象。

水开了，饺子下了锅。咕嘟咕嘟地煮了一会儿，嫩生生地浮出了水面。

蘸上酱油、醋、蒜末，全家人围坐着吃饺子。

张秀英说：“有饺子里包了钢镚儿的，谁吃到明年就会发大财，走好运。”

话音未落，小雨的牙齿就被硌了一下。第一个钢镚儿被小雨吃到了。接着，春燕也吃了一个钢镚儿，小娃们都在碗中翻着可能包着钢镚的饺子，饺子上腾腾的热气弥漫在屋子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兰香让小雨给老胡头儿送盆饺子去。老胡头儿一个孤老头，平时建国也经常去帮他干点力气活儿，劈个柴，修个屋顶什么的。老杜头儿也常去找他下棋，本来今天老杜头儿叫他一起来家里吃饭，他摆摆手不肯来。

小雨到了胡爷爷家里的时候，老胡头儿正在听着收音机里放的京剧，一边听一边跟着哼哼，很有点自得其乐。

小雨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照片，她拿起来看了看，照片上是一个大家族的合影，她在照片上找到胡爷爷，是年轻时候的样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娃娃。

小雨问：“胡爷爷，这个小娃是你的孩子么？他现在在哪儿？”

老胡头儿点点头：“嗯，那时候还很小。到处都在打仗，走散了。”

小雨问：“那不能找回来么？”

老胡头儿摇摇头：“已经找了很多年了，可能他们都不在世间了。”

小雨上前摸了摸胡老头儿的后背，就像兰香经常摸摸她的后背一样。每次兰香摸摸她的后背，摸摸她的头，她能知道那是安慰和爱。

老胡头儿叹了一口气，说：“不谈这些事，小雨你怎么到杜家的？我知道你是被建国捡回家的。原来你的家在哪里？”

小雨摇摇头：“我也不记得了。”

老胡头儿也摸摸小雨的头：“也是个可怜的娃儿，建国一家子都是好人，你这是苦尽甘来了。”

小雨又点点头：“是呢，我很喜欢我现在这个新家。爷奶，爹娘，二爹二娘，三爹三娘，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对我都好。”

爷孙俩个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是互相心生怜惜，觉得颇为投缘。

小雨回家后，张秀英从水里捞出一个冻梨，递给她。年夜饭后吃冻梨，也是村里的习俗。小雨看着这个黑不溜秋，软趴趴的冻梨，不知道如何下口。兰香教给先把梨皮咬个小口，吸里面酸甜口可口的果汁。然后再把皮撕开，吃里面的果肉。冻梨冰凉凉，甜蜜蜜，吃起来好清爽，好舒服。

村子里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新的一年就这样到来了。

大年三十这一晚，煤油灯彻夜通明。御虎村管这个叫做长寿灯，一晚上不许熄灭，预示着益寿延年，香火不断。

大年初一的早上，娃们都换上了新衣服，女娃是粉色的灯芯绒上衣，深蓝色的裤子。男娃是天蓝色的上衣，深蓝色的裤子。小雨还细心地给女娃的衣服裤子上都缝上花边，看着就那么好看，那么精神。

小辈儿们都排着队的给老杜头儿和张秀英磕头拜年。看着这儿孙满堂，老两口儿简直乐开了花。磕完头，每个娃都得了一个红包，里面包着一毛钱。小娃们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撒着欢儿地跑到村头的小供销社买糖吃。

小雨把一毛钱给了兰香。兰香说：“小雨，你也去买糖吃吧。”

小雨摇摇头，说：“我不喜欢吃糖，娘，你帮我收着吧。”

这小娃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兰香把这一毛钱放好，说：“娘给你存着，以后你想买啥，跟娘要。”

小雨点点头，笑眯眯，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而且她一定会赚到更多更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