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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倚照是懵着回到屋子里的。
暖枝有些打盹,见到她进来立刻站起身,“将军……”
夏倚照“嗯”了一声,“你去休息吧。”
“好……”
见她魂不守舍,暖枝抿了抿唇,忍下困意上前,“将军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奴婢……”
“不必了。”夏倚照正心烦意燥,便径直打断了她,“你去做自己的事情。”
“是……”
暖枝嘴角的弧度越发紧绷,像是欲言又止,但还是转身离开。
她走了之后,夏倚照径直回到卧室,这才吐出一口气,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燥意。
她不知道萧屿说这些话到底是不是认真的,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至于拿那种事情开玩笑。
她这么想,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出口,不愿意相信像萧屿那样的人真的会对她抛出橄榄枝,她倒不是自惭形秽,只是觉得他们两个现在的身份相差太大,他说出来的那些话像是天方夜谭,对于她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真实性。
而且她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跟宋寒时结束之后还会重新开始另外一段感情,所以当萧屿对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只是本能地觉得虚假,觉得这些事情不可能发生,到现在她都觉得好像是自己的幻觉,一点都不真实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实感。
而那一侧,比起夏倚照的惶惶然,萧屿显然脸色不悦。
陆沉本意是过来找他抱怨,却见他的脸色比自己的更为难看,心情倒是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怎么?看你这副模样,被拒绝了?”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当看到萧屿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看着他的视线也带着一丝冰寒,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说中了,有些诧异,“你真的跟她直说了?我还以为你会迂回一段时间。”
他走到他面前,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萧屿不想说自己的事情,抬手揉了揉眉心,“今日怎么又过来了?”
他习惯在傍晚时在凉亭练剑,陆沉这段时间时常过来与他抱怨与程青之间的那些矛盾。
萧屿并不愿意听。
有时候敷衍而过,有时候随意给出意见,陆沉也并不在意,更像是想要有一个地方躲清。
以前还有暖枝在,能够转移和程青之间的那些矛盾,如今暖枝已经被送到了夏倚照身边,他和程青之间便直接对上。
所有的问题泥沙俱下,根本就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最近几乎都在吵架。
“你若是这么闲,不如回皇宫去。”萧屿淡淡开口,想到方才与夏倚照直说的时候她毫不掩饰的诧异与慌乱,心里面越发郁气拥堵,难以抒发。
陆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蹙起眉头看着他,“你真的想跟夏倚照……”
萧屿不发一言,沉沉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人脊背生寒。
若不是常年伴在他身边,陆沉还真被他唬住。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萧屿这幅模样,阴森森的,却不到发怒的边缘。
四周萦绕着一种诡异的氛围,陆沉忍不住问他,“她到底说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萧屿没说话,依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陆沉道:“我好歹也是成过亲的人,兴许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萧屿嗤笑一声,淡淡看向他,“我要她跟我,不是要她厌我。”
陆沉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行,那你自个看着办。”
两人心情都不佳,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陆沉刚要离开,萧屿却叫住了他,“等等。”
“还有何事?”
“去查一个人。”
“谁?”陆沉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他除了夏倚照,如今还对谁有兴趣?
萧屿却没看他,脸色有些沉,眼里面坠着一点冰霜,周身透着一种疏冷的气场。
“宋寒时。”
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陆沉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诧异地望着他,“他不是已经……”
萧屿抬眸与他对视,沉默不言,在他的目光中,陆沉似乎看懂了什么,抿紧薄唇,“我明白了。”
片刻后他有些讥讽地笑出了声,“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
萧屿眼里面含着淡淡的嘲讽,“胆子再大,又有什么用。”
陆沉看着他的侧脸,男人下颚紧绷,眸中沉淀着郁气,便心中了然,“需不需要直接处理掉?”
萧屿却打断道:“不必,摸清楚他的目的,不要让他再接触到夏倚照。”
陆沉闻言挑了挑眉,“这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斩草要除根,让他永远都不能够出现在夏倚照面前岂不是更好?”
萧屿没有说话,笑了笑,“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陆沉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什么意思?”
萧屿也缓缓收起了脸上嘲讽的神情,淡淡道:“活人永远都比不过死人。”
这句话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陆沉的痛处,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方才那嬉笑嘲讽的气氛急转直下,两人之间都带着一种漠然的死寂。
尤其是陆沉,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攥紧,过了很久才缓缓松开,什么都没说,从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转身离开。
活着的人永远都比不过死去的人,这一点倒是对的。
他那个夫人心里面也永远只装着一个早就烂在地里的人,看不到活人的半点身影。
次日清晨,夏倚照早早就醒了过来。
看上像是安睡了一整夜,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脑子里面嗡嗡的,什么都没有,到现在还是一片混沌。
昨夜的事情对她实在有太大的打击,到现在都还恍恍惚惚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暖枝早就已经打点好,看到夏倚照起身连忙进去伺候,手指触碰到她的肌肤时,下意识顿了一下,“将军,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是吗?”夏倚照看了她一眼,随即抬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有些迟钝,并没有觉得有多热,于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不用担心。”
暖枝眼里有些担忧,但是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也没有违背她的意志,便只点点头,“是。”
整理好之后,二人上了马车,按照原来的路线去了不远处的宅子。
夏倚照如今每天的任务就是督促灵渠的进程,如若不是特殊原因的话,刮风下雨都需要与萧屿见面。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早起来夏倚照情绪就有些不太对劲,一想到待会可能要见到那个男人,心里面其实是有一些尴尬与紧张的。
倒不是她对萧屿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昨夜说了那番话之后,她的反应着实像是刺痛了他的自尊。
像萧屿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她却直接拒绝了他,想必他心里面也不好受,若是待会见到他,他对她生气也是正常反应。
夏倚照心里面胡思乱想着,转眼间已经到了院中,远远地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矗立,已经在与旁人商议昨夜发生的事情。
最近的雨越下越大,许多努力都付之东流,所以那边的进程只能够暂缓,想出了应对方式再继续下去。
看到她进来,那些人都起身与她打招呼。
她在这里受到了足够的尊重,哪怕先前因为废后那段回忆有所顾忌,却给了她十足的敬意,对于过去的那些也矢口不提。
这一点夏倚照是感激的。
她看了萧屿的方向一眼,心里面也知道,他必然是插手其中,她在这里才能够这么舒坦地度过这段时光。
说起来,过去在这做人质的十年,除去一开始有些艰难,之后虽然依然难过,但也挺了过来。
她与宋回多多少少也受了一点萧屿的照顾,彼此心照不宣。
她一开始以为是他和儿子之间那一点忘年交的友谊,可现在发觉兴许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一些变味——萧屿是不是那时候就有端倪了?
她忍不住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如若是那般早的话,她怎么就一点没发现……
直到昨夜萧屿向她挑明,她才醒悟过来。
只不过……她看着萧屿的模样,心里面又觉得十分无常。
她是什么身份,自己是什么身份,且不说地位的差距,仅仅只说她早就已经成亲生子,与他之间便是相隔了无数道鸿沟。
哪怕是有所情谊,顶多也就是几分肝胆相照的义气和纯粹的互相欣赏。
昨夜萧屿却问她要不要考虑他,考虑什么?她是考虑那些的时候么?
夏倚照脸蛋有些发热,却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实实在在的热度。
她甩了甩脑袋,又在太阳穴上敲了敲,忽而感觉到面前压下一道影子,紧接着是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怎么了?”
萧屿蹙着眉头,抓住她的手腕,“敲自己的脑袋做什么?”
夏倚照抬起头看着他,眼尾也悄悄爬上一点红色,但自己不知道,反应了一会儿才挣开他的桎梏,“没什么,皇上……”
她说话时反应都慢了一些,只有她自己没有察觉到。
萧屿眉头一下子就皱得更紧,似乎是察觉到她有哪里不对劲,“你生病了?”
夏倚照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只是动作有些缓慢,“怎么可能?”
她很少生病,她的身体无比强壮,这些年来几乎就没有过什么风疼脑热,除非是受伤之类的,否则一般不会有什么病痛。
“我不会生病……”她听了萧屿的话,只是下意识地反驳,摇头晃脑的样子落入男人的眼中却是激起一阵凉意。
萧屿二话不说看向身后那群人,眉头紧锁,“叫大夫过来。”
“是,皇上。”
夏倚照闻言一下子就皱起眉头,脸上有些排斥的神色,“你要做什么?我说了我没事!”
她甩开萧屿的手,径直往里走进,“不要耽误灵渠的进度……昨夜不是短坝被毁?我们需要重新制定计划。”
萧屿回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她都忘记了对他保持君臣之间的尊敬和疏离。
方才与他说话时,似乎更像带着昨夜拒绝他时的冷淡。
萧屿的眼膜忽明忽暗,下颚紧绷,什么都没说,旋即直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
“今日就到这里。”
那些匠人左右互看,大抵知道皇帝的意思,纷纷垂下头,“是,皇上。”
闲杂人等离开,屋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萧屿一脚踹开门,大步走向榻前,将她缓缓放了下来,“大夫很快就到。”
夏倚照还是不肯呆着,硬撑着要起身,“我没事……”
她一使劲,忽而感到喉头一痒,忍不住咳嗽出声,萧屿便径直将她按进自己怀中,“别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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