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修】第五十话 滴血的万花筒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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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知道斑想要指使大蛇丸做的事情了，紧张、恐惧使我浑身都颤抖起来。

几乎来不及扭头去对他说什么狠话，我立即先行转目朝止水身边的大蛇丸望去，嘶声道，“大蛇丸！你住手！如果你真的对止水做了什么！我发誓，只要我活着！就会千倍万倍从你身上讨回来！”

“哎呀，斑大人，鼬少爷的样子好可怕啊。”大蛇丸看见我怨恨的神情，颇为委屈地朝斑耸了耸肩。

听了大蛇丸的“控诉”，斑在我耳畔发出短促而淡然的笑，与此同时，我感觉自己的颈部被释放，刚想趁机使力脱逃，那只松开刚刚我脖子的手臂却在此时再度覆盖上来，斑的掌心坚决地挡住了我望向大蛇丸的视线。

不仅如此，斑还大力将我的脑袋略朝后压，紧紧卡在他的颈窝处，是我重心朝后偏移，根本动弹不得，确定我不能反抗后……我听到斑的声音在我暂时看不到的世界响起——那个淡定自若的声音悠然道，“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大蛇丸。”

“鼬，你要记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你寻找出路……”半晌后，斑再度“温柔”对我说话的声音，淹没在不远处的止水传来的尖锐惨叫中。

从来没有一次如此惧怕黑暗，空有一双眼睛的我，却因为斑的手而根本无法看到前方。

“呵呵，你可别怪我啊，我这样的‘丧门犬’确实不如你们高贵……”对面传来的大蛇丸冰冷的笑声，如同一把利剑刺进我的心窝。

“你们……你们不得好死！”止水凄惨的嘶吼着，“即使我死了，我也要诅咒你们！……”

到底是怎样的酷刑，使得一向坚强隐忍的止水也发出这样破碎的声音。

斑，既然你要折磨我，为什么不让我亲眼看着？如果你真的想要帮我，为什么不蒙上我的耳朵……

“你们……对他怎样了……”此时再度开口说话的我，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助，我说出的话，亦是颤抖而不成语句的。我的世界，已然随着止水的阵阵惨叫声，突然变得出奇空白。

黑暗里，止水那一声又一声的控诉、诅咒、惨痛的呼喊，在我心间久久激荡。

“你想知道吗？”听到我的问话后，斑依然柔声回应我。

这个恶魔，从他的声音上判断——眼睁睁看着大蛇丸对止水的折磨，他的心情居然没有丝毫的撼动，情绪依旧平静得如同深潭里的冰水，那些自极度深寒中透出的凉意如同噬骨的□□，侵蚀着我贴着他的身体上，每一寸皮肤。

“啊！！”

止水的痛呼再度传来，我听得出，那是历经了他努力的忍耐，却依然无法抵抗的痛苦。

那凄厉的声声悲鸣，令我心胆惧裂，肝肠寸断。

大蛇丸的残忍手段我不是不知道，而现在的止水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斑，你利用了止水，成功摧毁了我本性里原就游移不定的一点点坚强。

我知道，你如此折磨我亲近的人，你虐待他，想要杀死他，无非是因为你想折磨我，你想令我失去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你想要亲手斩断我身边一切的“羁绊”。

你最终胜利了，因为深深了解你这些用心的我，对于这个世界以及自己的命运，彻底绝望了。

此时的我，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弱小，根本不曾拥有我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时，那种“自以为是”的强大力量——我可以欺负卡卡西、可以战胜大蛇丸、可以帮助那些在我看来是弱者的孩子，我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多么强大，强大到不仅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谁料，就是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我，此时却难以逃脱斑的两只手。

“我……输了……求求你们……放了止水……我什么都愿意做……”在斑的掌心下，我嘶声道。

“这么说，你终于想明白了，你会成为我的力量，对不对？”听到我的话后，斑笑了。

“是……”我只能哀伤地回答着，并且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难以抑制地涌出濡湿的液体——哈，这样一个没有用的我，我没有资格保护佐助，没有资格保护止水，我连我自己都不能保护！在我身边的人受苦受难的时候，我除了流泪，却什么都做不了。

无比绝望的一瞬间，我曾想过反抗斑，即使因此死掉也无所谓。

但，我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佐助。

如果我死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还会发生什么事，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而让佐助受到伤害的话……罢了，我承认，我只是在给自己的胆怯寻找理由。

——“羁绊”什么的，虽容易让人温暖，亦最易让人软弱。

斑的那句话不住在脑海中回响——“在这个世界里，实力就是一切，只有实力可以改变命运。”

“既然你答应的话，我就把第一个任务交给你吧。”

思绪万千时，我感觉到斑将嘴唇凑到我耳边，低声对我道，“去，把宇智波止水杀了。”

话音顿住，光明终于如愿以偿复现。

神情恍惚中，我并未及时回应斑的话，只是如处梦里初醒般，自顾自先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继而缓缓将下垂的视线朝前方一寸寸探去。

我不敢看……不敢直接看到现在的止水……

视线缓缓在青绿色的草地上移动，终于，渐渐有星星点点的血斑刺进我的双目。

我知道，那是止水的血……

近接着，是穿着淡色长衫的身躯，以及依然上滴着血的那只属于大蛇丸的右手……

当我的视线终于寻找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仰躺在草地上，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原本柔顺的漆黑长发此时混合着汗水和血水，凌乱不堪地铺洒在脑后。

身上虽没有明显的伤口，但不知何处而来的鲜血却染红了他的衫。

止水，你回答我，他们到底怎样对你……

我觉得此时的自己的灵魂已被抽离身躯，双臂无意识地微微用力后，居然轻易挣开了斑的手。

——或许他知道此时根本不需要再防备我吧……

恢复了“自由”的我，浑身微微颤抖着，步履蹒跚，朝止水的身边慢慢走去。

那张原本白净清秀的脸，此时已全是血污，干涸的、新鲜的、或深或浅颜色交织，渲染成一幅凄美的油彩画；那原本嵌着一双黑宝石的地方，却微微凹了下去。

他紧闭着眼看似“安详”，鲜血却抑制不住地从那双被薄薄眼皮覆盖的浅坑里汹涌而出。

见此状况的我，终于再也难以站立，软软跪倒在他身边，颤颤巍巍地探出自己的手去，握住了他平躺在身侧的一只右手，仿佛只要握住这只手，止水所承受的一切就可以传递到我身上……

握住那只手的同时，我感觉到处于紧张状态的它猛地紧了一下。

然而，似乎是立即感觉到了我轻柔的举动，犹豫了一下，止水最终亦轻轻回握住我的手。

“止水，是我……”

我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缓缓抚摸那张被血水浸泡的脸，想擦净他面上的一切污秽。

“鼬……”极度虚弱的止水听到我轻轻的声音，居然，浅浅地微笑了。

“对不起，止水……都怪我，太弱了……”看见他的笑，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哀痛，将他的手托起，放在我脸颊处紧贴着，哽咽起来。

“别哭……鼬……”触到了我脸上不住滑落的冰凉，止水的手指颤抖着动了动，似乎是想帮我擦拭，但无奈他此时已经太虚弱，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举动，也难以实现。

——你怎么能让我不哭！止水，你知道吗？你快死了！被残忍挖去双目的宇智波族人，怎么可能活下来！我就要失去你了，止水！而你，居然让我不哭！你果然是笨蛋！大笨蛋！

我抑制着心里的疼痛，暗暗咒骂着直到现在还那么温柔的止水，眼泪更是难以压抑住……

“呐……鼬……你靠过来一点……我……有话要……你……”

每说一个字，都令现在的他尤为痛苦，而我一领会到他的意思，未等他说完，就立即俯下身去。

斑和大蛇丸一直沉默着，他们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如同在看一出戏。

然而我此时却连怨恨他们的心情都没有了，我心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伤痛。

那种痛如同刺入指甲缝里的细针，如同撕扯着体内骨与肉……

眼前的止水，是与我亲近的人中间，第一个即将离我而去的人，第一个我明明眼望着他要消失了，却根本无法救他的人……

“鼬……我……们……是朋友……对吧……”

止水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吐出的字却尤为清晰，话刚说完，他再度剧烈地咳起来，一些血沫从他唇齿之间再度涌了出来。

我见状如同个手足无措的孩子般，想要用手帮他将那些涌出嘴角的血抹去，我甚至还试着将手指抵在他唇角试图阻止那些血继续流出来。

但只要我一松开手，止水的血，就如同他即将逝去的生命，继续缓缓流逝着。

“你真是傻……那种问题，我不是早就回答过你了吗？”

泪水已然汹涌，我想要笑着说话来减轻止水的痛苦，当我牵起唇角，却又立刻意识到——他再也“看不见”了，既然他不能“看见”，我的笑容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说……我……听……”止水的语气变得有些着急，胸口的起伏随着这句话变得剧烈。

我的眼泪愈来愈汹涌，终于滑落了面颊，一滴滴砸在止水的脸上，冲刷稀释着那些粘稠的鲜红，声音亦悲怆无比，坚定道：“宇智波止水！你记得！我把你当成亲人！当成我最重要的朋友！”

“恩……”听到这句话，止水长舒了一口气，微微笑了，他废力地再度张开嘴，一字一顿道，“我……我，也是！鼬……大……人……”

听到他喊我“鼬大人”，我想起那是当初任性跋扈的我“规定”他对我的称呼，此时听来，却觉得心中愈加疼痛——止水，你真的一直都没有忘记。关于我的一切，你都深深记得，而我，又对你做了些什么？

“止水，对不起，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欠你太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求你，你给我个机会，我改……我真的会改……”我意识到止水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开始语无伦次地说着孩子气的话，我知道自己的手，虽然可以牢牢抓住止水的手，但我却留不住他离开的脚步。

“鼬……杀了……我……”止水依然是柔柔的笑着，眉心却已微微皱起，“我……很……痛……”他废力地说着，拼尽全力般将藏在腰后的另外一只手慢慢抽出。

我抬起泪眼，看着那只已经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手心紧紧攥着一枚已被血染红的苦无。

可以想象，那必定是止水为了反抗想要伤害他的大蛇丸，而伸手去掏暗器，却因为之前才被斑的瞳术伤到，导致动作不够敏捷……

此时已经失去双眼、神智不是很清楚的他，只能辨认着我声音的方向，颤抖着手将苦无递过来，嘴里不住泛出血沫的开始渐渐减少，而他已经不能清晰吐字，“杀……我……”

感受止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身体，我明白他确实是痛苦到了极点，即使我不动手，他也会因为失血、疼痛而死去。但止水，你要我下手杀了你？

——我怎么能这样做……

“求你……鼬……如果……朋友……”止水的眼眶里溢出混合着血的泪水，语气颤抖而充满了渴求，即使他现在已经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但他依然一次又一次地念着那些令我心脏剧烈疼痛起来的字或词，“痛……死在……你……手……满足……”

——求你，鼬，如果我们还是朋友的话……我太痛了，能够死在你手里，我很满足。

我看着这样软弱的止水，看着这个流着血泪、祈求我杀掉他的止水，我终于从他手里接过那枚染着他的血的苦无，握在自己手心里。

再度细细端详他的脸，我本已坚定下来的决心，却随着又涌出眼眶的泪水动摇了。

面对那么痛的止水，我知道自己至少应该亲手帮他结束这种折磨！但要我亲手杀了他，这怎么可能！我凄然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见止水的脸。

与此同时，我突然感觉到一双手从我身后探来，握住我紧攥苦无的手，就在我还未回过神的时候，那只手已经裹着我的手，迅速而坚决地将苦无推进了止水的心口。

“噗”的一声轻响——苦无的铁刃没入止水的身体，他胸腔里喷涌而出的温暖血液，瞬间侵蚀了我全然冰凉的手。

眼前的止水，唇边还存有一抹笑，脑袋轻轻一撇，胸口起伏就此静止住了。

久久的沉默后，我缓缓地扭过头，望向脸侧那张掩藏在漩涡面具后，根本看不到表情的脸，颤抖着声音，我一字一顿道：“宇智波斑！你居然，借着我的手，就这样杀掉了止水！”

“你别怪我，你知道让他痛快死掉比折磨他要好的多。”斑看着我，那只透出面具上小孔的一只眼睛居然满是怜悯的神色，轻柔安慰着已经快要崩溃的我，他甚至还用手帮我擦了擦脸庞的泪水，“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去跟团藏交差了，你去告诉他们……告诉火影和团藏，宇智波一族所有的计划。”

“你……这个混蛋。”我挥开他帮我擦眼泪的手，冷冷看着他。

——止水死了，我的满腔悲怆终于全然转变为愤怒。

狠狠望着斑的时候，我眼眶中突然传来阵阵熟悉的灼热，并且有些异常地夹杂着丝丝微痛。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斑端详我的表情，半晌后却突然笑了，语气中有些惊喜。他似乎难以抑制自己兴奋情绪朝大蛇丸道：“大蛇丸，你快过来！你看见了吗！”

“哼，果然，只有挚友的血，才是打开‘万花筒’的媒介吗？”早已站在我们身边的大蛇丸冷冷瞥了瞥我的样子，淡淡一笑。

——万花筒？是吗？原来这种感觉就是“万花筒写轮眼”吗？

比起普通的写轮眼，使用万花筒的时候会伴有痛感……是为了让我永远记得此刻吗？

真是讽刺，我终于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力量——“月读”和“天照”。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一切似乎都太迟了。

我第一次想要使用那种力量去保护的人，已经死在我面前，而且是我害死他的。

我的手上沾满了他的血液，那是他送给我的力量，而我却救不了他。

最为“愚蠢”的事实是，我不能去责怪怨恨斑和大蛇丸，如果要怪，只能怪那个满身罪孽的老天爷还有我父亲策划的那个该死的计划……

还有，怪那个如此懦弱的我。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我努力抑制住自己到达极致的悲痛情绪，居然暂时冷静下来——我不能在我的敌人面前，继续表现出自己的懦弱，从此刻开始，我必须要学会真正的坚强。

斑看着突然变得和之前判若两人的我，仅仅沉默了半晌，扭头去看大蛇丸，“止水的尸体就给你去处理，尽量做成是自杀身亡的样子吧。”

“哼，真是困难呢……他眼睛都没了……”大蛇丸看了看地上已然断气的少年。

“是吗？那你重新去找一个类似的身体来顶替吧，止水的尸体就交给绝好了。”斑道。

“好吧，遵命。”大蛇丸淡淡笑笑，双手结印，消失。

“至于你，鼬。”斑接着将目光转向我，“我之前利用写轮眼的复制能力，复制了止水的字迹，我会伪造一封止水的遗书，你回去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冷冷看着他，不做声，心里暗暗想着：斑，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你练就了这种比岩石还要坚硬的心肠。

“还有，回家之前先去换一身衣服，不要让人家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斑打量了我一下，似乎也觉得我的神情变得比之前愈加冷漠。于是，他稍微软了软语气，“……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也是无可奈何。”

“我虽然愿意帮你实现对宇智波一族的复仇，但对于木叶村，若是你对它做出一丝一毫的坏事，我保证我即使拼了这条命也会杀了你，宇智波斑，你该知道我现在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冷冷看着斑，心中当然知道自己眼前的路已经只剩下一条了——斑替我选择的那一条。

“我知道了。”斑点点头。

“还有……”我想了想，突然喊住了想要从地上扛起止水的斑。

“还有什么事？”斑诧异扭头看我。

“我知道现在的我，没有立场可以求你什么事……”望着地上止水安然长眠的脸，我欲言又止。

斑再度走回我身边，双手扶在我肩头，一枚浅浅的绯红眼球透过那个漩涡面具的小孔直视着我，语气淡而平和，“你说吧……鼬，此时的你，如果还有什么心愿想要实现，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我都会答应你，请不要客气。”

“……到了那一天，无论如何，请放了我弟弟……”我闭上眼睛，垂下头去，凄凉的声音，随着今天的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天际，“这是我唯一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