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我们做个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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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许麦秋没什么把握，但她也没有纠结太久。

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准备，这次若是不行，那便专心准备秋季的甜品选拔赛事。

待钱掌柜给大家展示完尚记的甜点，施道沣并没有立刻宣布结果，他让大伙儿先回去，有消息了会派人去通知。

甜品铺子的东家们都走后，官厅内终是安静了下来。

施道沣站起身，走到中央的圆桌旁，绕着许麦秋留下的那副画转了一圈，又捏起尚记的小点心，咬了两口，点头道：“味道真是不错。”

说着，他拿起食盒便走到韩延卿身边，“韩大人再来一块？”

韩延卿轻咳两声后，道：“不用了。”

施道沣赶紧上前两步，把食盒放到小几上，然后立在韩延卿身侧，轻轻给他拍背，“大人舟马劳顿，刚到淮安，怕是不适应这里潮湿又燥热的气候。”

韩延卿很不习惯被人触碰，他不着痕迹地向前挪了挪身子，道：“有劳施大人，韩某好多了。”

施道沣见状，便又回到位置上，接着又吃了一块，“尚记做的这款点心味道真是不错，大人，您觉得孟夏宴我们就用尚记如何？”

韩延卿正要去端茶盏，闻言手微微一顿，而后又继续，状似不经意地问：“刚刚见施大人对王记的红莓酒多有称赞，又说许老板书画皆佳，我还以为大人已经选定王记了。”

施道沣呵呵一笑，“就今日这来的这些甜品铺子来说，王记与尚记实属优秀，这两家不相上下，都是老店了，放心。其实选谁都一样，不过尚南是商会会长，平日里也是很积极地协助我们的工作，多少要卖给他一个人情，于我们也无碍。”

韩延卿掀起茶盖抹了抹，“尚记的糕点偏甜腻，我不喜欢，既然施大人说王记与尚记不相上下，那不如就选王记，许老板的红莓酒做的不错，我喜欢。”

施道沣微微怔了怔。

与韩延卿相处的这几日，他一直都显得挺平易近人，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如此肯定到几乎有些强硬的语气。不过既然御史大人都发话了，他当然听从，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相较于尚南来说，他更在乎韩延卿的感受。

“韩大人若是喜欢王记，那我们就订王记。”

韩延卿微微笑道：“如此甚好。”他顿了顿又问：“前两日说起过，我想要去各个村子里走一走，不知施大人安排的如何了？”

“早已经安排好了，大人随时可以出发，不过……”施道沣看着他又捂着嘴咳了两声，不无担忧道：“大人不如多休息几日，待将养好了再下去巡查不迟。”

“无妨。”韩延卿想了想，道：“后日应该可以出发。”

“是。但凭大人吩咐。”施道沣又问：“大人想先去哪一个村子？”

“林上村。”

“好，下官定安排妥当。”

韩延卿又与施道沣寒暄几句，便出了官厅，打算回去继续工作。

他穿过月亮门，刚踏上回廊，便觉脚下一滞。

低头看去，竟不知是哪里跑来的一只小猫咪，此时正扒住他的皂靴，似是想要爬上去。

韩延卿微微一笑，蹲下身子，用手指顺了顺小猫身上的毛。

它看起来也就是刚满月不久，身上是橘色与白色相间的软毛。可能是它太小了，走得累了，扒住韩延卿的靴子便以为找到了休息的地方，竟不肯放开。

就在他蹲下的时候，那只小猫整个爬上他的靴子，就赖在上面不下来了。

“你从哪儿来的？小家伙。”

“喵~~”

“可有主人家？”

“喵~喵~”

“我从未养过小动物，怕是照顾不好你。”

小猫咪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非但没有下来，毛茸茸的小脑袋，反倒在他的脚踝处蹭了好几下。惹得韩延卿又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中忽然闯入一双素色缎面绣鞋。

韩延卿并未抬头。

他知道来人是谁！

许麦秋……

她怎么回来了？

来人确是许麦秋。

她心中始终记挂着韩延卿的咳嗽。

即便在官厅内，由始至终他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看过来。

许麦秋不确定他是还在记恨自己，还是因为两人现在的地位有天壤之别，所以他连看都不屑再看自己了。可不管怎么样，她确是做不到看见他病了，却不闻不问。

她看了看他脚边的小猫咪，便没有再往前进。

她小时候被狗咬过，自那以后，她不仅怕狗，长了毛的动物都不喜欢。

“韩大人。”

“……”

韩延卿恍若未闻。

许麦秋见状，索性也蹲了下来。

韩延卿没想到她有此举动，下意识地便抬眸看向她。

他的眼眸黝黑又深邃，此时许是因为病着，眼神看起来朦朦的，鼻尖也是粉红色的，便是脸颊，不知怎地也染上了浅浅的粉。

韩延卿年少时，是那种很乖的俊俏模样，现在长成了清隽的年轻男子，比年少时多了几分坚毅，穿上官服时自有一派威严气质。

但他现下并未着官服，只穿了一身鸭卵青的长袍。鸦青的发全部都梳上去了，仅用一根乌色木簪束发，将他精致的五官全都露出来。

看着就如同邻家努力进学的小哥哥一般。

那句‘韩大人’，许麦秋再叫不出来。

“你是不是病了？”

“……”

韩延卿表面上看似镇定，可他的心中莫名慌乱起来。

她为何这样看着我？

她这样问我……是何用意？

可是……还关心我？

“我刚刚见你在官厅里一直在咳嗽，是又伤寒了吗？”尽管韩延卿不说话，许麦秋还是说道：“一会儿我回去给你炖一些冰糖银耳雪梨，让长北送来，你这样总是咳太伤身。”

长北，王长北。

韩延卿知道，他是许麦秋的小叔子。

她在他面前，说起自己的小叔子如此自然。

真的不在意他会生气么？

韩延卿冷静下来，慌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低下头，一下一下摸着小猫咪，慢慢道：“王家娘子，你这样给外男做银耳雪梨，好吗？”

“……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不想连朋友都不是了。”

许麦秋确实关心他。

她在努力将这份关心，控制在对好朋友的关心范围内，她做不到将他完全当成陌生人。

韩延卿听后，嗤笑一声。

果然！

朋友？！

谁要和她做朋友？！

他笑自己的不坚定。

昨天不是已经想得清楚明白了？要忘了她，不过今天人家稍微一示好，就差点信以为真。

韩延卿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许麦秋，我与你早已经不是朋友，我们的情谊，在十年前就已经断了！现在我与你，不过是陌路人。”

许麦秋看着他，脑子有那么一瞬空白了，脸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热。

她不敢相信这样一句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韩延卿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哪怕是十年前，她要分开时，他生气成那样，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现在我与你，不过是陌路人。’

陌路人……

他的一句话彻底地砸碎了她暗藏着的，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许麦秋听到自己身体里面传来一声轻响。

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许麦秋看着韩延卿，慢慢站起身，对他行了个礼，“打扰了，韩大人，保重。”

说完，她转身，走了。

韩延卿也站起身，目送她渐行渐远。

他旋即也转身，朝着与她相反的地方前行。

走了几步，韩延卿忽然又停下脚步。

他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

韩延卿立刻转过身来，回廊上已然空空荡荡。

只有那只小猫咪，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他俯身将它抱起，放在臂弯中，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们做个伴吧。”

许麦秋回到铺子，赵氏见她神色不对，“秋儿，怎么了？施大人为难你了？他找你去什么事？”

她勉强一笑，“我没事，施大人没有为难我，他要选人给孟夏宴做甜品台。”

“王记没被选上？”

“结果要过两天再出来。”

“那你怎么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尚记表现的很好，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尽人事，听天命，已经结束了，你就别再想太多了。”赵氏安慰她之后又说：“对了，刚才你娘让人捎话过来，想让你回去几天。”

“知道了，我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娘，我休息一下，晚上别等我吃饭。”

许麦秋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回屋子，在关上屋门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