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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露拽着陶冰真往后院走,想去秦婵处陈清厉害,她道:“我爹说,闵王在边关时杀人无数,最厉害的一次当场坑杀了五万敌军,那日朔风凄凄,哀嚎传遍千里,闻者毛骨悚然,惊惧难当。唯独闵王如若无事发生,事后还与属下饮酒作诗,切磋武艺,可见是个面冷心狠的!岂不知杀人太多,他身上早已染上了煞气,谁若与他亲近了,命薄些的不早被克死才怪了,婵姐儿嫁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陶冰真连忙拉住她,让她别添乱去。那天她见闵王与秦婵纵马而去,并未再告诉旁人,连夏露都未曾告诉,生怕她说漏了嘴,是以夏露什么都不知道。
陶冰真知道两人早就互生情意,人都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最难得的便是情投意合了。这道理既然懂得,此时怎好再去胡乱掺和去。
她笑笑:“你爹夏学士,平日里你总说他最是个迂腐不化的,这时候你倒是全然信了他的话。别的不说,单说坑杀敌军一事,你可知道养一日的战俘要费多少粮草?光是粮草就足以叫咱们的大军吃不消了,更别提带着多带那么些人走路,要看管,要拖慢行军进程等,原地坑杀是惨忍,但对咱们的士兵百姓却是好事。你也少读读那些风花雪月的诗,打仗都是你死我活的,闵王打赢了,护一方百姓平安,这就已然很好了。”
陶冰真到底是吏部尚书的女儿,知晓管人是一桩极麻烦的事,立刻就想出了这些道理。夏露总算被劝住,不再闹着往后院去,只是对闵王的成见仍在,一副不大欣喜的模样。
堂屋里,秦盛之总算到了,他与闵王寒暄一番,便询问其来意,果然,王爷说,今日是为求娶府上二小姐秦婵而来。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秦盛之仍觉难以置信。他自认为是个聪明人,朝廷里谁的心思是什么样,不说猜出个七八分,四五分总是有的。
可今日这件事,他实在是做梦都没想到。婵儿本该是太子妃,因祸未能出嫁,想来再与皇族议亲是难上加难了,再嫁只能低嫁。如今王爷亲自上门提亲,自然是求都求不到的大好事。
可越是这样,秦盛之便觉得越危险。他总觉得背后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是他未曾看破的。
媒人瞧准时机,立刻绽出一张花朵似的笑脸,凑上来道:“丞相大人,您就别再犹豫啦,这可是天大的好姻缘啊!您是有所不知呀,送来府上的那对大雁,都是咱们王爷昨儿披星戴月奔出城打的,夜里黑压压的,到处都是鬼魅树影,下属们别说打雁了,没撞树就不错了。可咱们闵王爷是何许人也,他的本事可太大了,一抬手抛出两枚石子,一双大雁就竖直掉下来了,再趁着清早城门刚开时回来,送到丞相您的府上……”
媒人的三寸不烂之舌一经发力,便越说越来劲,也不知是真是假。秦盛之嘴上附和连连,实际正趁这功夫琢磨答应婚事的利弊。
能嫁进皇族自然是风光无量,可两家结了亲,从此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来日发生什么意外,秦家再想独善其身也是不能够了。
庆王一心要争皇位,且胜算大,闵王偏偏半点野心都没有,两位王爷素来又不对付,这时候与闵王结亲,难保来日庆王登上皇位,不给秦家穿小鞋。
正在他深思熟虑之际,阮芳舒来了,借端茶的时机,在秦盛之耳边小声道:“婵儿对婚事有自己的主意,要亲口对老爷说,正在后头等着呢。”
秦盛之一怔,心道实在是胡闹。他正犯难,怎么她也出来搅和。可到底是偏疼的女儿,秦盛之思索片刻,想着听听她有什么话说也无妨,故寻了个借口去见秦婵。
“你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吧,王爷还在等着。”秦盛之匆匆到了,面色有些不愉。
秦婵把心一横,当即跪下:“爹,女儿愿意嫁给王爷,您不妨直接答应了他。”
她知道父亲的顾忌,上一世父亲就是这般,对结亲之事左思右想,并不敢贸然答应,秦婵心里亦没有主意,经秦妙反复劝了,她终于拿定了主意,才说决计不嫁闵王的。父亲骂了她一顿,到底心疼她,终是将这事按照她的意思给摆平了。
若她不来,想必父亲今日要寻理由糊弄过去,她与王爷的亲事定不下来,不知之后又要生出多少关节。
“胡闹!”秦盛之果然发怒,气得摔了茶盏,指着她面门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自己跑过来说三道四,传出去没得给秦家丢脸!”
“老爷,您别责怪她。”阮芳舒忙上前揽住秦盛之的手臂,忍不住来劝,“婵儿大了,她有自己的主见了,这是好事呀。”
“哎呀我说婵姐儿,都不用传出去了,就是自己府上的人听见,都替你害臊,哪有把嫁不嫁的挂在嘴边的,这么大姑娘成了什么了。”周姨娘闻风而来,她倚在门框处抱着胳膊,见老爷对秦婵发怒,她便有底气开腔,来一个火上浇油。
秦盛之一听,愈发生气了。
“爹!”秦婵拽住他的袍角,面色恳切。
“女儿此生,非闵王不嫁。”
话音一落,满屋寂静。
阮芳舒讶然,她想不到婵儿会有如此决心。周姨娘眼珠儿滴溜溜转开了,心想秦婵这样顶撞老爷,老爷待会必要盛怒,到时就有好戏看了。小姐这话说得莽撞,饶是青桃,都开始替秦婵担心。
然而,秦盛之旋紧的眉头渐渐松动,看着秦婵决然的样子,心情缓缓平复下来。
身为父亲,他平日面上从不显露什么,甚至关怀的话都少,可其实他很了解婵儿是什么样的人。
婵儿的性子随他,很倔,也肯经营。但凡她认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另要下一番苦工去做。别看她总是柔柔的,和和气气的,其实心里早有准头,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前三年,婵儿知道要嫁太子,她自己做主,托人打听太子吃穿喜好,日夜绣嫁衣,勤练宫廷礼节,甚至皇后娘娘身子有什么病,吃什么药她都了然,把身为太子妃该知道该做的事,做得周周全全。那时候,秦盛之便知道,这个女儿和他太像了。
如今见她态度坚决,必是早就盘算好了,说不定已经费过不少的心经营了。
“也罢,也罢。”秦盛之叹气。
秦婵的话使他不再犹豫。闵王既然有本事立下赫赫战功,他必有本事自保。皇族难进,只要女儿这一遭顺顺利利嫁进去,从此他们秦家便是一门皇亲国戚了,仰仗这个身份,再有他秦盛之苦心经营着,结局未必能差到哪去。
“你既非闵王不嫁,我这就回去,答应王爷的求亲。”
秦盛之匆匆离开。阮芳舒扶了秦婵起来,替她掸掸膝上的尘土,“你父亲最是疼你的,他不愿你受委屈。”
“婵儿知道。”秦婵目中隐有泪光。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父亲都成全了她的倔强,这一次,她再也不能辜负父亲了。
周姨娘惊掉了下巴。
她不信老爷是这样的人,便飞奔出去,又跑回刚才那墙角去听。
“媒人,大雁,庚帖,本王都带来了,还缺什么?”霍深舒展了脊背,又懒洋洋靠在椅背上。
媒人的话虽然夸张了些,不过那双大雁确实是他亲自出城打的,他未换衣服,身上穿的还是一件麂皮的大氅。
秦盛之回来后,媒人还想继续撮合,被霍深止住。
“回王爷,什么都不缺了。王爷亲往议亲,微臣喜不自胜,岂有不应之理。”秦盛之恭敬回话。
周姨娘吃了一大惊,身子不稳,咣当跌坐在地上,屁股火辣辣地疼。
“嗯。”霍深微一点头,直起腰板往前坐了坐。
媒人更是欢天喜地,嘴角快要咧到耳后去了,“恭喜,贺喜呀丞相大人!换了庚帖,回去再合八字,这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霍深忽道:“怎么,合了八字才算定亲?”
“这……这个是自然。王爷,上到天子,下至庶民,若要定亲,必得合过八字才行,若八字不合,互相有碍,这亲事便定不下来的。”媒人解释道。
霍深沉默,脸色也不好。
“本王亲自来一趟,就是要把婚事当场定下来,若非要合过八字才许定亲,那就立刻就找人合去。”
媒人道;“王爷不可随意找人合八字呀,须得是德高望重且精通命理之人才可,如此才不会伤了姻缘的福气。”
秦盛之也来劝,说早一时晚一时没什么要紧,王爷不必心焦。
霍深却没了耐心,他板着脸思忖一会儿,喊了个手下进来,下令道:“你带着庚帖,去广济寺找玄智大师,请他合八字。”
“是。”手下领命而去。
玄智大师?
秦盛之暗暗心惊。玄智大师乃是本朝最负盛名的高僧,就算是皇上想见,都要提前派人去请,请得到请不到还要两说。
王爷这般下令,恐怕两人早就相识。可是,大师会给这个面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霍深: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现在,立刻,马上,订婚o( ̄ヘ ̄o)
秦盛之:都,都听宁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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