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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我抄我自己?

莫成弘有些头疼,打听到高茗联系方式,商量这事怎么处理。

高茗接了电话,说道:“这事我也听公司里人说了。当初让许乔开小号是怕给他带来麻烦,那现在既然发生误会了,干脆就挑开了说。”

莫成弘问:“你们那边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高茗笑了一下,“点星能发展成现在这样,少不了许乔的功劳。要说不方便,是先前怕公司做不好给他丢面,现在发展得不错,就没这个顾虑。”

又聊了几句,高茗最后说道:“那这就交给我们公司来处理。”

两边粉丝眼看着要有骂战升级的趋势,有美术认证的小博主看着两张对比图,弱弱说了一句:“从风格、笔触来看,这两张画应该是一个作者。”

紧接着,又是几位美术博主将两张画放到一起,从用笔习惯、用色搭配和一些细节处理的地方进行了对比,保持同样的观点。

两边粉丝面面相觑。

[不能吧……?]

[能吧?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求生纪录片的冠名商还是点星,这么一联想,不是没有可能有乔乔的原因在里头啊]

[要是真的我的次元壁就破了]

[点星主美不仅是主美,还是主策。我不信许乔工作那么忙,还有时间忙这些]

[我也觉得许乔优越的发际线跟游戏行业没有什么关系]

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依旧热烈,骂声却一下子小了起来。主美粉丝也拿不准到底怎么回事,心里还是不大相信这两个是同一个人,但万一呢?这要是真的,骂错自己人可怎么办。

回首了一下许乔在娱乐圈的光辉事迹,他们也心虚不确定了。

这时,有人发了一张照片。

【柚今天不咕】去年在咖啡厅拍的照片,现在越看这个人越像许乔。

照片背景是咖啡厅里侧对顾客开放的涂鸦墙,角落堆着画架和颜料,一个戴口罩帽子的年轻人施施然站在画架前,一手端着调色盘,一手拿着画笔点在画纸上。

周围有不少围观的顾客,有的正拿出手机拍照。

在这张照片角落,还留下了拍照当时的时间水印。

[姐妹,不是像,这就是乔乔!资深乔粉,哥哥化成灰都认识]

[旁边站着的不就是点星老板高茗??]

[这个时间点,是点星官宣主美不久前]

照片里发生的事,正是去年许乔往点星邮箱投稿,高茗约他出来见面的那一次。在那次见面中,高茗确定了许乔的主美身份,两人一起商讨规划了末世游戏的大框架。

发表这条微博的博主又出来说话了。

【柚今天不咕】我记得当时他画完,服务员还过来问他要不要,好像是要装裱在店内作展示。

[解码了,这个咖啡厅就是西三环提署路路口那家]

[??那离我家很近啊]

有附近的网友兴致勃勃跑去咖啡厅,果然在涂鸦墙旁边找到了那幅装裱好的画。咖啡厅老板似乎很喜欢这幅画,装裱用的木头都是好木头。

网友将这幅画大图上传到微博。一幅林深泉清图,笔触潇洒流畅行云流水,哪怕是不懂绘画的人,也能从中察觉出这幅和许乔那幅的风格相似之处。

[博主发的那张照片,我找了个乔乔相同角度的,拖到ps调了下图层透明度,可以看到从额头到鼻梁这块曲线完全重合,眉眼也很像,这个人应该就是乔乔]

原本逮着许乔骂的那些主美粉丝此时心情复杂。抱着最后的挣扎念头,希望官方能出来否认一下。

倒也不是接受不了他们疯狂崇拜的主美就是许乔,而是先前骂成这样,这要真是一个人,也太尴尬了。

没有让网友们失望,点星官微很快作出了回应,一个手指竖到嘴前的emoji表情,配上文案:嘘,点星的员工福利。

下附一段小视频,视频里,点星工作室墙上挂着红色条幅庆祝末世游戏上线顺利,条幅下,许乔抱着琵琶弹奏。拍视频的人调整角度,扫向底下屏息聆听的点星员工,一个个脸上带着沉醉的痴笑。

通过这个小视频,侧面承认了许乔就是点星主美。

[我好酸,神仙福利,近距离接触还能欣赏专属音乐会]

[点星还招人吗,真诚求问]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哥哥多才多艺,却不知道能到这个地步]

[你乔可是连农机都会修的人……]

[收回先前骂许乔的话!!我还没缓过劲,那么现在可以去许乔微博底下催更了吗?主美那个微博号几百年不营业,作为粉丝是真的寂寞!]

[附议]

……

许乔就是点星主美的事曝光,短时间内给双方都带来了一定影响,但很快,正向反馈成为主导。

末世庞大的玩家群体中不少人成了许乔粉丝,许乔的人气也给游戏成功引流。这些的前提是,末世确实是一个制作精良的好游戏,许乔是官方认证为国争光的优质偶像。

清闲了一阵子,许乔又赶了几个行程和通告。

徐斯奕很快要去美国拍电影,那位美籍犹太裔导演兼编剧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挑中了他,后面徐斯奕通过试镜,角色是一位身处柬埔寨的华人医生。

电影在开拍前要做的工作很多,他专心做着准备,但不管多忙都会尽可能抽出时间接送许乔。

徐斯奕的消息少了起来,反而是许乔的一些路透照里,时常能看见他的身影。

另一边,应文林和马尔兹先生一直在进行民乐推广、合作办学的事,许乔为此出了好几趟国。应文林告诉他,如果一切顺利,五年内合作院校就可以正式落地。

到那个时候,民乐协和性理论应该会更加完善。

等天气快暖和起来的时候,胡正华找到许乔。他先前在微博@许乔,说留了个好角色,只是一直没后续了。这回把剧本发过来,给了莫成弘一个惊喜。

是他所执导电影的男主角。

许乔演戏经验不多,几个角色塑造得却都很成功,胡正华看重的正是他的可塑性和天才一般的对角色的感知力。

这部电影名叫《灯光》,初看剧本时许乔以为是个爱情片,往下看却发现不是。总的来讲,元素和可以解读的方面很多。

故事发生在90年代,在中部地区的某个小县城,身为高中同学的男女主角互相抱有好感,高考落榜后两人拒绝家里的工作安排,从报纸新闻中得知南方的发展,怀揣着梦想私奔到那座城市,希望做一番事业。

这是一座飞速发展的城市,立交桥纵横交错,新建的楼房一栋接着一栋拔地而起。

在度过初期的兴奋和甜蜜后,现实很快找上他们。

身上带的钱快用完了,他们不得不搬出舒适的宾馆,在破旧的城中村居民楼住下,找工作维持生活。经过中介介绍找到工作,单调苦闷、高强度的工作和压低的工资让这对情侣苦不堪言。

后面的一系列故事都围绕这展开。

正式开机前的半个多月里,许乔一直呆在酒店和女主角申盼磨合剧本,申盼是位年近三十的女演员,演技很好,演起少女丝毫不违和。另一边,胡正华一有时间就过来帮两人讲人物心理。

开机仪式过后,剧组正式进入拍摄状态。

图个好兆头,前几场戏都难度不大,演员们一遍过的。

直到晚上,才正式进入主题。这一场戏是男女主的冲突戏,等他们就位,场记打板,开口道:“《灯光》第五场一镜一次,a!”

镜头记录下90年代这座光鲜城市阴影下的角落。污水横流的城中村,拐过两条街道就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

夜间霓虹灯五彩斑斓,行人往来络绎不绝,商铺的招牌灯光在夜间连成一道光路。与之对比的,是城中村夜里昏黄暗淡路灯照不透的狭窄阴暗巷道。

巷道里,响起两人在夜间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阿林,好黑啊……”女主角小冬抱住男友胳膊,低声抱怨。

她另一只手上,提着从夜市带回来的小吃。

阿林刚想说什么,一只硕大的老鼠从两人面前穿过。

小冬尖叫一声,旁边破旧的楼房里立刻传来怒骂:“叫叫叫,叫魂啊?”

小冬气不过,跟她对骂起来,一个是中年妇女宏亮的嗓门,一个是少女细锐锋利的声线,夜晚瞬间热闹起来。

还是阿林神色阴郁地拉着她离开了。从巷道穿过,在密密麻麻的楼房中,两人拧动钥匙回家。

小冬仍生气:“什么人啊这是!”

“行了,快吃东西吧,一会儿凉了。”阿林说。

小冬更气:“你还说,要不是跟了你跑出来,我才不会住这种地方!”

她说着,将手里小吃摔到桌子上,走到窗边,看着隔着两条街道对面的高档小区楼。那里整洁干净,灯光明亮。

“咱们什么时候能搬到那边去?”小冬问,半天没等来回答,一整天积累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我受不了了,咱俩好歹是高中生,在厂里被那些没文化的欺负,回来了还受那个嘴脏大妈的气,你都不帮我说话,你怎么这么没用?”

见阿林不说话,小冬戳着他,一句接一句,说的越发难听。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对浓情蜜意的情侣终于陷入争吵中。邻居敲了好几次门,小冬依旧不停,阿林忍无可忍,将她按倒在床。

“你干嘛?”小冬先是一愣,随即冷笑,“我现在不想跟你做那档子事。”

阿林本没有这样的心思,看到她这个表情心里也来了气,解起她的衣服来。

后面是一段男主强迫、女主挣扎,最后将他推下床,导致男主阿林右手骨折的情节。这是电影里阿林的第一个转折点。

拍的时候却出现了点问题。

迄今为止许乔演戏,经验是不太多的。包括胡正华在内的导演认为他表演天赋卓绝,这个天赋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他的穿书历程。

他亲自成为过如此多的角色、人物,自然而然,也就对不同类型的人物有了深刻的心理体会,时间沉淀下来的阅历让他比常人更加容易领悟人物的深层次状态。

但是,并不包括阿林和小冬的这种相处。

让他去强迫一个女人,做起来有些困难。

胡正华果然喊了咔:“不行啊许乔,你这个太温吞了,阿林是比较偏执的那种人,他动起手来肯定不是这么温柔,得用点力。”

申盼躺在床上,经过刚刚这场戏的挣扎,头发有点散乱,造型师过来重新给她理好了头发。

她看着许乔笑道:“别有心理压力。”

许乔点点头,又拍了两回,胡正华盯着监视器说:“比第一次好,行了现在天晚了,收工咱明天再拍,有更好的镜头用更好的。”

许乔知道胡正华对目前的镜头还不太满意。

收工回到酒店后,许乔洗了个澡躺床上,拿过手机发现几分钟前徐斯奕发了条短信过来。

他擦着头发,给徐斯奕拨过去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还没睡?”

“刚洗完澡,躺床上了,你怎么也没睡?”

“我也刚收工。”徐斯奕顿了下,问道,“今天拍戏顺利吗?”

许乔也没瞒他,把今天片场的事跟他说了。

徐斯奕认真听他讲完后,想了想说道:“阿林是个偏执的人,他从小学习好却没考上大学,跑来这座城市是有抱负在的,结果跟一群不如自己的人一起在工厂打工,女友也在责备他,这个人自负又自卑。”

许乔点点头:“没错,自负又自卑。”

“面对小冬的骂声和嘲讽,他先是忍让,再因为小冬的话忍无可忍。这个时候将她按倒,情绪有对现状的愤怒,有无能被戳破的不甘,最后才是对小冬的爱和欲。对小冬的强迫就不仅仅是压制,还是一种发泄,需要带上潜在的施暴欲。”徐斯奕明白许乔的性格,让他对一个没有爱欲的对象生出施暴欲是有些难为他了。

想了想,徐斯奕说:“把我当成小冬呢?”

许乔怔了怔,想象了一下,指责嘲讽自己的那个人变成了徐斯奕。

徐斯奕低声道:“闭上眼。”

许乔嗯了一声,纤长的睫毛落下。

“我骂你窝囊、没用、废物,嘲讽你事事不如别人,你会怎样?”

许乔歪着头,想象着那个画面,轻哼了一声:“想揍你。”

他话里带着点玩笑,徐斯奕却立即接道:“我现在就躺在你身下,被你压着呢。”

许乔眼皮抖了抖,声音低下来:“嗯……在我身下。”

“你敢打我吗,你不是一直都窝囊的很?”徐斯奕冷笑一声,突然道,“别人说你斯斯文文的,但我最清楚,你就是懦弱没本事,以为自己读了两本书就了不起,可你算什么啊?你什么都不是,有本事,我们就不会住在这个破地方了!”

许乔进入到阿林的角色中,呼吸因为情绪波动加快,胸膛不停起伏着。

……

他的嘲讽一声接着一声,以小冬的视角,说出那些指责着阿林的话。

“你这什么眼神,不服气吗?我哪句话说错了,你要是有点用——”

“够了。”冷淡阴翳的一声。

沉默良久后,徐斯奕笑着问:“找到点感觉了吗?”

许乔拧眉,将此刻这种感觉记下来,回道:“有点感觉了。”

徐斯奕又同他说了几句话,声音忽然低下来,听上去有些喑哑:“许乔。”

“在呢。”

“想你了。”

许乔知道,他在柬埔寨的拍摄一定比自己要辛苦得多:“我也是。”

“真的吗?”他低笑一声,才说道,“我现在就躺着你身下。”

这次可不是在帮忙对戏了。

许乔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磁性声音,将自己埋进被子,打了个哈欠问:“然后呢?”

“让我好好看看你,这段时间瘦了没……好像瘦了。”

“酒店伙食挺好的,没瘦。”

“真的?让我摸摸。”徐斯奕本来只是想同他开个玩笑,话说出口,嗓子却有些发紧,“胳膊好像没瘦,往下腰也没瘦……”

许乔闭着眼,随着他的声音,胳膊、腰、腿上似乎真的有一双手抚过。

……

结束后,许乔脸上残留着热意,抽出纸巾清理了下。

困得很了,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一些。

第二天,接着拍昨天没拍完的镜头,胡正华和申盼都有些惊讶,今天的许乔状态很好,昨天没完成好的镜头,今天完完全全发挥出来了。

申盼在这场戏结束后笑着道:“你今天像换了个人一样,刚刚吓到我,差点没接住你的戏。”

胡正华也很是满意:“保持住这个状态就对了。”

“申盼姐,没受伤吧?”许乔把她扶起来,神情间有些抱歉。

“我没事,倒是你没摔到哪儿吧?”

许乔摇了摇头。

在这场戏,阿林在和小冬的争执中被她推下床,右手腕狠狠抵在地上骨折,这让阿林失去了工作。

刚开始,小冬因为愧疚努力照顾好他,照顾了几天不耐烦起来。阿林因为受伤失去工作,本就拮据的生活更加困难,巨大的生活压力让这个先前没怎么受过苦的高中生烦躁痛苦。

这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如果阿林不强迫她,就不会发生这些。

小冬再一次看向窗户对面远处高档小区的灯光。几天前,厂里一位高干的儿子对她表现了好感,那个年轻人,就住在那个小区里。

随后的剧情,集中在城中村和高档小区不同环境、不同阶级的人之间展开。阿林受到来自小区里人们避之不及的嫌恶和白眼,性情越发古怪。

小冬问他骨折是否好了,阿林总是否认,于是小冬的脾气也越来越差,和那位厂里高干的儿子越走越近。

……

最后几场戏是许乔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穿着洗到泛白的衬衣,走进与他身上服装格格不入的高档小区,打开门像在自己家一样,在黑暗中用修长的手指握着刀,从容地在案板切肉。

很快,这个屋子的主人回来了,发现出现在屋子内的陌生人大惊失色,没等他发出声音,阿林将手中的菜刀砍向他的脖颈,随后慢悠悠走到墙边,打开屋内的灯,镜头定格在他嘴角的微笑上。

他杀完这个屋子的,又迈进另一个屋子。一栋楼渐渐被血色浸染。

在杀完最后一个人后,阿林脸上沾着血迹,看向房间里的电话机。这是个时髦玩意儿,邮电局的扩容工程刚开始不久,这是从新加坡引进的被淘汰下来的电话机,但只有有钱人才装得起。

他走过去,不熟练地拨通了房东家的电话,找来小冬接电话。

“你哪儿去了,打什么电话啊?”小冬不耐烦问。

“刚刚在忙,一会儿回去了。”

“忙忙忙,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忙的。”

阿林露出了一个笑:“你看看窗外。”

“什么啊?”小冬瞥了一眼窗外,愣了下,放下电话跑过去,登时捂住了口。

只见对面高档小区楼没有像往常一样灯火通明,而是一片漆黑。黑暗中,又亮起了一些灯光,是几十家屋子亮起的灯光组成的单词:fiveme。

她最近在努力学英语,试图在同龄人中更突出一点。小冬顿了几秒,才跑回去拿起听筒:“好了好了,以后不跟你吵了,你快回来吧。”

随后,她又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弄的啊?”

阿林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手里的刀,温柔地说:“回去后告诉你。”

小冬愉快地答应,隔着话筒亲了他一下。

画面又给到一个远景,灯光组成的fiveme在夜色间带着无奈的温柔。镜头拉近,才发现组成单词透着灯光的窗户上,溅满了鲜红的血液。

阿林握着的刀上刀尖滴着血,脸上浮出笑,他低声又念了一句:“回去后告诉你。”

回去自然不是要和她把酒诉衷肠。

……“阿林?你骨折到底好了没?”

耳边传来小冬的声音,阿林刷一下睁开眼。

天光明亮,日头正好。

阿林动了动手指,右手腕早就可以灵活转动了。

他看向小冬不耐地表情,静静说道:“还没好。”

小冬大大翻了个白眼。

“好,咔!”胡正华声音响起。

这场戏过后,《灯光》正式杀青。

在剧组拍了五个月戏,杀青不久后胡正华拿了粗剪版本过来给几个主演看。七八个人窝在放映室内,迫不及待想要看剪出来是个什么效果。

电影里充斥着夸张、意识流的表现手法和阴暗的基调。配上bgm,时不时让人毛骨悚然。

看完后,申盼叹了一句:“小乔这演的真的绝了……”

她看了许乔一眼,后半句话没说出来:杀人的姿势看上去分外熟练。

“嗐,导演你给解读一下,这到底是真的发生的还是梦境?”旁边演高干儿子的演员问。

胡正华瞥他一眼没好气:“演了这么久电影了还问这种问题,去去去。”

他关掉放映机,说道:“等后期制作完,审批宣传定档,顺利的话三个月后能上映。”

说着,胡正华也有些无奈,“当然,大概率也是不能过审的,国外院线多多安排一下。”

电影里直接展现血腥场景的比较少,大部分还是意识流手法。只是在当前国内环境下,过审还是有些困难。不过这部电影的目的倒也不是为了票房,问题倒也不大。

许乔回到京城时已经要入夏了。

他还记得走之前,街道上、胡同巷子里那些老树还没有萌发绿芽,光秃秃的,荫蔽处还积着雪。转眼回来,两旁行道树已经枝繁叶茂。

杀青宴在剧组办了一次,回来后,制片方又单独请许乔在内的几位主演吃饭。

等吃完饭,一群人散了,许乔在停车场看到个老熟人。

是管菡。许乔看她一眼,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从旁边走过,谁知道管菡挪动脚步,拦在他跟前。

在她开口时许乔就知道不是恰好碰到,管菡是打听到他在这里特意过来等着的。

“去见一眼我哥。”她说。

知道许乔想拒绝,管菡又急匆匆补了一句:“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许乔似笑非笑看着她,拿出车钥匙按了下“嘀”一声解锁:“很重要的事?”

管菡有些恼,她看到许乔就想到自己那些黑历史,自然不愿意多跟他打交道。但是想想自家躺在病床上的哥哥,她咬咬牙说道:“哥哥说跟贺星张有关。”

许乔笑容收敛,眸光也冷淡下去:“你告诉管潮生,同样的话术一次两次就够,再多就没意思了。”

管菡见他不为所动,有些慌了,半晌声音软下来:“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

作为管潮生从小疼到大的远房表妹,管菡这段时间推了工作一直陪护在管潮生病床前。哪怕目的并不算多单纯,但总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见许乔转身要走,管菡踩着高跟鞋想要再拦下他,脚腕一崴,整个人就狼狈地跌在地上。

许乔听到声,回过头看她。对这个女人并没什么好感,许乔停在原地皱了皱眉,过去将她拉起来。

管菡痛的飙泪,一边哭一边说:“真的最后一次,我哥要不行了。”

许乔随她到病房,看到管潮生靠着床,脸侧比上次见凹陷得更加厉害,本来俊美的脸完全瘦脱了形。不过眼睛很亮,精神看着还不错,并没有管菡说的要不行了的意思。

“你找我过来想说什么?”许乔走过去,抬眼看他。

管菡瞥了瞥两人,挪动着崴到的脚,出病房带上了门。

“最近还好吗?”管潮生问。

许乔没有回答。

他又问:“电影拍完了?胡正华倒是对你不错。”

许乔没心思与他话这些家常,转身就想离开。

管潮生看着他背影,在他搭上门把手前,问:“你知道徐斯奕就是贺星张吗?”

这一句话就像惊雷炸响,让许乔手僵住,从门把手上收回,回过头沉沉盯着他。

“你果然忘了谁,都不会忘了贺星张。”管潮生打量着他表情,嘴角缓缓勾起,“不仅仅是贺星张。”

“每一个世界,你爱过的每一个人,都是他,徐斯奕。”

这话乍听上去让人难以置信,但是一旦听到耳中,就会有是这样没错的感觉。

许乔闭了闭眼,所有人,所有那些模糊的面孔,都是他吗。

管潮生低低笑了一声,紧接着是一阵咳嗽。等平复下来后,他才用讥讽的口气说道:“但他从来不记得你。”

他想让许乔也感受一遍,自己所承受的这种痛苦。所有的记忆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作为载体,独自承载着的这种痛苦。

沉默半晌后,许乔看着他:“我只有些模糊印象。并且。”

“就算全记得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他已经确信,他并非因为任何其他原因喜欢上徐斯奕这个人,也当然不是因为潜意识里他和曾经爱人的相似。

徐斯奕什么都不记得,他就只当徐斯奕是徐斯奕。

管潮生指节都泛白起来,他昂着头,惨笑两声:“怎么可能。”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管潮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喃喃道:“你会在乎的,你只是没有想起来。”

想不起来,所以才会不在乎。

*

许乔回来后不久,徐斯奕也从柬埔寨拍完电影回来。

去机场接他,许乔看到人时忍不住笑了下。徐斯奕黑了一些,头发剃得很短,越发显得轮廓分明。

他推着行李箱走出来,一眼看到戴着口罩帽子的许乔。

两人都加快了脚步朝彼此走去,徐斯奕伸手一把将人狠狠搂住,低头在他颈窝蹭了蹭:“想你了。”

路过的人看着这两个身形修长气质突出的男人抱在一起,脚步停顿,脸上有些好奇和羡慕的表情。

当晚工作室为徐斯奕举办了接风宴,徐斯奕和许乔都拍完了电影,皆大欢喜,员工们一个个走上来敬酒。知道许乔酒量不好,就逮着徐斯奕一个人灌。

等到接风宴结束,莫成弘亲自将两个人送回去。

许乔还好点,没喝太多,徐斯奕是真的有点醉了。他眼神有些迟滞,反应也稍显迟滞,嘴里一直说个不停。

“许乔……”

“嗯?”

“你想我了没?”

许乔嗯了一声。

“我想亲你。”徐斯奕神情困倦,声音低沉,语气却很执着。

许乔侧过头,在他唇上落了一个吻。徐斯奕当即揽着他,加深了这个吻。唇舌搅动,在安静的车厢内发出低微的水声。

前头开车的莫成弘太阳穴直跳,重重咳了两声。他这还没走呢,怎么就当他不存在一样。

许乔知道他醉的狠了,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他脑袋。

一路黏黏糊糊,莫成弘忍无可忍,加快了车速,将两人送到了许乔这儿。

许久没见面,这会儿见到了,徐斯奕想压着他一遍一遍亲,将这段时间欠下的都补回来。两个人躺在床上,拥着对方的脖子尽情接吻。唇舌交缠中夹着酒气,呼吸都渐渐湿热起来。

许乔闭着眼睛,鼻腔口腔全是身上这个男人的味道。良久后,这个吻才分开,徐斯奕压在他身上,手撑在他身体两侧,望过来低声道:“想要你。”

许乔愣了一下,察觉到脸上有点热。

徐斯奕说着额头抵了上来,闭上眼睛,两人睫毛蹭到一处。

半晌没有动作。

片刻后,许乔就听见了这人平缓加深的呼吸。

知道他是睡着了,许乔忍不住笑了笑,也合上眼睛。

第二天酒醒了,徐斯奕盯着身旁还睡着的人,跳动的心脏渐渐充盈。

他在许乔眼睫上落下一个吻,才轻手轻脚去浴室洗澡。

在家里腻歪了几天,这天许乔接到了一封邮件,是公证处发来的。

他看清邮件内容后,有片刻的怔愣。

随后而来一个陌生的电话,是管菡打来的,她用疲惫的声音说:“我哥哥走了,我们见一面吧。”

许乔看着窗外阴沉沉一片,收回目光说:“好。”

跟管菡约在了酒店包厢,她到后没有废话,直接说道:“我哥很早以前就做好了遗产公证。你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管潮生将个人名下的财产,全部留给了许乔。这个公证早在去年就已经做了。

管菡怒瞪着许乔,实在想不通一向精明的哥哥,为什么会栽在这个人手上。她气急败坏,胸膛剧烈起伏,终于还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子。

许乔认出那是之前去看管潮生时,他拿着写写画画的本子。

“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完,管菡看着他,欲言又止,怒瞪的眼睛里终于流下几滴眼泪。她抹抹泪,拿上包就离开了。

许乔将这个本子带回家,很久后才翻开第一页。

“常思阁位于燕朝都城,是燕北一带最大的妓院。边疆常有战乱,常思阁这一方却安逸。已经挂牌接客的妓|女住在前院,还未来葵水的姑娘则住在稍远的后院。青菡十六这年,宝妈妈说她来了葵水,正式入住前院挂牌接客,卖艺不卖身。”

“挂牌礼这日刚好是她十六岁生辰,她露面时,脸上敷了粉,唇上染了胭脂,上好的绫罗披身,被婢女牵着手,穿过层层纱帐,走到宾客跟前。”

“……满大厅的人潮水一般身子纷纷低下去,跪倒在地,向我行礼。青菡也是如此,她看过来,却不知道在挂牌礼那日,我便见过她。”

……

一页一页翻过,那些被世界意志尘封的记忆,得到了契机,一点一点,钻进了脑子里。

理智告诉许乔不应该再看下去了,可是翻动书页的手却似乎不受控制,停不下来。

“……那片石壁触手温凉,是用寻仙泉下被水冲刷数万年的卵石所铸,石壁后头,锁着的是冲虚门小师弟聂云升。他在灌下堕仙后,就生了一头白发,浑身修为尽散。我看到他时,这人睫毛也是霜白的,映着他眉眼清冷,大抵是冲虚门山巅上的积雪落下来了。

他看我,冷笑一声唤我魔修。我告诉他,你师父想救你,被守阵的应龙吃了。他果然就受不住流泪了,好玩。”

……

全部记起来了。

这本册子,全是管潮生的回忆,许乔的记忆也在其中慢慢复苏。他记起了在那些世界中的经历,想起了每一个人的面孔,自然也包括徐斯奕的。

那些和自己每个世界相爱的人,原来都是他。

合上书页,摸了一把脸,脸上全是水迹。

许乔明白管潮生到死都想折磨他,让他全部想起来,然后也受着爱人记不得自己的痛苦。

呆坐了很久,徐斯奕过来叫他,发现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许乔勉强笑了一下:“有点累了。”

徐斯奕看着他,知道他不想说,低声道:“那吃点东西去休息。”

“好。”

“我给你煮碗面。”说着,徐斯奕往外走去。

许乔看着徐斯奕的背影,将册子锁在了抽屉里。他并不打算告诉徐斯奕这些事,也不希望他会想起什么。那些记忆算不得美好,里头有仇恨、虐杀、背叛。

公证处还有律师都在联系许乔,要确认那些遗产的继承情况。

许乔看了看锁上那本册子的抽屉,很快做出了决定。管潮生曾经说,没有人记住过他,他存在的记忆被人全部抹去了。

许乔决定以摄政王晁祈晟、毕钧、霍尔——那些管潮生曾经的身份,以这些名义,分别将遗产全部捐出。

片刻后,徐斯奕走进来告诉他面煮好了。

许乔看向这个人,眼睫微微颤动。

忘了也没有关系,此刻我只是许乔,你只是徐斯奕。以前的爱或恨都不重要了。

徐斯奕捏了下他手心,目光里含着询问。

“没事,吃东西去。”许乔笑了一下。

……

几个月后,奥斯卡公布了入围影片,许乔和徐斯奕主演的两部电影都进入了提名名单。徐斯奕提名最佳男主角,许乔主演的《灯光》作为非英语语言影片,入围的是最佳外语片竞赛单元。

这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中国籍演员,国内对此欢呼雀跃。更何况他们还是情侣关系,这让两人更加受人瞩目。

胡正华兴奋的很了,带着主创过去参加颁奖典礼。

当晚,奖项一个个公布,国内对此虽有期待,也心知希望不大,能被提名就已经是对实力的认可了。

正因为如此,当一个收获最佳男主角,一个收获最佳外语片时,这种惊喜感才铺天盖地涌来。

徐斯奕在说获奖感言时看着台下,感谢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许乔身上,眼眸中流光溢彩。

摄影师应景地将镜头切到许乔身上。

他最后用中文说道:“谢谢你。”

最佳外语片是导演上去领奖,胡正华沉稳地说着获奖感言,一再称赞许乔的优异表现。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片子的成功离不开他的演绎。

徐斯奕坐到他身边,将奖杯递到许乔手中。

许乔接过,小金人沉甸甸的,拿在手里很有分量。他目光从上头挪开,落到徐斯奕身上:“我可拿走了啊?”

徐斯奕低笑一声,握住他的手:“那你明年再搬一尊回来还给我。”

“那试试。”许乔顿了几秒,“徐斯奕。”

“嗯?”

许乔回握住他的手。忘了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们不止有过去,我们还有未来。

我们会再一次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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