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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惭英先跳了出去,一身红衣在火光映照下,像是要跟着燃烧起来。
那几人顿时哗然,纷纷站起来,一人喝道:“什么人?”
谢惭英哈哈大笑:“你爷爷!”
说完身形一晃,脚下不停,众人只见一片虚影,头顶一个接一个被什么东西敲中,纷纷抱头蹲下,大声呼痛。
谢惭英敲完一遍还不过瘾,跟敲编钟似的又敲了几遍。谢小壮已经抱着孩子跑出老远,谢惭英才飞身越过残破的墙壁,追着那小孩儿的哭声远去了。
两人一孩儿一气跑出十里地才缓下脚步,意外地竟不闻哭声。
谢小壮低头去看,不知是不是他怀里太舒服,还是哭累了,小孩已经沉沉睡过去,口水全糊在他胸前衣服上。
“你还真会哄孩子。”谢惭英由衷赞叹道。
谢小壮:“……”
孩子既然消停了,两个人就干脆寻了间客栈。伙计睡得正香,被一顿拍门声吵醒,打着呵欠骂骂咧咧来开门:“拍什么拍!催命吗!”
谢小壮一手抱孩子一手举着一锭银元宝,伙计的呵欠顿时变成笑脸:“哟,客官怎么半夜赶路,必定累着了,快里面请。”
睡眼惺忪间,伙计只看见高大男人身后跟着个长相俊美的红衣人,也没辨清是男是女,再看那个熟睡的小娃娃,心想,原来是一对带着孩子私奔的鸳鸯,难怪半夜投店。
于是贴心地带着他们去了走道最里面的一间上房,宽敞又清净。
谢惭英径直进去半躺在床上,谢小壮见伙计这就要走,笑眯眯地道:“两间房。”
伙计呆愣愣地看了一眼里边床上的人,心道,难道是吵架了?
孩子睡了这一路,估计是饿醒了,张开嘴毫不留情地哇哇大哭。
“吵死了,快出去!”先前还不觉得,这会儿躺下来,醉酒的后遗症就犯了,谢惭英太阳穴突突地疼。
伙计一听这声音,“哎哟”一声,忙把谢小壮往另一间屋子里引。谢小壮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道:“去煮碗米粥来。”
“哎,您稍等!”伙计心下犯嘀咕,却不敢多问,急急忙忙跑下楼去。
没一会儿,谢小壮敲响了谢惭英的房门。
“又怎么了?”谢惭英听见那“哇哇”的哭声,没好气地打开门,打算把谢小壮一脚踹回房里去。
“公子,实在没辙了。”谢小壮把粥碗塞在他手里,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着,忽然吸了两下鼻子,道,“什么味道?”
谢惭英敏锐地发现这股气味来自那个正撕扯着嗓子叫唤的“小恶魔”,退后两步,指着孩子道:“他是不是拉了?”
“什么!!”谢小壮下意识手臂一松,差点就把小娃娃变成小鬼,手忙脚乱地把孩子放在桌子上。
谢惭英差点吐出来,急忙把窗户打开,吼道:“把他带回你房里去!”
谢小壮这会儿已经顾不得主人的震怒,道:“这得收拾收拾吧。”
强忍着恶心把小孩的裤子扒了,里面的状况简直惨绝人寰。
所幸刚才伙计送了热水来,在孩子已经嘶哑的哭声和弥漫于屋子各处的臭味里,谢小壮总算是把人收拾干净,端着一盆一言难尽的脏水跑了出去。
小孩于是光着两只白胖胖藕节似的双腿,坐在桌子上无辜地望着谢惭英。谢惭英也看着他,脸色比墨还黑。
小孩忽然一撇嘴,眼见着像是要哭似的,谢惭英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哄两句,就见对方乍着一双小手冲他喊:“娘——”
谢惭英:“!!!”
没有得到回应,小孩眼里又有了泪花,身子前倾,喊:“娘——”
眼见孩子就要一个倒栽葱,谢惭英赶紧上前把人抱起来。小孩扯了一把他的头发,坚持不懈地喊:“娘。”
“嘶——我不是你娘,瞎喊什么?”谢惭英把自己的头发从小孩手里拯救出来。
谢小壮正好倒完水回来,听见这话忙把孩子接过去,道:“这孩子也是好玩儿,话说得清楚,却不认得人,之前还一个劲管我叫爹……”
话一出口,随即是诡异的沉默。
“我……我先带他回房了,公子你早点休息。”趁谢惭英发火之前,谢小壮抱着小孩溜之大吉。
这么一闹腾,谢惭英完全没了睡意,从窗口翻出去,飞身上了屋顶。
弯月如钩,刚刚升起悬在天边,四周一片漆黑,唯有他房里的一点灯火摇晃,显得更加寂寥。
虽然不愿承认,可他心底里却开始怀念起沧浪山里的生活。不知道师父的头发是不是更少了,师兄是不是还会去后山的瀑布底下洗澡。
带着那么一点小小的期盼,他想着,师兄会不会出来寻找自己。
月亮还未升至中天,如墨的夜色慢慢淡去,四下里人声嘈杂起来。片刻后,许是发现谢惭英房中灯火未熄,谢小壮敲了敲他的房门,问:“公子,起了吗?要不要用早饭?”
谢惭英回去打开房门,道:“我要出去打听消息。”
谢小壮忙道:“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公子,我去就好了。”
谢惭英没有说话,只瞥了一眼他的房间。
谢小壮立刻反应过来,道:“我留下,公子万事当心。”
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说是打探消息,实际上是在大街上闲逛。谢惭英并不知道怎么打探消息,总不能揪着一个人问:“你知道哪家姓张的丢了孩子吗?”
想起昨晚那几个人,谢惭英决定返回去看看,刚要出镇子,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一群人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不多时,那些人冲进镇子里,丝毫没有降低速度,一阵风般地过去,引得险些被撞的人在后面破口大骂。
“看样子好像是些江湖人。”有人立刻在旁边点评。
“我看是去张家的吧。”另一人接口道。
谢惭英走近两步,听那两人闲谈。
“不是说张家的小少爷失踪了吗?告示都贴在衙门口了,悬赏五千两银子呢。”
“不知是谁这么缺德,掳走那么小一个孩子。”
“嗨,听说张家遍请江湖好友,估摸着是仇人寻上门来了吧。”
“张家怎么走?”听见“缺德”那两个字的时候,谢惭英就有种再拿剑柄敲人脑袋的冲动。
那两个人吓了一跳,见他面色不善,道:“你……你找张家干什么?”
谢惭英面无表情:“寻仇。”
那两人哆哆嗦嗦指着一个方向道:“沿着大路一直往前,看见一家铁铺的时候右拐,巷子尽头一间白墙黑瓦的大宅子就是了。”
回客栈叫上谢小壮,两人一孩直奔张家。
张家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持刀大汉,警惕地来回巡视。
“怎么进?”谢小壮不知从哪里寻摸来一个拨浪鼓,正一边问一边逗着孩子。
“翻墙进。”谢惭英言简意赅,便是要先悄悄进去看看情况。
两个人循着院墙绕了一圈,找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翻了进去,刚躲进花园的一座假山里,便有手持兵器的护卫走过去。
“张家防备得紧,只怕孩子一会儿哭闹起来。”谢小壮低声道。
话音刚落,张少爷便朝谢惭英伸出手,喊:“娘。”
谢惭英:“……”
他狠狠瞪了孩子一眼,不理会。
孩子眼圈一红,嘴巴张开,眼见就要哭起来,谢惭英只好把人接过来恶狠狠道:“不许哭!”
然后又去瞪谢小壮:“乌鸦嘴!”
这时另一对护卫穿过回廊,领头的那一个问后面的同伴:“这都三天了,怎么还不见人来,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还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
同伴道:“老爷请的朋友刚刚到齐,这会儿还在前院商议对策。小少爷找不着,怕是打不起来。对方摆明了是拿小少爷要挟老爷呢。”
“果然小人就是小人,只会使这些下作勾当!”
“我看那些人是一点真本事没有,才会想出这等阴毒法子,我还怕他不来呢。否则不需老爷动手,我就随手料理了。”
谢惭英越听脸色越沉,他要当恶人,却不是这种在背后任人编排的小人。
见他似乎有立刻把孩子扔出去的冲动,谢小壮适时道:“要不我们去前院瞧瞧,看看这张老爷是何许人,又请了哪些江湖朋友。”
两个人避开巡逻的护卫,到了前厅屋后的窗下,借着一株巨大的芭蕉遮挡。屋子里传来说话声,有人粗声粗气道:“张兄不必忧心,他们既是拿俊儿做要挟,一时便不会伤他。等他们来了,咱们见机行事,一定救出俊儿。”
一个中年人叹了口气道:“本是我不该一时冲动,如今还要劳烦诸位千里迢迢赶来,真是教我羞愧。”
粗嗓子的和他客气两句,一群人开始商量要怎么提条件,怎么让一些人吸引对方的注意,怎样让另一些人趁其不备救出孩子,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前面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有人跑进来,道:“老爷,煞神朱判来了!”
大门处一人纵声大笑:“朱某特地拜访,张兄为何闭门谢客,叫兄弟好生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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