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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燕王的脸?
想到没多久前那一张近在咫尺的含羞带愤的脸...吴亥没忍住,黑黝双瞳抹上一点笑意,浅浅勾了勾唇。
写完战书,拓下帅印。吴亥温声说:“请李将军统军,今晚,我再与诸君细细详谈如何攻讨汝南一事。”
李将军称是,众人也都应下。
那么...朱固力的尸体...
见众人踌躇,吴亥看了眼谢司涉。谢司涉在军营里做人一向活络,起身就把这事儿揽在自己身上了。
待众人离开营帐各自去忙,谢司涉圆滑的笑意才收了。
望着还没有醒来的徐少浊,谢司涉目中浮上费解:“公子...您究竟为什么一定要留徐少浊活着?”
什么打燕王的脸啊,谢司涉才不信。
方才吴亥拿百里云霆说事,把朱固力的死和这些时日战事的凝滞“有理有据”述于诸人听...这种随机应变之下的瞎诌糊弄,说的连谢司涉都快信了!这手段可真是高明!
谢司涉压低声音:“公子这招极高,这么一来,把您和百里云霆的交易全推到了一个死人身上,而且还顺手压制了李将军,实在是高极了!”
吴亥看了一眼谢司涉:“这事你反应不错。”
谢司涉能够当机立断,直接把朱固力闷死,给吴亥省了不少心。
谢司涉笑笑:“朱固力这老头对公子反正也没什么用了,我当时想了想,觉着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人杀了,推成病死,如果不行,我也可以杀了徐少浊,推给徐少浊。总之,怎么着都染不到公子身上就是了。”
又提到徐少浊,谢司涉想到了徐少浊一句句能把人气死的浑话。阴冷看向了昏迷中的人,他问:“公子,此人...必须要留着吗?”
必须要留吗?
吴亥凤目微冷,也把视线投给了地上的徐少浊。
昏睡中,这人脸上居然还存有一种近乎天真的神态......
看得吴亥真恨不得把他扔出去活埋了。
在吴亥看来,徐少浊所有的天真、所有的无知无畏,说是燕燎一手造成的也不为过。
毕竟...燕燎把他护的太好了...太好了...
情绪全压在心底,吴亥脸面上是看不透的淡。他对谢司涉说:“我说过,这人对燕王有用。”
谢司涉拧眉:“恕我直言,我完全不觉得他有什么值得公子利用的价值。”
“他蠢。你想,假设将来因为他的愚蠢,给燕王一个致命的打击,岂不是很有趣?你觉得,皆时,燕王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谢司涉怔住了:“......”
眼前的公子风姿堪比谪仙,心中算盘却如此让人胆寒......
“如果真能发生像公子所说的这种事,那确实会很有趣...”谢司涉笑说:“看来公子早有了思量主意,是我多虑了。不过,没想到公子对燕王的仇恨,竟然如此深刻呐...”
吴亥不说话了。
他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谢司涉会怎么想,那就是谢司涉的事了。
至于徐少浊......
吴亥眼眸深了深。纵然吴亥再想让徐少浊消失,也不可能下手。
吴亥再不愿意承认,也无法改变徐少浊在燕燎心中确实有很重的分量这一事实。
燕燎是很护短的人。但凡他认定的人,就谁也动不得,谁要动了燕燎想护着的人,就是动了他的逆鳞。
吴亥若是杀了徐少浊,或者让徐少浊死在了吴营,能和他扯上关系......
本就是云泥之别,是天上骄阳与地底深渊,他又怎敢再添一道鸿沟?
徐少浊这个人,虽然蠢钝,可是吴亥不得不承认,至少徐少浊的眼里心里,真真实实的,从来只有燕燎一个人。
徐少浊为了燕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可以不怕伤,可以不怕死,一心一意忠诚着他的君王。
这世上,只有徐少浊,绝对不会伤害燕燎。
压下翻江倒海的嫉妒,吴亥瞌上了眼睛...这一点连他也做不到。
哪怕吴亥什么也不做,只要燕燎动他一下,都会给燕燎带来伤害。
嫉妒是勉勉强强压下了,苦涩又泛上心头。
怎么会有这种怪事?
这怪事的缘由一日不能得知,吴亥就一日安不了心、一日压不下这苦。
百苦妄为最。
吴亥自生于人世,便在泥泞荆棘里吃尽了苦头。
连最苦的妄念,他都能在爱恨交织里一点一点独自吞下。
如今,好不容易刚尝到了些微甜头,又怎么能屈服于尚不得知的怪事?
收尽所有情绪,吴亥问谢司涉:“你说握奇之术,可占星辰、可问鬼神,那除了得到风后真传的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未卜先知,知常人所不知、做常人所不做吗?”
谢司涉被吴亥问得一愣,以为吴亥是最近琢磨握奇之术过于入迷,想要自己成为这种人,便笑着说:“世事无常,万物诡谲,公子才智已经远超过常人,何必还非要执着握奇之术...”
说着说着,谢司涉自己却犹疑了下来。收敛了笑意,谢司涉看了一眼徐少浊,沉声说:“握奇之术占尽天机,所谓天机,其实大半数都写在了齐熬那本天书里。”
“公子,您是要做大事的人,与其我给你默写下来的那些凡墨,不如把天书抢过来。要是得了天书,凭您之才智,这天下万物于您而言,还不都是触手可得?”
“‘天书’么...”念着这两个字,吴亥眸光深邃幽沉,目光里的情绪越发捉摸不透。
一旁倒地晕着的徐少浊,手指微不可见的抖了抖。
徐少浊感觉后颈很疼,头也很晕沉。
只是迷迷瞪瞪里,他隐隐约约...好像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着什么“深刻仇恨”,说着什么“燕王”,还说着什么“天书”...?
燕王?
燕王!
徐少浊猛地睁开了眼。一抬眼,看到端正坐着的吴亥。
“吴亥!!”徐少浊蹭在地上一挪,恨恨叫道。
“醒了?”谢司涉看徐少浊醒了,笑嘻嘻地环胸抱臂,请示道:“公子,不是要让他带着战书回去吗?这事儿也交给我办吧?”
吴亥看谢司涉这样子,就知道在他回来之前,徐少浊一定是把谢司涉给得罪了。
于是吴亥又是一掌,把怒目而视、好像随时都要发难的徐少浊接着给劈晕了。
战书装进徐少浊的衣襟,吴亥淡淡说:“我才说过的话,你已经忘了吗?”
谢司涉皱眉:“留他一条命还不够吗?”
他算是看出来了,吴亥就是不让他打徐少浊的主意!
四目相视,吴亥没再说话,只是勾起一丝温和笑意。
谢司涉背后发起了毛,败下阵来,无奈道:“行了我知道了,不揍他不动他,就把他带出军营,往官道上一扔,行了吧?”
“去吧。”吴亥把之前扔在桌上的关卡令拿回袖中,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谢司涉有些闷气,咬牙切齿抓住徐少浊,把人提拎着往外拖。
谢司涉在吴亥身边也有个一年半载的了,可他还是完全不懂吴亥的心思。
吴亥吧,对燕王那么深切的恨着,可无论是琅琊郡还是徐少浊,但凡有关燕燎的,他的手段其实都很温和。
不,哪能说是“温和”。和对付其他人的手段一对比,岂止是温和,简直都可以称得上“良善”了。
谢司涉狭长双眸里情绪浮沉:吴亥到底想做什么?他的算盘到底是什么?
这些,谢司涉通通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吴亥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重视他。
深深喘了一口气,谢司涉决定,就拿这次汝南之战再看看。
他要看看,吴亥到底,是想为谁拿下汝南!
把徐少浊带出军营,谢司涉嫌恶地把徐少浊给捣醒。
见徐少浊醒了,指着准备好的马,谢司涉没好气道:“你可以滚了,带着战书,去找你家主子舔骨头吧。”
头疼脖子酸的徐少浊揉后颈的手一顿,反应过来,怒道:“你说什么!你说我是狗吗!!”
怒着,徐少浊立即就扑了上去。他抓着谢司涉衣襟,却被谢司涉用刀架在了颈边。
谢司涉笑出一口白牙:“对,我就说你是狗,怎么了?你想跟我拼命吗?徐少浊,你还没看清你现在的处境吗?”
徐少浊的怒火取悦了谢司涉,谢司涉开心地羞辱他:“徐少浊,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跟我打个你死我活,另一条,是灰头土脸的给我滚回去,滚回去继续舔你主子赏给你的骨头。”
徐少浊:“!!!”
看着徐少浊脸红脖子粗的憋火模样,谢司涉真正是愉悦极了。
“但是,你可得想好了,和我打起来,鹿死谁手,你我都不知道。不过我想,无论是你死还是我死,我们都不会有怨言的吧,只是...你这好不容易还能回去见到你的燕王的机会...啧啧...唉...”
见徐少浊额头上暴起了根根青筋,谢司涉脸上的笑意越发收不住。吴亥不让他动徐少浊,那他也有别的法子在徐少浊身上解气。
谢司涉说:“当然,你可能还想着,杀完了我再走,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能杀了我也不是件特别容易的事,你少不得落下一身伤。从这去往东关,一路上,你若是伤痕累累的,哈哈,到底回不回得去,我可不做保证。”
徐少浊:“......”
徐少浊目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他真想不管不顾就在这和谢司涉厮杀一场。
可是...迷迷糊糊时,他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还有,他身上还装着吴亥下给燕燎的战书。
他必须要把这些事带回去告诉燕燎!
揪着谢司涉衣襟的手,慢慢...松开了。
徐少浊目中的怒火化为了一种谢司涉看不懂的情绪。
跨上马,徐少浊用这种情绪,看着谢司涉。
“狗?你懂什么?”
“救命之恩...知遇之恩...别说是狗,就算...就算连狗都不如...又怎么样?我徐少浊,心甘情愿。”
“像你这样的人...聪明...会说话...肯定是从小就讨尽周围人喜欢的,你又怎么会...怎么会明白...像我这样的人......”
微微发着抖,徐少浊低头喃道:“明明有爹有娘有兄长...却爹不疼娘不爱兄长恨不得我赶紧死掉不要给他丢人现眼...只有王上...只有王上...”
只有王上,一直一直一直,护着我。
只有王上相信我,只有王上会对我好。
哪怕...我总是给王上惹事,可王上...还是对我那么好。
明明狼狈不堪,蓬头丐面,瞎掉的眼睛紧闭着,可完好那只眼睛里面的光却亮的惊心。徐少浊忽然笑了:“狗怎么了?我徐少浊就算是给燕王当狗,我也骄傲!我心甘情愿,我肝脑涂地!”
撂下这句话,不再看谢司涉,徐少浊打马扬鞭,一骑绝尘,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杵在地上的谢司涉,盯着道上马蹄激起的飞灰,神情阴霾又难看。
谢司涉:“......”
故意羞辱徐少浊得来的好心情已经全然不见了。
何止是不见,简直更坏了,坏透了。
谢司涉握着刀的手过于使力,刀柄上的雕纹差点嵌进肉里,可他一点也不在乎。
对着徐少浊消失不见的方向,谢司涉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草你娘的!谁他娘的不是没人爱的畜生了!”
这个徐少浊有病吗?
爹不疼娘不爱兄长巴不得他死掉,他委屈他伤心,那他就杀了爹杀了娘杀了兄长不就好了?
扒着一个愿意对他好的人心甘情愿给人家当狗算个什么事!?贱种!!
再说了,那个燕王能对他有多好?就他这脑子这狗脾气,也配有人对他好?
谢司涉细长双目里通红一片,握刀的手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他自问有勇有谋,比齐熬聪明,比齐熬胆大,甚至还比齐熬好看。
可...可如果当初...
如果当初不是一起待在烂泥坑里的齐熬,以死相逼,跪下来求着那个叫龙无且的男人...龙无且根本就不会把他也捡回去!
凭什么呢?
他谢司涉哪里不好了?哪一点不如旁人了?
他明明学的比齐熬好多了!
龙无且教他的东西,他没日没夜的拼命去学,终于,学的烂熟于心倒背如流。可是...龙无且还是把一身真传全只交给了齐熬一个人,把天书,交给了齐熬。
他明明对吴亥忠心耿耿,为吴亥忙前走后,摘抄默写,可是吴亥却连句真心话都不愿意告诉他!
凭什么?!
他谢司涉这么好,凭什么就不能受人待见!
凭什么,就没有人对他好。
“徐少浊...你给我等着,终有一天,老子要取了你这条狗命!”
——
汝南军营。
营帐中,燕燎倚靠在坐上,冷冷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百里云霆。
手背支着下巴,燕燎点头:“你这身骨头,真是比石头还硬。怎么,真的是宁愿死也不愿意说吗?”
百里云霆跪在地上,腰板却挺得笔直。
燕燎发了话,他不言不语,只是又重重叩首,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响头。
一直都是这样,燕燎问他一句,他就嗑一个响头,但就愣是不说话。
见百里云霆脑门上的血止不住地流满了拉碴的胡子,燕燎狠狠一踢眼前长案,怒道:“本王要你一个弃关进城的解释,真就这么难!?”
承受着溢满营帐的怒火,百里云霆终于开了口。
沙哑破烂的嗓音响起,百里云霆说:“...不能说。君子有信,背信弃义,谓之不诚。”
燕燎冷笑:“信?义?本王也曾答应过你,给你机会,亲手为家门报仇,将来重振门庭...本王这么巴不得拿下汝南,你的耐心,难道还不如本王吗!”
“不如。”百里云霆丝毫犹豫也没有:“倘若,王上现在已经临于咸安境内,皇宫就在眼前,您却久攻不下,日日夜夜看着皇宫里灯火通明,看着杀你全家的仇敌,还在高枕无忧地吃着、喝着、睡着...敢问,王上您,有耐心吗?”
燕燎的眸色猛地往下一沉:“百里云霆!”
百里云霆又重重磕了个头:“王上,我不求您推己及人,回来后也没奢求过您原谅。如今大仇已报,我也不用继续苟活于世,之所以还身在这里,不以死谢罪,是想...在死前帮您打下汝南。”
说完,他又添了一句:“若是您肯给我这个机会的话...若是您不给,百里云霆现在就自裁在您面前,以死谢罪!”
燕燎:“......”
这么多年来,燕燎和百里云霆说话,从来就没有在他嘴里听到超过十个字以上的完整的话。
说实话,燕燎以为百里云霆就是那副样子,压根没有想过他其实是这么能说会道的一个人。
百里云霆继续说:“弃信义,毋宁死。拿常风营交易,不想却害了仇将军性命,此事,我绝不推脱罪责!但,我敢拿游缨枪百里家的家名发誓,之所以会做此交易,也是因为对王上百利无一害!”
好一个百利无一害!燕燎猛然起身,指着帐外方向:“仇云,徐少浊,还有三千弟兄!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是,他们的命是命,可王上若是强攻汝南城,他们当真就都能活下来吗?我是为了一己私欲,弃军刺杀了狗官没错,但,这同时不也是创造了一个机会吗!”
这么说着似乎有狡辩的嫌疑,百里云霆又说:“虽然,同样也给吴军创造了机会。是非功过,我不敢妄断,王上要如何处置我,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只是!”百里云霆铿锵道:“王上,一将功成,万骨枯!您,护不住所有人!有杀伐就会有牺牲,这是亘古未变的道理!过分的仁慈只会压毁您称王的道路!”
百里云霆话音刚落,燕燎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他身上全是伤,本就在隐隐作痛,百里云霆这一句话说出口后,就好像往他心上刀疤又补了一刀。
窒了一窒,燕燎唇抿得死紧。
他上辈子血战多年,只差一步就得以称王!这辈子占尽优势,他就不信了,难道就不能在牺牲最少的前提下,走到那个座位吗?!
百里云霆平静面对着燕燎的怒火,像是明白了什么,以决绝之姿翻起手掌,对着自己的脑门就准备拍上去。
却被燕燎一脚踢开了,燕燎冷冽道:“本王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伶牙俐齿。”
百里云霆看着燕燎。
燕燎忍着怒气和伤痛,看着他说:“你的功与罪,当以军法定夺,自裁算个什么事?”
还要再说些什么,外面有人急急高昂来报:“报——徐将军回来了!!”
谁回来了?
听到通报,燕燎和百里云霆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惊异。
燕燎几步走过去掀开了帘门,一掀开帘门,就看到徐少浊一脸的激动,正跟在通报的兵卒身后。
“少浊!?”燕燎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就连百里云霆也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外面。
一看到燕燎,徐少浊那颗焦躁了多日的心才终于落了下去,要不是有外人在,他真能直接哭出来。
忍着情绪,徐少浊奔到燕燎脚边就跪了下去。他就差抱着燕燎大腿嚎啕大哭,可怜巴巴地说:“王上!太好了!太好了!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您了!”
燕燎惊讶,伸手把他拽起来:“你不是死了吗?”
“是啊,我也以为我死定了,但是吴亥要我给你带战书,所以放了我一马。”徐少浊心有余悸,说着想到战书,赶紧把战书取了出来。
燕燎惊疑不定把战书接到手里,去到桌前裁开火印,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谁想刚一垂眸看到信上内容,就引得燕燎的脸色突变,狠狠把信给揉成了一团。
这一举动把徐少浊和还跪着的百里云霆都吓了一跳。
徐少浊赶紧凑过去跳起来大叫:“王上!那白眼狼写什么惹您生气了!!”
“去去去,”燕燎咬着牙把凑近想要看信的徐少浊给推开,“离我远点。”
闻言,徐少浊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我这刚死里逃生回来您身边,您怎么就让我离远点...
被信上内容惹怒,燕燎没看到徐少浊的小表情。
闭了闭眼平复下来,燕燎又把揉成一团的信纸重新展开。
只见那信上第一行写着——
“一日不见,甚是想念。”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人话吗!这要脸吗!这是战书吗!
燕燎脸都给气红了。
徐少浊和百里云霆看到燕燎通红着一张脸、惊怒暴躁的模样,立时都如临大敌——
吴军难道搞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动作吗!?不然怎么能引得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燕王露出这种表情!?
燕燎咬着牙继续往下看。
好在后面还真就是正正经经的战书了。
“吴亥竟然敢约本王三日后共攻汝南?”燕燎冷笑:“如今这吴营,竟然是他在说话的吗?”
徐少浊赶紧说:“王上!那个谁,那个那个谢司涉,他当着我的面,把朱固力给杀了!就在昨天,我回来之前!”
燕燎:“......”
百里云霆:“......”
徐少浊拍胸口:“哇,和吴亥有关系的人,果然没一个是正常的!”
燕燎有点听不下去了,瞪着他说:“你是怎么被抓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问到这,徐少浊眼里才终于看进了一直跪在地上的百里云霆。沉着脸指向百里云霆,徐少浊说:“王上,这是个叛徒,就是他把我打晕了送去敌营的。”
燕燎点头:“百里已经和我说了。”
百里云霆承认了是他把徐少浊交去吴营的,但是,百里云霆...也以为徐少浊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燕燎觉得有些奇怪,昨日,吴亥也是说了徐少浊已经死了......
徐少浊于是断断续续把自己被关在吴营的事情说给了燕燎听。
燕燎听徐少浊说完,大概知道了几件事。
第一,吴亥关徐少浊,是他私自的主意,吴军并不知情。
第二,谢司涉把朱固力杀了,吴亥给他下了战书,现在,大概吴亥在汝南吴营很说的上话。
第三,吴亥竟然,没有杀了徐少浊。
第四,吴亥可能...真的就是利用徐少浊,要见自己一面而已...
......
燕燎:“.........”
吴亥那对倒映着自己的沉黝乌黑的眼眸...还有贴上来的密密的拥吻...不想去想,却止不住地往燕燎脑子里钻。
连耳根都是烫的。
燕燎恼火,赶紧挥退奇怪画面,转过身把看完的战书扔进了灯烛座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徐少浊很担忧:“王上,白眼狼怎么说?三日后的仗很难打吗?”
白眼狼白眼狼,燕燎回头瞪他:“他没杀你,还把你放回来了,你一口一句叫他白眼狼?”
徐少浊被凶地浑身一抖,委屈上了:“......”
说到这个,燕燎气道:“本王怎么说的?军中严禁闲话,徐少浊,你近年来,本事也见长啊,一口一个白眼狼,都叫到胡青山那儿去了?嗯?”
燕燎这冰冷的话音刚落,徐少浊背上便流了一层冷汗,扑通一声赶紧跪了下去。
“徐少浊,本王告诉你,吴亥要是想杀你,你就是有多少条命都不够他动手的。不管是什么理由,这次,是他没有杀你,且把你放回来了,你听懂没有?”
徐少浊:“......”
看到徐少浊隐隐的不服,燕燎挑眉:“你想说话?那说吧,看在你刚保住了一条命回到本王身边的份上,这次让你说个痛快。”
徐少浊小心打量着燕燎的脸色,犹豫着,还是说了出口:“王上,吴亥他...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百里云霆此时也说话了:“王上,我也以为吴亥是想取常风营大将的性命,用以在吴营立足。”
百里云霆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徐少浊就炸了:“你还有脸说!!你你你...你这个叛徒!!!”
燕燎瞬间头疼,他想不通吴亥几个意思,心中烦意一起,斥住了大声嚷嚷的徐少浊。徐少浊安静下来后,燕燎问他道:“受伤了吗?”
王上关心我了!徐少浊眼睛亮了亮,跪在地上的身子前倾,洪亮回应:“回王上,没受伤,一丁点伤也没受!三日后绝对可以跟着您打个漂亮仗!”
燕燎勾唇一笑:“一丁点伤也没受是吧?”
徐少浊使劲点着头。
见状燕燎沉下了脸:“如此,现在给我滚去刑堂受罚!去受口不择言乱议是非之罚!还有,再要是有下回,可就不是刑罚了,本王亲自把你这张嘴给废了,听懂没?”
看着燕燎认真威严的表情,徐少浊瞳孔乱颤,呜呜唧唧了两声:“那...三日后...”
燕燎挑眉:“用不到你,还不赶紧给本王滚去受罚?”
见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徐少浊眼泪汪汪地爬起来,一步三回头,苦巴巴地离开了营帐。
吵吵闹闹的徐少浊走了,营帐里又只剩下了燕燎和跪在原地的百里云霆。
看着百里云霆,燕燎嘲讽一笑:“你和人家做了交易,却连人家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便是这样,你还是要遵守你心中的信义吗?”
百里云霆正色道:“我心中的信义,不是为了旁人,是为‘百里’的声名而站!”
百里云霆有坚定的信念,有游缨枪百里家传人的傲气。这份信念,便是死,他也不会妥协。
燕燎看到百里云霆的坚定,笑了笑说:“本王信你没有要背叛我。”
百里云霆一愣。
眸光飘动,燕燎收了笑,故作冷淡道:“弃军而逃,作为主将,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百里云霆重重点头:“知道...死罪。”
燕燎:“你甘愿受罚吗?”
百里云霆:“甘愿。”
燕燎挑眉:“如此,三日后,于吴军之战,你便给本王做副将吧。”
百里云霆又是一愣:“??”
燕燎眸光锐利昂扬,掀唇笑说:“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本王不用白不用,你说呢?”
百里云霆所有表情的都藏在胡子之下,可当燕燎说完这句话,他脸上的震撼之色,便是胡茬也遮不住了。
他怎么会不懂燕王的意思?燕王这是摆明了...要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没有燕燎的发话,百里云霆兀自站起了身。燕燎看着他,他便在燕燎的目光中,撩起衣摆,恭敬而郑重地又跪了下去。
沙哑残破的嗓音,一字一顿:“罪将,领命。”
看着气势微妙变化的百里云霆,燕燎一挑眉,目中闪过微讶之色。
燕燎知道,这个百里云霆,身负血海深仇,平日里阴郁寡言,除了仇恨,仿佛身外再无二物,便是自己,想必他也没怎么放在过眼里。
毕竟,百里云霆虽然为燕燎所用,却是能不跪就不跪的,也从未以将臣自居过......只是燕燎惜才,一直没有太过在意。
反而,这次百里云霆的态度一改往前,就像是...彻彻底底地臣服了似的。
对此燕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了数,淡淡说:“你退下吧。”
百里云霆磕了个头:“是。”
退出营帐后,百里云霆并没有急着离开。他还在盯着营帘看,用一种敬佩的目光。
这就是燕王。
燕王仁慈,燕王宽容,且...燕王足够的强大。
一个人有多大的胸怀,决定了这个人能做成多大的事。百里云霆觉得,他再也没见过比燕燎胸襟还要宽广的人了。
又对着营帘行了一礼,百里云霆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他让人送来一套燕军乌袍。
打了水,洗了澡,对着铜镜,百里云霆用刀,一点一点的把满面的胡茬全部剃了个干净。
没有了碍事遮挡的胡茬,一张清秀瘦削的脸庞暴露在了空气里。
穿好乌袍,百里云霆走出了军帐。
春阳暖人,高悬于头顶,皓日当空,照耀万物可茁壮生长。
垂下眼睛,百里云霆心想,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那个背负着深仇大恨的百里云霆了。
他已经下了决心。三日后,与吴军汝南之战结束,无论他是否能够功过相抵,他都会向燕王请辞。
不做将军。他要扔掉所有过去,从一名普通的常风营骑兵做起。
他要...忠于他认定的君主,为他的君主,杀开一条王路。
——
徐少浊憋憋屈屈的往刑堂去。他实在太难受了,三日后吴军下的战书,王上居然不准备让他参与吗?
怎么能这样?他可是特别想要重创吴军一洗前耻的啊。
一边郁闷,一边走着,徐少浊在路上遇到了齐熬。
看到齐熬,徐少浊惊讶地停下步子叫他:“齐熬,你怎么也在这儿?”
看到徐少浊,齐熬同样惊讶。小跑着跑到徐少浊身边,齐熬把徐少浊前后打量了一圈,欢喜道:“你没有出事?”
“没有。”摇了摇头,徐少浊想到了齐熬的同门师弟谢司涉。
一想到谢司涉,徐少浊脑子里灵光突显:“!”立时狠狠一拍大腿,喊了声糟。
这一惊一乍的态度把齐熬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弱弱问他:“你又怎的了?”
抓住齐熬的两肩,徐少浊瞪大眼睛摇着齐熬说:“天书!!”
天书?天书怎么了?齐熬一脸懵然。
“哎呀!你那个师弟,他可能想让吴亥抢你的天书啊!”徐少浊懊恼,他方才见到燕燎太高兴了,一时忘了把这事给说出来。
登时这叫一个着急。连连晃着齐熬,徐少浊急声说:“我跟你说,王上好像生我气了,估计现在我说什么他都不想搭理我,但是我必须得说啊!那个白...咳咳...那个吴亥,他和谢司涉说话被我听到了,他说他恨死王上了,要抢你的天书报复王上啊!!”
齐熬被情绪突然激动的徐少浊摇得头晕眼花,清澈眼睛里都是惊慌——被摇的。
“你冷静一点,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天书现在也还在我这里呀。”
“对,我知道天书现在是在你这里,但你那个师弟谢司涉啊!他太狠毒了!”徐少浊咬牙:“我觉得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万一吴亥真的要拿你的天书,你的处境就很危险,我得告诉王上,从今往后我得要时时刻刻保护着你...哎不对,王上现在肯定不想搭理我...这样!你去跟王上说吧,你说话最管用了!”
推开徐少浊,齐熬轻声问:“徐将军,你见到我师弟了吗?”
愣了愣,徐少浊在温软的嗓音中冷静下来,他点头:“我是从吴营回来的。”
齐熬想了想:“原来如此。”
什么就原来如此了?徐少浊茫然。
“吴亥公子先给百里将军设了圈套,又把你抓了过去,且还见了王上...”
齐熬话未说完,徐少浊脸色大变:“吴亥见了王上?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又见了王上?”
齐熬心情复杂:“...每次提到吴亥公子,你都很激动。”
“我当然!”
齐熬:“可你被抓数日,活着从吴营回来了。”
徐少浊又激动起来,大声嚷嚷:“吴亥之所以放我回来,是为了让我给王上把战书带回来!”
齐熬歪头:“非得你来带战书吗?不是还有青鸟坊在?”
徐少浊瞬间哑了言:“......”
默了默,齐熬极轻极轻地问:“我师弟,还好吗?”
徐少浊认真想了想,回他:“除了不是个东西,好像哪哪儿都挺好的。”
齐熬看起来有一点点的难过,但这点难过一闪而过,没有被徐少浊发现。他道:“看你的样子,大概是被王上罚了吧?你去受罚吧,我去见见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此后,无害同学递给颜料同学的每一封信,首行都是“xx日不见,甚是想念。”
采访一下无害同学:“请问你为什么从那天起开始记日呢?把那天算为第一天,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无害(冷淡脸):“交往纪念日。”
采访愣住:“交往了吗??什么时候??”
无害(继续冷淡):“迟早是我的人,亲他那天先算成交往日。”
话筒掉落,采访结束。
颜料:“你给我滚啊!!!”
——
后来,真正等到交往那天...
【立春快乐!无疾无灾!万事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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