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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真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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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役殿的掌事长老,若是她所记不错,便是那位刚刚出任七霞峰主、俗家姓侯的化元子长老。
他的远房侄孙侯经义,胁迫、劫掠门中低阶女弟子,被钟斯年一剑镇压,关入炼心谷,固然是咎由自取,但当日朱珠师叔也曾提醒她,这位化元子长老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钟斯年是备受瞩目的天才剑修,奉辛掌门与宋长老之命,掌持执法队,轻易招惹不得。
她却只是个挂在外门的杂役弟子,在化元子长老眼中,恐不过与蝼蚁相似。
温雪意冷笑一声,随手将那玉简丢在了一旁,微一沉吟,手腕一翻,一只青玉瓶便出现在掌中。
这瓶“通液丹”,正是筑基期修士适用的一种丹药,既然是裘易自用之物,其品质想必也不会太差。
不过这瓶丹药已被他吃了大半,瓶中只余下三颗。
她启瓶嗅了嗅丹香,微微颔首,便将那封印着“木心火”的玉匣仍旧布下重重禁制,小心收入储物戒中,出屋招手唤出飞梭,一道遁光向竹林之外去了。
明眸皓齿的炼气女弟子端上了香茗,袅袅茶烟之中,一缕花香似存非存,从阁楼外幽幽飘来。
温雪意并未左顾右盼,只垂眸静坐,一时间气息微微,平稳无比,竟似心无旁骛,进入养息之中。
轻巧跫音从楼外飞廊中传来,一道含笑语声盈盈道:“我并未看错,温师侄果是精进之人,如此大善。”
温雪意起身行礼,朱珠已笑吟吟摆了摆手,道:“不必这样拘束了,你这一回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温雪意微微一笑,将手在桌上一拂,现出一只青玉小瓶,和一只储物袋来。
她道:“蒙师叔指点,弟子前几日下山一趟,在天宝镇坊市中略有所获,倒也遇到些许惊险,侥幸逃得一命,得到几颗丹药。”
朱珠神识一放,便知那储物袋中,乃是当日/她“借”给温雪意的三十枚下品灵石。
她哈哈一笑,并未推辞,将储物袋收了回来,又去看那玉瓶,便不由得“咦”了一声,面上不由露出一缕惊容。
温雪意察言观色,便知这份礼物送得对了。
朱珠一招手,那只玉瓶登时掠入她掌中,被她捏开瓶塞倒出一枚,托在掌心细细观察片刻,略有些惊疑不定地道:“这似乎是上品的通液丹,此丹价值不菲,你如今虽然尚用不上,但在坊市中/出手,也能换来大笔修炼资源。”
温雪意笑道:“弟子修为低微,全仰仗诸位师叔的照拂,此丹既然是师叔合用之物,弟子便借花献佛,献给师叔了。”
朱珠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温师侄,丹药珍贵,我虽然也是地火峰弟子,但炼制这‘洪’阶丹药,成功率也并不高,如此丹的品相,更是十分难得,我愿以市价求购,不会教师侄吃亏。”
她言辞坦率,温雪意心中颔首,也不再兜圈子,便微微笑道:“师叔几番提点之恩,弟子本就无以为报。”
“不过,师叔也知道弟子资质平凡,蒙丹长老青眼,方能拜入本峰外门。可惜弟子入门以来,竟未能向丹长老叩谢一二,心中实在难安。”
朱珠微微一怔,拍了拍额,道:“看我,竟把此事也疏忽了。”
她看着温雪意,见她神态温静,似全无深意,便同样笑了笑,温声道:“照理说,丹师伯炼丹之时,是不许旁人搅扰的。”
“但事出凑巧,他老人家昨日发下一道敕令,要临时调遣几位手脚利落的弟子服侍丹炉,师侄既然有此孝心,我便将你名字报上去。”
温雪意等的便是此言,登时微微一笑,起身行礼道:“弟子多谢师叔的照拂。”
朱珠便笑吟吟地收起了丹瓶,亦不再提补偿、换购之事,只道:“师侄回去之后,只管等着传唤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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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雪意在执事弟子的引领下,踏入了“大地火殿”的地界。
迈过兽檐高耸的殿门,便觉一股磅礴热浪,和滚滚灵气一同压顶而来。
此地的灵气密度,比起前山的弟子居所,乃至比起一步之遥的殿外,也浓郁数倍不止,当真是一处天灵宝地。
只不过,沿着回廊走出数十步,温雪意便已觉这炽/热高温之中,隐隐蕴含/着诡异的地火煞气,稍不注意,便向肌骨深处侵入。
她心下微沉,手中掐诀,一道濛濛清光便从体表泛起,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
灵力的流转引来旁人的注目,与她同行的另外七名弟子中,有人面上露出哂然之色,有人却面色一变,跟着放出了灵力护罩。
灵气罩虽然能够暂时阻隔那地火煞气的侵蚀,但需要时时刻刻运转灵力,其消耗亦不容小觑,对于他们这些炼气弟子来说,负担更为沉重。
就这样又走了数十步,走在温雪意前方的一名弟子却忽然停下脚步,面庞涌上潮/红之色,指尖发梢露出隐隐的火光流动之感。
此人已是炼气后期大圆满之境,正是方才自恃修为精湛,对温雪意的举动不屑一顾,始终没有开启灵罩防护的三人之一。
此刻他面色剧变,翻手取出一只丹瓶,将丹药倒进口中,就在他做出这些反应的时候,他手指尖的艳红之色仍然在向上蔓延,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直头也不回地走在前方,对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似无所察的执事弟子,忽然停下脚步转回身来。
“去!”
他手指一弹,倏忽有一道冰蓝色光芒掠出,落入那名炼气弟子口中。
随之一阵“格格”声起,那名弟子捂着喉咙躬下腰,似乎极度痛苦,但在几息之后,那不断蔓延的火红流光就慢慢消退了下去。
众人都被这一番变故惊得眼花缭乱,另外两名同样没有支撑护罩的修士,此刻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惊恐、追悔之色,更有隐隐潮/红从肌肤深处渗透而出。
执事弟子哼笑一声,手指连弹,七道冰蓝流光接连飞出,分别散向众人。
那两人将手一捞,见是一枚冰蓝色圆润馨香的丹药,如蒙大赦,连忙一口吞服下去,未及言谢,已听到执事弟子冷冰冰地道:“你们三个,不合格。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他也不听几人的求情、辩解之言,大袖一挥,便带着温雪意等五人继续向内走去,一面淡淡地道:“尔等能够行/事谨慎,不逞无谓之能,很好。”
“这地火殿中,火煞之气沉厚,尔等且把‘辟火珠’收好,此珠可以吸收火煞之气,避免身体受损。”
温雪意摊开掌心,正有一颗龙眼大小、通体冰蓝色的圆珠,只在极深处有一点微小赤色流转,却不是丹药,而是某种作用特殊的法器。
她将灵力稍稍注入,微凉之气一卷,登时将她整个人包覆在内,不消灵罩阻隔,也无一点地火煞气沾身了。
“此珠不断吸收火煞之气,也会随之慢慢变红,到全红之后,便要到管事处兑换一颗新珠,切不可将此珠损毁,若无旧珠,是不能换取新珠的。”
“到时候,便只有被煞气侵骨,道躯崩毁,自燃而死,和被驱逐出地火殿,重新成为普通弟子两条路可走。”
众人自然都恭声应“是”。
温雪意心中暗暗怪异。
这话虽是寻常交代,但听起来,似乎他们这些人要在此地停留许多时候一般。
不是说,只是丹明子长老临时需要几个烧火童子吗?
她隐隐觉得自己弄错了什么。
那执事弟子说了这一番话之后,又恢复了沉默,一路带着五人转过数道岔路,方才在一座气势颇为恢弘的屋宇前停下了脚步,朗声道:“弟子奉命,接引五名掌炉童子候选者至此。”
屋门“吱呀”一声,无风而开,一道苍老声音道:“进来吧。”
掌炉童子?
温雪意心中蓦地一动,之前的疑问顿时豁然而解了。
掌炉童子乃是地火峰不定期、专门从炼气弟子中遴选而出的一批丹师后备,长期在地火殿中修行、淬炼丹药,待遇和资源也高于同阶普通弟子,若能晋阶筑基,便自然而然成为真正的炼丹师。
温雪意眼神一扫,见其他人面上都并无异色,便知这几人都是有备而来,竟只有她一个是误打误撞了。
想必朱师叔也是以为她在何处听到风声,承了她赠丹之情,从中替她截来一个名额。
她不再多想,微微垂着头,跟在几人中间,鱼贯走进了屋子。
屋宇内部颇为宽敞,上首一条长桌,后面坐着三名老者,两男一女,正用端详的目光看过来。
而在地中摆放着八张石桌,每张桌子上摆着一只丹鼎,数枚灵石,和一面盛着数十种各色灵草的托盘。
坐在三人中间的红脸老者见几人进了屋,便“呵呵”一笑,道:“这一次竟有五个人通过第一关,倒是颇为不易。”
他挥挥手,便有力士和道童走进来,将八张桌子里的其中三张撤掉了。
“掌炉童子的第二关考验,说易不易,说难亦是不难。你等既然都是本峰弟子,虽然尚未筑基,但多半也都曾去过小地火殿,尝试过凭借地火,自行开炉炼丹了。”
“只不过,我辈丹师,要想在丹道上精进不辍,只能运用地火,却是远远不足的。”
“此处便为你等提供丹炉一座,灵草五十种,考验的题目,便是用这普通的丹炉,在六个时辰之内,至少炼制一种真正的丹药出来。”
“丹药的品阶不限,种类不限,数目至少在三枚以上。六个时辰后,炼制失败者,淘汰。成丹数目不足三颗者,淘汰。”
老者说完之后,扫视几人一圈,问道:“你等可有什么不明之处么?”
见众人都摇头不语,神色颇有些凝重,他便又是一笑,拍了拍手,道:“那考核便开始吧。”
顿时便有一名道童,手捧一座滴漏法器上前,法诀一引,那漏壶中便徐徐滴下水来。
五人没想到他说开始就开始。
六个时辰说长不短,但这几人都不过炼气期的修为,失去地火的依仗,单单是控制“灵火”的存续和稳定,已经是一件颇为为难之事。
而只有区区五十种灵草,要在其中搭配出自己知晓的丹方,更是对丹师所掌握丹方知识的一种考验。
更何况纵然能凑齐一张丹方,一旦炼制失败,材料消耗殆尽,则又要从头挑起,满打满算,六个时辰竟是极为苛刻了。
几人想到此处,都心有顾虑,纷纷争分夺秒向桌后走去。
温雪意随着大流入了席,神识同样在托盘中灵草之上拂过,便是微微一怔。
无他,只是这样粗略一看,她便能从这些灵草之中,配出八、九种难易各有不同的丹方来。
片刻之后,她又反应过来。
毕竟只是考核低阶弟子的一种方式,若是当真要那般苛刻,恐怕也就失去了这考验的意义了。
她随手将数株灵草取出,注意力在周围几人身上掠过,果然其中亦有两名修士,手中动作飞快,面上有些难掩的喜色。
温雪意微微一笑,便沉下心,感应起周围空气中的火灵气,手中法诀掐动,引出一缕细细的“灵火”来。
火焰灼烧在丹鼎腹上,她闭目感应着鼎腹的温度,将法诀一比,一株青翠欲滴的小草被气机牵引,先行投入鼎中,很快在“滋滋”声里化成一滩灵液,将杂质煅烧出去。
温雪意心神专注,指尖连连掐诀,很快就有数株灵草连续投入鼎中。
在她左手边桌后的修士,此刻还在皱着眉头搭配自己的灵草,没有想到温雪意修为分明最为低微,却这么快便配好丹方开始炼制,便不由得一顿。
就在这时,温雪意眉尖微微一蹙,似乎在炼制中/出了差错,手中动作一时都停了下来。
那人呼了口气,咬着牙转回头。
“炼得快又如何?说不定记错了丹方,等下便要炸炉呢。”
他颇有几分狠意地想着,终于安下心重新开始选起药来。
温雪意自然不知道旁人的腹诽,她之所以停顿下来,却是因为这一炉丹将成,炉中丹药几颗,品相如何,她心中便略有感应。
丹方是炼气期最为普通的聚气丹,在这些时日里,她少说也炼过此丹百十炉,所用药材年份都远高于今日这一炉,手法更是精纯无比,如今稍加施为,就毫不费力地炼成了满炉的九颗丹。
也太多了些。
温雪意有些苦恼地蹙起了长眉,忽而灵机一动,神识如针一般,将九团即将各自成形、正在鼎腹中滴溜溜转动的冰蓝色液滴一一地挑破了。
她手中法诀连转,一股沛然之力沉入鼎中,迫着九团各自分开的液滴,逆着分离的力道,向中央汇集而去。
丹鼎之中这令人难以想象的画面,并没有被上首三位监考察知。只有低低的“嗤嗤”之声,在一阵响动之后,最终还是寂静下去。
温雪意也是初次做这般尝试,感应着鼎内的变化,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一点喜色,眼眸微微一亮,法诀牵引之下,鼎盖嗖地弹开,一枚晶莹剔透的冰蓝色丹药从中飞掠而出,被一只纤细手掌当空一招,毫无抵抗之力地投入白玉瓶中。
一股浓郁的丹香之气,就随之涌/入屋中众人鼻端。
连上首三名考官,也不由得微微睁开眼,目光移了过来。
等到看清那丹瓶中只有一枚丹药之后,又淡淡地收了回去。
温雪意唇角微抿,却从这纯粹的炼丹过程中,寻到一点别样的乐趣。
她兴致勃勃地翻捡起余下的药材,时不时地抽/出其中一株放在一旁,到选完一遍之后,动作微微一滞,跟着浅叹了口气。
五十种药草里,其中十七味药材,恰好是一种名为“寒清丹”的丹方所需,但偏偏缺了第十八种,凑不齐一整副材料了。
好在缺少的这一味乃是辅药,并不是不能想办法替代。
此丹乃是一种破幻的丹药,用处较为稀少,丹方和炼制手法又十分复杂,因此更为冷僻,许多修士甚至连名字都未曾听过。
温雪意上一世磨炼手法,专门挑选这类复杂、冷僻的丹药炼制过,此丹也在其列。
她沉吟着,在十七味药材上一一抚过,微微闭目,体会着每株药内部细微的灵力流淌,关于“寒清丹”的药效、特性也在脑中反复浮动。
“缺了一味药材,你要怎么办?”
身后响起一道毫无征兆的语声,温雪意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一惊。
上首三名考官已然纷纷起身,躬身行礼道:“见过丹师伯。”
传闻中正在闭关炼丹的丹明子长老,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温雪意不及多想,已回过身叩拜下去。
面色红/润的白须老道摆了摆手,没有理会旁人的问候之声,只盯着温雪意,固执地追问道:“缺了一味药材,你准备怎么办?”
温雪意微微一怔,老老实实地道:“弟子想看看剩下的灵药里,有哪一味能够与这副药材相合,可以临时取代最后一味辅药的位置。”
此言一出,旁边之人登时发出一阵轻轻笑声。
修真界中流传的丹方,都是前辈修士无数次的试验、精心调配而成,甚至有些极其珍贵、高深的丹方,乃是仙人所遗,无一不是暗合至道,怎能轻易改变。
而温雪意只不过是个炼气弟子,竟然说出自行修改丹方这种话来,除了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以外,众人竟不知道如何评价了。
连丹明子也微微皱起了眉。
他没有对温雪意的想法做出点评,反而话锋一转,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分明成了九丹,开炉的时候却只剩一颗?”
温雪意这下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她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丹长老怎么会知道,她一时兴起的玩笑?
这位峰主大长老,究竟在一边看了多久!
温雪意讷讷无言之间,全然不知这番话在旁人耳中又造成如何的滔天巨浪。
三名考官之中,那名始终代表另两人说话的红脸老者已是失态喊道:“什么,九丹?”
另外两人亦是一脸惊容,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温雪意,似乎想要把她整个人看透一般。
丹明子却不耐地挥了挥手,道:“嚷嚷什么?这丫头胆子大得很!已经成了形的丹药,也敢在里头动手动脚,简直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温雪意,虎声道:“你自己说,老夫说得对也不对?”
温雪意大感头痛。
她斟酌了一下语句,正要开口说话,冷不防旁边一桌上,却陡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不好!”
爆裂声里,一股沛然气浪向周边席卷而来,吹得满桌灵草簌簌飞起。
温雪意法诀一掐,下意识撑起一处灵气护盾,缥色光华一闪,连同面前丹明子的身形一并遮蔽在了其中。
丹明子看了她一眼,大袖已然招摇卷起,又是一阵呛啷声响,那股爆炸产生的劲气方才消弭无踪。
说来话长,却也不过是须臾之事,俟温雪意定睛望去,那一桌上已然一片狼藉,紫金色的丹炉圆腹敞开,露出黑漆漆的内膛,鼎身上半部分却已不翼而飞。
那名修士呆呆地站在桌后,面色由青转红,对上丹明子的视线,又陡然变得苍白起来,忍不住道:“丹长老,弟子……”
“不必说了。”
丹明子却颇为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炼丹师开炉之时,最忌心不在焉,稍有不慎,便是炸炉的后果,若是丹药霸道,更有可能身殒道消,遗祸他人。你既然身为地火峰弟子,无论是不知此诫,还是明知故犯,都不容轻恕!”
那人只是口称“不敢”“知错”,惶恐至极地连连叩头,眼尾瞥见温雪意平静的神色,不由闪过一丝极深的怨毒之意。
丹明子却不再看他,大袖一拂,道:“你们继续考核罢,老夫不在这里打搅你们了。”
转身向外便走,却忽地回过身来,把手向温雪意一指,板着脸喝道:“胆大包天的小丫头,你给老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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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雪意跟着丹明子,再次踏上了他那尊葫芦法宝,一路飞遁到了一座建在凿空山体内部的丹室门前。
“坐吧!”
丹明子进了屋,拂袖挥退了迎上来的蓝衣丹童们,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房间唯一一张软榻上。
温雪意在屋中巡视一遭,微微苦笑一声,落落大方地拉过一只蒲团,跪坐在了丹明子的对面。
丹明子语气虽然不客气,但脸色还算和缓,见此神色不动,似乎对她如此不拘束的行为并不气恼,只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想到,可以用其他药材替代丹方中所缺那一味的?”
温雪意微一沉吟,坦率地道:“弟子也是在一册手札之中,得到灵感。上古以来,丹方有散佚,灵药亦有绝灭,既然那些灭绝的灵药,其丹方可以通过其他灵药订正、补全,就说明丹方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不但可以调整,甚至对药理了解极深之时,也应该可以自创丹方才是。”
这些观点,其实是源自温雪意前一世中,多年之后,丹明子所遗留的手札上的观点。
那时丹明子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雏形,他虽然在丹道上造诣颇深,但毕竟局限于赤岩国一境之地,修为、见识的约束,让他难以跳脱出自身的境界,看到更深层次的真识。
而踏入化神之境的温雪意,却已朦胧触摸/到这一界的天地至理,再受他观点的启发,想法自然更为大胆。
此刻将这番话徐徐向丹明子本人说来,使他在良久怔愣之后,忽然站起身来,负手在房中快步踱了数圈,满脸喜色地看向温雪意,道:“好,好。”
“你这个丫头,虽然大胆,却颇为符合老夫的胃口!”
“也不知道这位留下手札的前辈,乃是何方的高人,竟一语点破老夫的迷障!”
他“哈哈”大笑,温雪意只是乖巧地坐在那里,一个字也不提那所谓“隔世灵犀”的“高人”,原来就是日后的他自己。
丹明子眼眸明亮,果真有种勘破迷障的、说不出的轻松和生机。
他重新看向温雪意,将脸一板,沉声道:“小丫头,你当老夫不记得你,当日在闻仙台上,老夫便看你颇有几分古灵精怪,倒装出一副乖巧样子。”
“记住,灵根,只是修行路上的一截拐杖,丢了拐杖,只要你肯走,一样能走到更远的地方去!但是灵性,悟性,却是你的眼睛,你的脑子。”
“你有一双慧眼,一个好脑子,不要辜负了你自己!”
他语气颇为严肃,竟有几分声色俱厉之感。
温雪意一世纵横多年,早已成了旁人眼中不容触犯的尊者,这样只有至亲长辈才会说出的责备之词,却再也无人会对她说出口了。
她眼圈无端端地一酸,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道:“弟子知道。弟子……多谢丹长老提点。”
丹明子看着她,似乎是听出少女言辞间的浅浅泣音,只是轻哼了一声,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问道:“你叫老夫作什么?”
温雪意呆了一呆。
这问题来得莫名,丹明子乃是地火峰的峰主、金丹期的老祖,而她是地火峰上一名烧火掌柴的外门弟子,不过挂名在他门下,便是唤上一声“师伯”,都不免有太过僭越之嫌,不叫“长老”,又能……
她不由得抬起头,丹明子面色沉凝如水,手中却兀自把/玩着一枚暗红色的令牌,时不时便将刻有“地火”两个古朴文字的一面翻起,似有似无地向她招摇。
温雪意一刹那福至心灵,跪直了身子,试探着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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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霞峰后山,峰主的洞府之中。
一名身材胖大的羽冠道人高踞上座,面色阴沉地听着属下的禀报,手中的玉杯水面上,不断泛起丝丝涟漪,彰显着主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观其装束,竟赫然正是七霞峰的新任峰主,金丹修士化元子。
“属下昨日得知那温氏女回山,已责令其尽早前去杂役殿领受任命,任务也早就安排好了,必定要她有去无回才好。”
枯瘦老者躬身站在底下,语气惶恐之余,也颇有些懊恼:“但谁也没有想到,那温氏女今天一大早,竟然就参与了地火峰的‘掌炉童子’考核,如今已然入殿去了……”
化元子神色阴郁至极,冷冷地道:“不是说此女出身不过边郡小户,资质下品,在门中并无关系吗?掌炉童子这样的肥差,是如何轮到她身上的?”
枯瘦老者愣了一下,迟疑道:“此人昨日回山之后,倒是往分管她事务的地火峰管事那里走了一趟……但那朱珠乃是门中嫡系,同那温氏女全无干系,难道会替她出头?”
“蠢货!”
化元子冷哼一声,忽地冷笑道:“一个乡下丫头,也懂得什么叫炼丹?她以为躲进地火殿,我就拿她没有办法了,等落了选,还不是要乖乖地滚出来。”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仗着钟斯年的威风逞能,折损我义儿资质,断我侯氏后继……”
“迟早都要给我还回来!”
他语气狠厉,那枯瘦老者心中警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一声也不敢出。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有一道淡黄光芒激射而来,在房门外盘旋不定。
枯瘦老者迟疑一瞬,被化元子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方颤巍巍地招手将那黄光中玉简招来,神识一贴,整张脸登时不由自主地哭丧了下来。
“怎么回事?”
化元子眼一瞪,语气不善地问道。
“回、回峰主的话。”
枯瘦老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吞吞吐吐地道:“那、那温氏女,在掌炉童子的遴选考核之中,据说表现极其优异,越过童子名位,被、被……”
“被丹明子长老,收为真传弟子了!”
“砰!”
化元子的眼中,蓦然闪过一片狰狞杀机,手中爆开一阵水雾,那玉盏竟在愤怒之下,被硬生生捏爆、碎成了齑粉。
“好,好。钟斯年,温氏,丹明子……好啊……一个一个,果然都是好样的,都是这上清山的肱股腹心。”
怒到极处,语气竟诡异平静下来,只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之气,在房中幽幽回荡不去。
他看了那枯瘦老者一眼,冷冷道:“你先下去罢!”
枯瘦老者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化元子眼神森寒,手腕一翻,掌中忽然现出一只苍色玉符,两面各有两半古拙文字雕刻,合在一处,仿佛正是“玄极”两个字。
他以手指轻轻抚过玉符凸凹不平的冰冷表面,半晌,却似恢复了平静一般,仍旧面无表情地将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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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殿中无岁月,秋去冬来,正式拜师之后,温雪意被丹明子拘在殿中寸步不出,一面苦心修炼,一面广览殿中藏书,积累炼丹之道的理论知识,一眨眼竟过了三月有余。
她的修为早在一月之前便已达到了炼气后期大圆满的境界,是丹明子觉得她进境诡异地太过快速,与灵根资质并不匹配,担心她修为有异、根基不稳,出手压住了她的境界,要她多磨练一番心境,再冲击筑基之境。
不过,她最近已隐隐有压也压不住的预感,或许等不了几日,尝试破境便已是不得不为之事了。
除了平日的功课之外,丹明子非但并不十分约束她,甚至还鼓励她时常自行升炉炼丹,更在地火殿中,专门分拨给她一间丹室,供她练习之用。
另有一片药田,平日照料田地之事,自有杂役弟子效劳,她只消按时接收呈上来的灵药即可。
朱珠师叔来拜访她时,笑吟吟打趣她,昨非今是,竟如白日飞升一般。
温雪意亦觉有几分际遇莫测之感。
不过,丹明子待她十分真诚,她也自然以诚相待,师徒之间的情谊,倒是很快温厚起来。
包括温雪意在内,丹明子身前一共收了四名真传弟子,首徒并未突破筑基期,已然陨落,次徒也在生死关中闭门不出,倒是三弟子,在晋入筑基后期以后,常常在山下行走,这一次趁着世俗界的新年,回到山门看望师父,连带着给小师妹准备了一份颇为丰厚的见面礼。
其中甚至包括一枚筑基丹。
丹明子看见之后,吹胡子瞪眼地捞起手边葫芦砸徒弟,一面喝骂:“我做师父的,我给不起你小师妹一颗筑基丹!要你来这里替我周全!”
三师兄任城笑嘻嘻地闪躲,虽然丹明子手下大大留情,但三师兄也十足滑不留手,总在毫厘之间躲过那宝光葫芦的袭击。
听闻三师兄在世俗界时,常常伪装作凡俗武师,与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打成一片,虽然不知此事真假,但看他此刻灵活得像只猴子一般的身姿,温雪意也对这传言多信了一分。
趁着在门中的时间,任城还瞒过丹明子,偷偷带着温雪意下山,去了一趟天宝镇。
上一回她来到此地,是为了出售一组“玉/肌丹”,换取修炼资源,而前前后后几日之内,拍卖、交易、截杀、狭路相逢,竟是极为惊心动魄。
而当日/她在此遇见那位百锻堂的弃徒别山川夫妻,这一次便先向他夫妻的商铺而去,完成当时口头定下的交易约定。
温雪意循着记忆找到了那家商铺门口,屋中伙计登时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问道:“仙师需要点什么?本店专营各种符箓,五行道法,欢迎选购……”
她不由得微微一怔,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此商铺中,没有法器售卖吗?”
那伙计愣了愣,脸上露出讪讪之色,道:“本店开业未久,东主还未能招揽到炼器师驻殿,因此并无法器可售……”
温雪意淡淡地道:“我亦是听朋友提及,此店有时能买到一些十分特殊的法器……”
伙计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笑容微微落了落,左顾右盼一眼,声音也跟着压低,道:“仙师听说的,应该是前任东主了,只不过那一家因为不知道出了些什么事,在不久前已然搬离此地了。”
别山川至今仍在被百锻堂悬赏,他与妻子避居此地,名义上受到上清山的庇佑,才是安全之所,又怎会毫无征兆地离开这里?
温雪意听着伙计的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为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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