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菜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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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碧色的巨大叶片飞快地消失在了视野里。

但仍留在巨木部外围没有逃离的野人们，仍旧是大气也不敢出地藏在荫蔽处,直到良久过去,方才小心翼翼试探着走了出来。

“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应该不会了。”

野人们互相看看，熟识的人往一块聚集,小声议论：

“这沧元部可真是吓人得很。”

“先前是黑虎部,然后是神使大人们，巨木部离这么远,也逃不出他们毒手……”

“而且那些巨兽刚才一波波地往这边来也是可怕。”

“巨木部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看他们抓走了好多人……”

议论过了一会儿,几个胆大的野人靠近巨木领地，悄悄查探。

他们居住在巨木部外围，蹭着巨木部的庇护，对部落的状况自然也很是关心。

由于沧元部太过恐怖，几个野人在来的路上,都给巨木部脑补出了血流飘杵、尸横遍野的惨况。

然而来到巨木领地,看到的却是坚实的地面,漂亮的藤屋……

没有血迹,也没有死人。

几个野人于是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刚刚他们都有看到一派末日场景,部落里浓烟滚滚，烈焰接天，无数根粗大的紫色根系抽出,大块大块的泥土跟着被抬离地面。

就连来的时候所走的路，都已经尽数被翻了一遍，而首当其冲的部落领地，又怎可能安然无恙？

当然,部落领地里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安然无恙，立柱倾倒，围墙坍塌，不少家什用具都有损失，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这就使得几个野人很容易便借着帮忙的名义走了上去，悄悄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首领木原还在晕着，并没有下什么封口令禁止消息外传；部落人刚经历了太过不可思议的事件，也很想一吐为快，所以几个野人很快便弄清了前因后果。

这让他们当场就呆住了：

“不是吧！那些可怕的凶兽，都是沧元部的人故意引过来捉的？”

“而且他们带走的那一大群人，是自愿跟着走的？！”

“你们的镇灵居然也还活着……”

每听到一条消息，野人们难免便会有一次震惊，当从巨木领地出来，脸上的肌肉已经被震惊得有些僵硬，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控制表情。

“我怎么感觉，这沧元部……其实还挺不错的？”

“你看那树灵枯巴巴的，果子没了，叶子也黄了，显见是元气大伤，回头遇上危险，也不知道中不中用，比一比，咱们还不如投奔沧元部呢。”

“我也觉得，他们管事的心善，肯定愿意让咱们在他们那里住。”

有人蠢蠢欲动，已经打算抛弃巨木，转投沧元了。

但也有人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打算：

“沧元部打定了主意要和神国为敌。”

“他们是很厉害，但打赢的也只是神使而已，若是碰上了天神……”

“哎，他们是还没见过天神的厉害。对付他们，天神甚至不消亲身下来，只是降下一道神火，便足够把他们全给灭了。”

“神火跟这可不一样，这你见势不妙，还能跑得了；若是神火当头砸下来，你跑都跑不及。”

“不管怎么说这儿都不能住了，”有人心有余悸地向巨木部方向回看了一眼，“你看老树那惨样，活着是活着，能活上多久，真不好说。”

“沧元部确实不能去，”还有人提出，“不过，只要愿意多走些路，有的是地方能去……”

巨木领地，木原悠悠醒转。

一睁眼就感觉不对，他嘴角抽搐着数了一数，发现自家族人已经少了将近一半。

“这些人是都……都跟沧元部走了？”

“木原大人！”一个族人满脸都是惶恐，走上来说，“你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

木原简短听他说了一遍，连滚带爬地冲向巨树，连连叩头，请求镇灵巨树的宽恕。

一切的源头都在于他扣了忽林，这会儿回想起来，木原狠不得连抽自己巴掌。

他怎么就那么大胆，连沧元部的人都敢扣？

看着镇灵巨树枝头那枯黄的叶片，与主干深深的创伤，木原觉得，今天他怕不是要被吊死在树上。

然而巨树却传出精神波动，选择了原谅。

毕竟刚被青致敲打过，就算再气，它也不敢伤害人族了。

“我要沉眠，莫要扰我。”

传出这么一道精神讯息之后，木叶沙沙微响，巨树沉默地缓慢修复自己的伤势，不再回应了。

木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尔这么容易就得来了原谅。

他颤抖的手摸着隆起在面前的粗壮根系，心中既感激，又感伤。

从巨树身前退下来，木原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伤害了木灵大人，还带走了这么多的人，此事绝不能这么轻了。

但部落里已然元气大伤——而且就算没有元气大伤，他也不敢再去捋沧元部的虎须。

沉吟了片刻，木原询问：“那些野人这会儿怎么样了？”

他一说野人，立刻有人喊了起来：“刚刚他们来了咱们部落！”

木原点了点头，“看来，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看到首领过问野人的事情，几个透了消息的部落人脸上顿时现出紧张之色。

“我去把他们灭口！”一个年轻的战士当下便把武器拿了过来，向外张望了一下，扬手招呼同伴们，“快点！不少人已经走了。”

但木原却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手。

“没关系，用不着。”

“——让他们走。”

“剩下的多收他们点东西，弥补咱家，顺便把他们也给逼走。”

“他们这一走，消息就传出去了……”

“木原大人！”年轻的战士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紧张发问，“消息这一传出去，难道不会有人过来攻打我们？”

“木灵大人还在，他们不会攻打我们，”木原眼底浮现出一抹精光，老神在在地说，“——更何况，沧元部就已经够他们头痛了。”

……

沧元部，居所里。

蓝色小花飞来飞去，兴奋地催促：“青致青致，你快尝尝木神果好吃么。”

青致于是便把两个叶子筐筐从储物空间里抱了出来，放到了毯子上。

魔魇幻作人形，在毯子坐下，抱着筐筐挑选木神果。

他先给青致拿了一颗又大又圆的，然后给自己也拿了一颗又大又圆的。

然后看了看无比怨念的某位至尊：“……”

『不想给他！』

『但是……』

『过去他好歹也浇过我。』

『算了，还是给吧。』

经历过一场艰难的抉择挣扎，魔魇还是慷慨地也给幽隐拿了一颗……又小又丑明显长歪了的。

『哼！』

幽隐：“？”

虽然有点气，但他还是礼貌地接住了。

幽隐和青致也在毯子上坐了下来，青致捏捏大木神果：“这果子外壳这么硬，一定很好吃。”

“我也觉得，”魔魇点头，又说，“我还没尝呢，专门留着和你一起吃的。”

然后很开心：“过去都是你给我好吃的，我终于也能给你好吃的了。”

在和谐温馨又友爱的气氛中，两人高高兴兴地剥大木神果。

幽隐看着自己手里的小木神果：“……”

他不气。

一点儿也不气，真的。

木神果果壳剥开，青致与魔魇几乎同时咬了一口，然后表情也整齐划一地僵住了。

青致的笑容逐渐尴尬：“这个……”

“呸呸呸！”魔魇直接就吐出来了，“这个果子坏了！”

他吐完伸手，想去再拿一颗。

而这时却发现，青致的果子和自己的果子长相一样一样，果肉都是灰灰的。

——显然并不是坏了，而是木神果原本就是这样子的。

“？？？”

魔魇惊了。

然后气鼓鼓地就开始遣责：

“这到底是果子还是石头啊！”

“……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那老树简直了，菜就算了，长的果子还这么难吃！”

“没事没事，”看他气坏了，青致连忙安慰，“其实仔细尝一尝，味道还是可以的。”

他说着强行咽下了刚刚咬掉的一口木神果。

『这什么鬼东西！』

『……这也太难吃了吧我的天啊。』

『不行，不能让花花失望。』

——“我尝着还挺好吃的。”

青致大口吃木神果。

幽隐看着一脸冷漠。

——呵呵。

你继续吃，善良的我是绝对不会拆穿你的。

“啊青致，你不要吃了，这个东西不能吃！”

魔魇扑过来把他手里的果子给抢走了，“你不用骗我，你从另一界带了那么多的好吃的，我知道，你的口味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青致：“…………”

『被看出来了，明明应该感到尴尬……』

『但为什么，我却感觉到了解脱？』

『呕呕呕！』

『……真的是太难吃了。』

“啊——”

魔魇看着一筐超级无敌难吃的果果，欲哭无泪，“为什么你的果子都那么好吃，我的果子就这么难吃？”

“不会吧？”

幽隐说。

他直到这一刻，方才把手里的木神果打开。

果壳剥离，露出的果肉光盈碧绿，就像是一块翡翠。

清甜的香气在居所里逸散开来。

魔魇：“？？？”

幽隐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愉快地把果肉咬了一大口，“挺好吃的啊。”

青致：“……看来是我们吃的这两个都太老了。”

万万没想到又丑又小的木神果居然是最好吃的木神果，魔魇顿时就委屈了。

他委屈兮兮地把小木神果都挑了出来，然后抱起筐筐，用力往幽隐怀里一放！

幽隐：“？”

“既然你觉得挺好吃的，那你就多吃点，”魔魇贴心地说道，“我们两个吃一些小的就可以了。”

幽隐：“……”

“不，我不能要，”他十分礼貌地把筐筐又放到了青致怀里，“这可是花花送你的。”

青致：“…………”

魔魇愤怒地抱走了筐筐，就想强行再送给幽隐，但青致却按住了，道：“不用，我很喜欢，大木神果的能量蕴含可比小木神果浓郁得多。”

“但是它这么难吃，青致你不要吃，”魔魇坚持，“扔了吧，我再去给你找好吃的。”

“别别别！”青致把装着大木神果的筐筐收进了储物空间里，“这些果实可以用来炼药，而且我们吃它只看重好吃不好吃，但对其它人来说，可是难得的能量果实。”

魔魇听他这么说，心里方才舒服了些，吃了那么多好吃的，送出来的却是这么难吃的，实在是太尴尬了。

和青致一起吃了一颗小木神果，他把另一个叶子筐筐也拉了过来，倒出里面的小粽子，开始拆线。

最先拆开的是一颗雪色巨牛粽子。

叶片拆开之后，被困了许久的巨牛迅速变大，仰起头来，“哞”地一声，发出怒吼！

魔魇：“！”

没了叶子，他的变小法术居然这么快就失效？

怒牛一边变大，一边低头，锋利的牛角闪耀点点银芒，双眼爆射凶光，向三人蛮横地冲撞。

但魔魇哪会让它乱撞，巨牛转眼间便又被藤蔓缠住，可怜兮兮地再次变小了。

然而，地上有几颗拆线拆到一半的粽子，却被它冲撞时踩开了。

各种各样的强大生灵紧跟着都被放了出来，一边飞快放大，一边嘶吼啸叫，狂放技能，满地乱跑。

魔魇：“！！！”

他立刻祭出藤蔓去抓，但这些生灵被抓了一次，对藤蔓已经有了防备，没有像先前一样瞬间便被抓住，厅子里一时间给闹得鸡飞狗跳。

轰——

桌子倾翻。

砰——

椅子砸倒。

哐——

咚……

魔魇：“………”

眼看青致素雅的帐幕和洁白的墙壁要惨遭毒手，某位吃瓜看戏的暗影至尊好整以暇地释出了迷雾与阴影，一霎那便将一群试图造反的生灵全体变小。

紧跟着阴影又穿入叶片，给还没拆开的粽子们也施加了变小法术。

当叶片打开，一大群小团子再也无法变大，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滚在地毯上滋儿哇乱叫。

“好了，”幽隐笑眯眯地转向青致，“知道你要研究咒文，专门抓了这么多给你，你看花花多好。”

青致真情实意道谢：“花花真好。”

魔魇：“……………”

耻感加倍。

——第一份礼物无比难吃，第二份礼物把青致的居所弄得一团糟。

『啊啊啊！』

『不行了。』

『……好羞耻。』

『我不做人了！！』

不做人了的魔魇瞬间变成蓝色小花，咻地一声飞进盆里，抱成小花骨朵，自闭了。

“花花？”青致走来。

“………”魔魇装死。

“花花，没事的，”他说，“不要不好意思，你送的礼物我都超喜欢。”

“我好菜，我太菜了，”魔魇菜哭，“你别喊我，我要开始修炼了。”

青致：“…………”

彳亍口巴。

能让这么一朵把技能点全加在盛世美颜上的娇花决定修炼也是好的。

这时，幽隐在另一边体贴地凝现出了有许多分隔的大箱子，把一群惨被变小的团子分门别类地都给装起来了。

他一边装着一边琢磨，青致观察咒文，这些生灵肯定是要养一段时间的，考虑到某朵小破花的前车之鉴……

“不准刻意讨好那位青致道君，听见了没？”

幽隐冷漠地向箱子里的团子们传讯。

团子们有些已经认出了他是暗影至尊，瑟瑟发抖，一顿点头。

——听见了听见了！

——记住了记住了！

虽然团子们都很乖巧，但幽隐觉得这还不够。

于是，某条在饲养箱里安静睡觉的小眼镜蛇适时地抬起了头。

小眼镜蛇扁起颈子，看了看装满了各种生灵的箱子，立刻从阴影中穿梭到了青致手上，吐出信子，咝咝两声，传出紧张又焦虑的精神波动。

小蛇很少“咝咝”叫，这让青致微愕了一下，“蛇总？”

幽隐无比贴心地提供蛇语翻译：“它问你还要它不要。”

青致立刻抱住了小眼镜蛇，“怎么可能不要！”

幽隐舒服地感受了一下被他抱住所回传的温暖触感，站在小蛇的视角分析推测：“应该是看到你突然一下又养了这么多……”

然后略显忧虑地问道：“对了，这么多你能养得过来么？”

接着小心翼翼试探着提议：“……要不，我把圣子带回去吧？”

最后，又贴心地补充道：“当然，我会时时带它过来找你玩的。”

“！！！”

青致慌了，把小眼镜蛇给抱得更紧了，同时悄悄传讯询问魔魇，“花花，你介不介意我把那些生灵养在阿凛那里？”

原本决定好好修炼的魔魇这会儿又快气死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蛇。』

『啊啊啊青致别理他，他在驴你！』

『不行，我不能答应，我要说我介意。』

『就要养！让他把蛇带走，看他气不气。』

幽隐：“………”

幽隐一点也不慌。

因为他甚至不需要去控制魔魇，就可以让他说出不介意。

他传讯：“你是不是想让这些生灵跟你抢好吃的东西？”

魔魇一愣。

又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抉择，魔魇干脆利落地回答了青致的问题：

“不，不介意！”

“你养我就行了，别的全丢出去。”

『——最重要的是把那条小破蛇也给丢出去！』

青致便向外传出精神讯息。

“师父怎么了？”

墨凛马上便来到了居所里。

“看到那个箱子了吗？”青致指了指。

“嗯呢。”

“箱子里是一些强大的生灵，作为咒文师，要学会从强大的生灵身上解析并提取咒文，所以必须对它们有足够多的观察。”青致安排，“这些生灵你带回去，替我养着。”

墨凛点头答应：“好的。”

他走向箱子：“它们都吃什么？”

“随便喂点什么就行了，”青致浑不在意道，“它们都被变小了吃不多。”

墨凛搬着箱子离开了居所。

“你看，”青致转向幽隐，“我让小徒弟替我养了。”

小眼镜蛇满意地扁起来蹭蹭，不断传出开心的精神波动。

小团子们的问题解决，幽隐也放心了，于是他说：“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青致戳戳缠着他手腕，还在蹭来蹭去的小眼镜蛇，“蛇总，暗影至尊要回去了。”

小眼镜蛇闻言偏了偏头，蛇身仍旧紧紧缠着他的手，却昂起头来，努力地往幽隐那里够。

青致有点不太明白它在干什么，于是便向幽隐靠近了些。

“我走了，”幽隐伸手，戳戳小蛇，“你住在这里，要听青致道君的话哦。”

小眼镜蛇看上去却是不想让他走，蛇躯滑动，把上身长长地抽出，也缠住了他的手。

青致微怔了一下，右手就被蛇躯连接着，与幽隐的手并在一块儿了。

小眼镜蛇用身躯把两只手紧紧地缠在了一起，青致感觉得到幽隐手背丝丝传来的凉意。

他一向不太习惯过于亲近的接触，但此刻却意外地没有感觉到不自在。

……应该是小蛇的关系。

他很自然地说：“蛇总舍不得你走呢。”

“咝咝！”小眼镜蛇摆摆颈子，点了点头。

“你听听，”幽隐再次对蛇语进行翻译：“它正在疯狂撺掇我留在这里。”

青致温雅地笑了一笑，但内心却已升起了紧张情绪。

发现时机还太早，幽隐笑了一笑，无比自然地甩锅小蛇：“哎，这熊孩子。”

小眼镜蛇：“咝！”

……才不是熊孩子！

“乖，”幽隐说，“我没事就来看你。”

他说着试图把手抽开，然而小眼镜蛇在此刻尽显熊孩子本色，扭啊扭地缠得更紧了，甚至还试图打结，好把两人绑死在一起。

幽隐无奈地把另只手伸了过来，努力将它解开。

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将青致的手捧了起来。

“哈哈哈哈！”青致把手给他，一边看他解蛇一边笑，“互坑归互坑，蛇总好爱你。”

——很好！没有抵触情绪！

幽隐漫不经意似的描过了他的指尖，触感温润，有如暖玉。

这让他心念流连，但担心青致发觉有异，还是很快便把小蛇解了下去。

随后和他道别，消失在了暗影之中。

暗影至尊离开，只剩下小眼镜蛇还缠在青致手上。

小眼镜蛇扭来扭去，扭来扭去，扭了一会儿，认命地张嘴，轻咬了一下他的指尖。

……感觉一点也不一样，有的时候是真的讨厌鳞片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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