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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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邃星河织成的暗幕，被一道银梭飞速划过。

玛格丽特站在舷窗之后,定定地看着远方的星辰变得更远。指尖用力摩挲着一颗华丽而古雅的戒指,眼底满是担忧。

“洛克那边开始内战了，夫人。”管家走来回报道,“刚刚有讯号时收到的消息。”

“一些是想要趁机上位,一些是想要以此表明忏悔之意，好求遗留者们能饶过他们一命？”玛格丽特一声轻哼。

“是的。”管家点了点头。

“就知道那些家伙靠不住。”玛格丽特微微眯了眯眼睛,“留在那里死路一条,还好咱们走得快。”

“夫人英明。”

“离诺亚基地还有多远？”

“三十分钟，夫人。”

“很好。”

玛格丽特不再言语，舱室里因而一片寂静。

三十分钟很快过去，宏伟的钢铁堡垒出现面前，正前方的防御壳甲打开,起降平台缓缓向外延伸了出来。

小型星舰在起降台上泊下,玛格丽特携管家,佣人,保卫者,以及一应智能战械离开了舰船。

一个高阶军官带队迎接，礼貌地向她行下一礼，说：“诺亚基地一切均已准备停当,随时可以出发。”

“现在就出发。”玛格丽特说道，颇不放心地又强调了一遍，“去格里纳韦星域。”

“是，夫人。”

防御甲壳缓缓阖拢,自视窗可以看到，外界的星云开始相对移动。玛格丽特眼底忧色隐去，直到这时，方才真正感到放松。

“我去歇息。”她说。

“夫人请。”

诺亚移动基地是玛格丽特的私人领地，内里设施一应俱全且先进至极，核心区域绿树荫笼，更是掩映着一幢与她在洛克的住处一般无二的宅邸。

尽管星海很大，文明众多，但真正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目前所知，仅有洛克与荒星两个。玛格丽特早已想过，一旦开始逃亡，必然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在诺亚基地生活，她当然不会亏待了自己。

身份验证通过，宅邸房门打开，看着内里那熟悉的陈设，玛格丽特眼底浮现出一抹得意之色。

她把异兽皮毛织就的墨绿色华美外搭挂在了架子上，指使管家与佣人们，把从洛克的宅子里带来的东西摆到它所应在的位置，又说：“我睡一会儿，你们注意小声。”

众人纷纷答应：“是。”

玛格丽特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向宅邸深处的卧室。

一路上想着那宽敞而舒适的大床，越发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多亏了她早有准备，如今才能如此从容，甚至还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想想留在洛克的那些，此刻眼睁睁看着战火烧身，指不定得慌成什么样子。

但当她把卧室的房门拉开，她的眼睛瞬间便瞪大了，身体难以自抑地开始颤抖，像是被人猛推了一把似的，似后蹬蹬蹬一连退出了好几步。

就连声线，也因极致的恐惧而破碎了：“你，你怎么……”

“别怕，”青致面露微笑，充分显示了一个善良的人所应具有的礼貌与温和，“我不是来杀你的。”

玛格丽特：“？？？”

信你个鬼好么？

她尖叫一声，疾转过身，飞步逃跑——但遗憾的是，这些都只是她在设想里完成的动作。

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嘴唇在张合着，却发不出半点的声音，僵硬的双腿有若木偶一般，一步一步，迈到了青致身前。

她绝望地看着他提起一支形制古旧的毛笔，在她眉心画下了一些什么，旋即，她的神识，便缠上了一道玄秘而繁复的咒印。

“你的灵魂我先预订下，”青致说，“至于身体，就交给你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好了。”

他的身形旋即消湮不见，玛格丽特所受到的钳制也随之解除了。

然而，她却雕像一般足足又在原地僵了有数分钟，方才恍过神来。

她疯了似的摇晃拍打着自己的脑袋，竭尽全力想要把青致留下的那道烙印给甩出来。在发现一切挣扎都只是徒劳无功之后，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双腿一曲，重重跌坐在了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嚎。

“夫人！”管家给吓了一跳，循声冲了过来，“玛格丽特夫人！”

他连叫了两声，玛格丽特方才有了反应，把泪光涟涟的眼睛向他抬起来。

“他来了，”她颤声说，“他来了！”

“……谁？”管家不明所以，扶着她走进了卧室里，“究竟怎么了？”

“老秦，老秦……”玛格丽特没有解释，只是喃喃地喊着一个名字，低声说道，“我跑什么？早知他能追过来，我当初还不如就这么跟你走呢。”

……

青致踏出虚空，在秦玉山的宅邸里出现了。

容色绝美的女人在看到他之后发现了一声无比凄厉的惊叫，随手双手按着心口，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哆哆嗦嗦地说道：

“青致先生，秦督统他……已经过世了，只剩下我一个小女子，请您……请您饶过我。”

她往一个居室里面指，青致也便顺着看一眼，中年男人的尸身在那里放着，此刻已然有了颓败的倾向，也不知是不是眼下一片混乱的缘故，并没有人给他收尸。

女人惊恐的眼神写满了催促他离开的期盼，不过他倒没有因此离开——毕竟他是以推演之术追寻到此地，在来此之前，便已知晓了秦玉山的死讯。

青致从储物空间里，把一个金色的铃铛取了出来。

这个铃铛表面刻满了繁复的铭纹，随着他双手平举，缓缓浮到了空中，轻轻一摇。

铃声清响，声韵空灵，带一种有若梵音的玄妙感，深彻神魂。

而在铃响的同时，更有一道金光，伴着咒文的虚影，涟漪般向四下里荡开。雅致的旋梯扶手处，一个与侧室的尸身别无二致、幽灵般的男子虚像，因而得以显现出来。

“秦——？！”

缩在一旁的女人尖叫失声。

不过，这个魂灵眼神空洞，无比呆滞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对她的尖叫与青致的现身同什么反应。

金铃摇动，又响一声。

又一圈金光荡开，当荡魂灵身上，魂灵的眼睛立刻多出了几分灵动的神光。他转过身来，当看到青致站在厅子里，脸上的神情，登时变得无比惊恐。

“你好啊，”某个社恐选手难得主动打了个招呼，“秦督统。”

“你、你、你……”

秦玉山的魂灵有若筛糠般颤抖起来，旋即他看到了停放在侧室里的自己的尸体，顿时陷入了更大的震惊，“我已经死了，你连死人，都、都……”

“想不到叭？”

青致颇为享受地品味着他的恐惧，“——死了又怎样，魂都给你搜了。”

秦玉山：“…………”

死都死了，居然还能被拉回来溜？

他太难了。

咕咚一声响，缩在一旁的女人直吓得昏晕过去了，秦玉山则是穿过了墙壁想要飘荡逃跑，同时发出有若鬼哭般的尖嚎。

悬停在空中的金铃，第三次摇了一摇。

空灵的铃声中，秦玉山的魂灵倒飞回来，更疾速缩小。他疯狂挣扎，但挣扎只是徒劳，只是吹息间的功夫，便被吸入了铃中。

青致伸手拿过了金铃，随手将一道铭纹点亮。感知视景中，禁锢在铃中的魂灵，立刻便被一道幽蓝的火焰缠绕，发出声声惨叫。

眼看秦玉山要被烧得再死一次，青致熄灭铭纹，停下了蓝火，愉快地提溜着金铃晃来晃去：“像你这种强活了八百年老家伙，精神力总是有一些的，就算肉身死了，意识也不会那么快就磨灭……所以，下一次死之前，先找好精神系异能者，把自己的魂给销了，记住了？”

秦玉山的魂灵蜷缩成一团，恐惧地颤抖着。

“别怕，”青致笑了一笑，“我一定会给你下一次机会的。”

……

墨色的算筹在掌心缓缓旋转，青致不断在虚空中穿行。

他自是不会把这些罪魁祸首轻易放过——若是活着，就留下神魂烙印；若是已死，就把魂给搜了。

当然，鉴于江代态度比较良好，江家还把家产给捐了，青致便没有动他，任由他就此安息了。

当追索到第162位，名为约拿·凯南的男人时，他掌心的墨色算筹突然滞住。

——卡壳了。

“怎么卡壳了？”幽隐时刻关注着他这边的进度，“他们又没有什么修为，不应该算不出来才对啊。”

“天机被蒙蔽了，”青致说道，“应该是他知道我寻找他们位置用的是推演之术，所以就用了一些能够防推演的东西。”

“这也不正常，”幽隐皱眉，“以他们的能耐，就算有防推演的东西，又能有多高级？”

“我的推演之术，毕竟是初学不久……”青致说。

幽隐也开始推演，扭曲的线条在暗影与迷雾中丝丝勾勒。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不行，我也算不出来。”

“……这就有趣了。”青致微愕，但旋即已有了考量，“咱们回去问问巫魅，换专业人士来好了。”

……

巫魅摆出巫卜鳞片，细细推演了片刻，轻轻“咦”了一声，脸现疑惑。

青致询问：“如何？”

“我算不出。”巫魅摇头，又定声说道，“但是……和你有关。”

“……怎会和我有关。”

青致随口说了一句，但道心却是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就像是对大事天然的预感。

这让他心下一凛，下意识地询问：“是福是祸？”

“这个……”

巫魅显得有些为难，但还再次排列起了巫卜鳞片，双眼微微闭阖。

片刻后，她猛然间睁开了眼睛，一大口鲜血喷出。

“巫魅！”青致吓了一跳，忙道，“没关系，算不出来就不算了。”

“福祸相倚……你必须去见他，”巫魅剧烈咳嗽着，“这是唯一能算到的，再算下去的话……就要触碰不能触碰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