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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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接过卷子，开始给俞霜批改。俞霜无事可做，便在教授的办公室随意走走。

办公室的书柜上放满了各种数学专业的资料和文献，俞霜一排一排地看过去，只觉眼花缭乱。

可是，在这一大串专业的几乎冷冰冰的名字里，陡然出现一本听上去似乎十分浪漫的书。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聂鲁达》

书是平装，似乎有些年头了，纸页微微泛黄，封皮的塑料纸也已经脱开，被小心地用透明胶带粘上。

这本书会成为这个样子，应该是看过很多遍了吧。

出于礼貌，俞霜并没有随意将这本书拿出来，只是在心中略微猜测了一下书中的内容。唔，这个名字，大概是一本小说或者散文吧。

教授居然还会喜欢这种一看便是感情丰沛且细腻的东西。她心中感慨。

不过，有了上次填报名表时的前车之鉴，俞霜这次并没有过于吃惊。

“卷子我改完了，做的很不错。”教授的声音使她突然回过神，走到桌子前。

“批准你以后不去听培训了。”教授递过卷子，上面没有一道错题：“不过，还有几题的做法可以优化一下，我写在了卷子上，你回去后别忘了看一看。”

俞霜接过卷子，道了谢，便准备回去吃午饭。

“俞霜，你不学数学真是可惜了。”临走时，教授轻轻叹了口气，充满惋惜地看了看俞霜。

俞霜也看了他一下，没说什么。

有什么好可惜的呢？反正我也不喜欢。

俞霜智商很高，学什么都比寻常人快，这一点她从来都知道。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说过，你要是去做xx，一定可以干出来点儿样子。可她都没有过哪怕一点儿的热情。

如果仅仅是因为不浪费掉才华，去被迫接受和从事一项自己没有任何感觉的事情，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如果仅仅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将来做某件事情会有所成绩，便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到里面，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俞霜走出了那条走廊。

现在深秋，气温虽然降低了，但今天外面阳光好，所以格外温暖舒适，阳光从树杈间投下来，成了一片片斑驳的光点，再配上农大古色古香的校园建筑，走在这里似乎有一种心灵都宁静下来的感觉。

迎面过来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看样子应该有五十多岁，头发却还是乌黑，大约是后来染的色，并且精致地烫成小卷。她面容祥和娴静，五官虽然只能算得上清秀，但却难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雅气质，白净的面皮保养的很细致，没有多少皱纹。

虽然坐着轮椅，但她却穿了一身漂亮的改良款汉服，衣服干净淡雅，衬的她如同一朵美丽的莲花。

俞霜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或许是大学城附近哪个来散步的居民吧，这种事情在农大还是很普遍的。只是，她来教学区做什么呢？

俞霜猜不到了。

下午有一节思修课。

对于这种课，学生们一般都是能水就水，你进教室里一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情况是后面三排坐的人挤人，而前面几排空荡荡的仿佛这间教室不上课一般。

所以俞霜很讨厌这种课。

坐后排吧，和一大群人挨着一起，还不如原地去世了舒服，可要是坐前排，老师一抬眼皮就能看见你，总不好在人家面前玩手机是不是。

因此，她一直都是坐在教室中部的角落里。自闭又安全，简直量身打造。

当然，思修这种课也是有人真的认认真真上的，那些都是真学霸。比如李欣，回回都坐在第一排，身板挺得笔直，一边听一边做笔记，还时不时和老师进行互动。

搞得思修老师激动不已。

这大概是她教了那么多年遇到的最称心如意的学生了。

可今天，李欣居然出人预料地坐在了教室中部，还是角落。

就在俞霜前面。

李欣旁边还有一个女生和她坐在一起，俞霜努力回想了一下，想到这是她们一个寝室的，看样子和李欣的关系不错。上课前俩人都是并排走进来的，坐下后也在说话。

上课铃响了，老师开始讲课，李欣没有听。

她从书包里拿出来一本厚厚的教辅资料，看上去是关于数学竞赛的，然后在那里埋头做了起来。

旁边的女生面部表情有些感慨：“李欣呀，我知道你很重视这次数学竞赛，可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昨晚就在通宵自习室熬到两点就回来，今天也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学数学，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的，”李欣冲她笑笑，没有了平日里和俞霜说话时针尖对麦芒的感觉：“高三的时候比现在还厉害呢，不也好好地过来了吗，。我身体素质超一流，你就放心吧。”

女生又道：“也就是你有那么大的毅力，要是换做我啊，真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数学这种可怕的东西，这辈子都不想碰，别提一天到晚做题。”然后又想到了什么，耳根子有点儿红：“这不，我都没有报那个比赛。”

李欣点点头：“这或许就是性格原因吧。其实我也谈不上多喜欢数学，甚至都不怎么擅长理科的东西，可我这人就是不服输，凡事都不愿意落在别人后面。所以，既然已经报名了比赛，就一定要全力以赴。”说完，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性格是好还是不好，应该不怎么招人喜欢吧。”

女生忙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挺欣赏你这种性格的。年轻人不积极向上勇于拼搏，难不成要一脸丧气才好嘛？好啦，我不打扰你了，快抓紧时间好好学习吧，可得拿个奖项回来啊。”

……

俞霜已经开始在看纪录片了。

不过纪录片这东西，一旦看过很经典很棒的之后，再看别的，总觉得无论是拍摄还是制作，都有些浮于表面，并不能带来多么震撼心灵引人深思的感受。

但经典的纪录片总归数量有限，俞霜又是抱着一副培养兴趣的态度疯狂看的，因此能看的都看的差不多了。

好无聊啊。她打了个哈欠。

把手机锁屏，又想不到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她看了看李欣正在埋头奋战的背影，心想，要不自己也拿出来参考资料做一做？

反正总比在这里闲着和思修老师大眼瞪小眼好得多。

俞霜铺开了书，做了没多久，突然有一个小纸团落在了她桌子上。是从后方丢过来的。

俞霜转身一看，看到了一张笑眯眯的脸，那人还朝她小幅度招了招手。

啧啧，是高海航。就坐在她后排。

李欣，她，高海航。这是什么奇怪的座位方式啊。

俞霜一阵无语，又想到了教授每次和她谈话总要提起这两个人。

怎么还就摆脱不了这个怪圈了呢？

高海航指指俞霜手里的纸团，又瞅瞅俞霜，示意她打开看看。

“俞霜同学，刚刚看到你在看数学竞赛相关的资料，有些吃惊。之前无论是交报名表还是参加培训班，都没有看到你，我以为你没参加呢。

既然我们都参加了竞赛，那就可以相互交流一下题目嘛。有不会的欢迎找我讨论，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哈哈哈。

对了，上次你没有参加培训，我们讲了许多题目，还挺有价值的，待会儿我用手机发给你，记的看信息哦。

以后如果不方便去培训的话，我也可以把题目给你带一份的。——高海航”

俞霜刚想给他回一张纸条，说不用了，可还没等她行动，手机便震动起来。

俞霜打开一看，高海航已经把试卷发过来了。最下面还跟了一句不用谢。

俞霜：“……”

*

下班的时间已经到了。

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走干净，只剩下薛郁一个。她从电脑桌前坐起身，走进休息室，拿出来卸妆工具，将脸上束缚感很强的妆容卸掉。然后洗干净脸，敷了一张前男友面膜。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疲惫憔悴，如果就这样回去，俞霜肯定能看出来倪端。

定好手机铃声，她几乎是一躺下便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起来揭掉面膜，皮肤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滴了几滴眼药水，眼睛不怎么能看出来血丝了。

可薛郁还是不太满意，拿出腮红，轻轻地在脸上刷了丁点儿，才觉得差不多。

看不出来化妆，但整个人都和半个小时前不一样了。

谁又能想得到这个人已经近乎透支地工作了两天了呢？

现在网上整天叫嚣着素颜素颜什么的，可到底是那张化了妆的脸更真实，还是现在镜子里这张完全看不出来年龄和疲劳的脸更真实？谁又说得出来呢？

*

在俞霜给她开门的时候，薛郁眼睛中闪过一丝惊奇。

因为房间里有着浓浓的香味。闻着像是葱油饼。

薛郁问道：“你今天做饭了？”

“嗯，”俞霜点点头：“上次你教了我做葱油饼，一直没来得及实践，正好今天下课早，看到了家里剩下的葱，便拿出来做了，现在刚刚烙好。”

薛郁笑了起来：“那看来我今天赶的很巧啊，正好能尝尝你做的怎么样。”

俞霜有些赧然。

虽说她赶在这个时间做饭，本来就明摆着是让薛郁和她一起吃，只是到了关口，又寻思这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毕竟自己做的并不怎么样，还是在失败了两张饼的情况下。

但她最终还是将葱油饼端了上来，一共三个，一个用的油太多，像是炸出来的一般；一个用的油太少，整张都是白色的；还有一张，卖相还成，算是里面最好的了。

俞霜眼疾手快，赶在薛郁自己拿饼子之前，就夹起最好的那张，放在她盘子里。

薛郁没拒绝，道谢之后便吃起来，很有兴致的样子。

“怎么样？”俞霜做出一副我才不在意的样子问道。

“虽然还有提高的空间，但是——”薛郁鼓鼓掌：“作为第一次做葱油饼的人，你做的已经非常好吃了。”

这时候如果真的学小说和电视里的那样，疯狂吹彩虹屁，反而会引人家反感——人家自己做的饭是什么水平，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吗？更何况俞霜不是那种喜欢被别人捧着骗着的人。

所以薛郁选择保持诚实。好吧，其实是在诚实的基础上稍微夸大一丁点儿。

俞霜笑了笑，耳根有点儿红，也低头吃起了饼。

呼——幸好刚刚把做的最好的那张给薛郁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