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盛世人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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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谢家回来已经很晚了,车轱辘辗在青石板上，摇啊摇，摇啊摇,险些把人摇的睡着。

老侯爷已经喝的醉醺醺，大概喝多了，眼睛都喝花了，看什么都是虚虚实实的，下了车后,他小心的迈出了一只脚,用脚尖踩了踩后,含糊着说：“稳了”，然后才把重心全落上去，另一脚也挪过来。周而复始。

把个旁观的一众人看的一愣一愣的,他老人家可诚会玩儿呐？

正巧碰着小八小九爱凑热闹，他俩故意走在老侯爷两侧，学着老侯爷的样子走路，走了两步后，便说：“祖父,你在后面慢慢走，我俩在前面给你开路。”

两小子故意把衣摆绑在腰上，躬着背，把两腿抬的高高的走，仿佛面前有一道障碍要越过似的。

老侯爷也是一脸肃正的挽了衣摆，抬高腿,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一众旁观者：……这是真喝糊涂了。

后来还是被青柏青桐两个背着送回去的。

先送老夫人回疏风院，老姨奶奶已经特别贴心的暖好了被窝，放了炭盆，薰了帐中香，殷勤的扶了老夫人坐下，又是揉手又是捏腿，嘘寒问暖，殷勤的不得了，老夫人羞恼的拍开她的手。

她这番热切的动作终于让老夫人想起来青岚的行为是从哪儿学来的了。两人这轻薄的模样如出一辙，感情根儿就在这儿呢？

……

送出去了一包花团锦簇，换回来一包清雅绝伦。自家那东西，就是彩锦缝成的香袋，里面装着两颗香丸，人家这东西，金石香篆，配珠配玉，件件都是花费了些心思的。

青岚端祥着摆满一榻的东西，总觉得有些亏心，这便宜可占大发了。

吉祥拧了温帕子过来，看着这一榻东西说：“正巧，姑娘库里有好些素绸，让盈盈看着配几套春裳，这些配饰正好都能用的着。”

青岚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又擦过手说：“这些，你们看着处置吧。库里的料子是不是还多？”

吉祥点头，可不是么，五老爷五夫人从苏州牧送回来了两车料子，其中有一车就是五夫人特意给姑娘的。往各房送了数十匹，又得了各房数十匹，加上以前库存的，这会儿堆了半墙高，都能开布壯了。

冬季湿气重，棉布最不耐放，好好的新布，只要吸了湿气，就变的发黄长霉点儿，陈娘子一天照三遍的翻着晾，就怕遭践了好布。

青岚便说：“等裁衣裳的时候，再往各房送两匹春绸，给老夫人多送两匹细棉布，那匹冰绫绡送到老姨奶奶处。以前积压的陈布……送到世子那里，算了，让大公子给我换成粗布再送过去吧。”

吉祥手上的动作一顿，可怜的大公子，年前三姑娘才给安排了不少活计，这还没做完呢，又要被姑娘使唤了。

那么多的陈布，估计得换十几车粗布，这大年节下的，大公子估计得跑遍西坊才能全部换完。

青岚不用看都知道吉祥心里想些什么，这阵子，可能是自家主人坑人坑多了，她看谁都觉得可怜，尤其可怜府中的三巨头，那爷孙仨。

换上夹棉睡衣，通了头发，青岚摆手说：“今天累了一天，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换多福过来上夜就行。明天事情也多，还得熬一天。”

今天老夫人回过了娘家，明天得几个夫人回各自的娘家，不过大夫人今天已经回过了，四夫人家又远在陇北，所以府中只有三夫人袁氏回娘家。至于再小一辈儿的陈氏和林氏，得初五才能回去，这还是府中没有姑奶奶的情况，否则恐怕会更迟。

人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个熬字可是尽得精髓。比如今日的谢家，只要谢三老太夫人和明老夫人坐着，便是谢家大夫人都得小心着伺候，再往下一辈的少夫人们，连坐着的功夫都没有，忙的连口茶水都顾不得喝。

这么一想，裴铮脱离了裴家那是再好没有的事，指望她躬着身子伺候婆婆太婆婆小姑子小叔子等等不是自已骨肉亲的人，还不如指望她把天捅个窟窿来的容易些。

好吧，这个可以加十分，神精病就神精病吧，他要是识趣，可以当个活着的神精病，他要是不识趣，那只能当墓碑上刻着的神精病了，对，她就是这么凶残。

……

袁氏回娘家的时候，执意要带青岚去，她总觉着青岚可怜，小小年纪就离了父母身边，大年节下，人家孩子都承欢在父母膝下，就她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这几天正是孩子跟着爹娘走外家的时候，别的孩子都有爹娘带着去走外家，留下她一个，多凄惶……所以，说什么也得带着。

小八小九听三伯娘说这话的时候，两眼瞪的老大，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么，谁家孩子都有爹妈带着去走外家了？他俩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外家长什么样。还说小五儿凄惶，她认得那两个字么？知道那俩字是什么意思么？

凄惶这两字儿就和小五儿搭不上边儿，真的。

三夫人哑然，这俩倒霉孩子，别的不会，拆起台来是一个顶俩。青岚双眼一眯，他俩顿觉身上一寒，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似子的，跳着逃走了。

然后青岚如愿以偿的跟三夫人去了，窝了一个冬天，好不容易能出去放放风，哪能错过这个机会。

袁家虽然处在权力的边缘地带，最位高权重的那位，也不过是国子监监正，但是，国子监监生也都不简单，里面全是官n代权n代，想收集信息也容易的很。

能当上监正，就说明他不是个死书呆子，起码，头脑肯定很灵活，惯会收集信息，也懂得权衡利弊，处事上也多半是外圆内方且极会钻营，看他能把女儿嫁给明家就能知道这一点。

当青岚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比老侯爷父子更像一个政客。

袁家并不是一个仕宦之家，确切的说，袁氏就是一介寒门，三夫人的曾祖父只是一个童生，到她祖父，终于考上了秀才，改换了门庭，正式让袁氏步入仕宦之家的人，就是她的父亲，现在的监正大人。

不过，袁大人更喜欢别人称袁氏为书香门第。

这是一个有野心有能力还老谋深算的人，男子入仕，最忌名声不清名，这仕宦之家的羽毛确实不如书香门第的羽毛来的洁白亮眼。

袁家还有一位老夫人，是三夫人的祖母，她出身乡野，但在夫君儿子身上多有出力，所以袁大人颇为孝顺这个老母亲。

三夫人带儿女们给袁老夫人磕头时，这老夫人第一件事不是让孙女起身，而是用眼睛四处找孙女带来的年礼。

直到看到高高一摞年礼后，才笑着叫三夫人一众人起身，然后笑容满面的给众人发压岁钱……青岚捏了捏自已的压岁钱，使了好大劲儿才没让自已露出异样。

五文钱，是袁老太太给一众孩子发的压岁钱的数额。

这是真正被生活逼到绝境过的人才有这番模样，为了丈夫儿子，她硬是把自己活成了锱铢必较的守财奴样子。

这老太太虽然人老眼花，可是认人却是一认一个准，她认得青梧几个，能挨个儿叫出他们的名字，却不认得青岚。等三夫人介绍完后，她就拉着青岚说：“好孩子，你也随他们叫我祖祖就好。”然后又朝三夫人说：“大丫头，你看这孩子和你侄儿配着是不是正好？长的多俊呐，配得上咱家烨儿。”

三夫人真是……一言难尽的很，这老太太最喜欢烨儿，就觉得谁家女孩子都配不上烨儿，她眼光倒好，一眼就挑了一个烨儿配不上的人。

可是……

“老太太，您老眼光是真好，一眼就挑中了小五儿，不过，您说迟了，小五儿早就订过亲了。昨儿谢家太夫人还说可惜小五儿订了亲了，要不她老人家也得抢了小五儿当她孙媳妇。”

袁家老夫人一听说青岚订过亲，就一把放开青岚，也不夸她长的俊也不给笑脸了，转头又对三夫人说：“这个既然订了亲那就算了，大丫头，我看你家淑丫头也好，也勉强能配得上烨儿，要不，就把她留给烨儿吧。”

三夫人：“……”白夸她眼光好了，什么叫勉强配得上，难到烨儿是金玉疙瘩捏的么？

青岚一个劲儿的忍着笑，这老太太简直太有意思了，她是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朵奇葩。

人间奇葩。

有这样一个婆婆，袁夫人的日子过得该有多糟心呐，就这老太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但凡心思纤细敏感点儿的人，那得让人活活气死。

好在袁夫人已经习惯了，经过几十年相处，她已经摸索出一种婆媳相处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呢？

“花钱消灾，只要你袁家祖祖一生气，你袁外婆就给她送银子，送一两银子她就能高兴三天，送五两银子她就能高兴半个月，送一百两银子，老太太就让人把银子换成铜钱，能数一整年。”

青岚愕然，这还真是两人本无缘，全靠一个人肯花钱的最佳写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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