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诱仙记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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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瞎子大名叫韩信,他们这样的人，取名必是有所深义，韩瞎子少时体质弱,偏又爱招那些脏东西惦记，所以他师父开坛借了鬼将韩信之名给他用。

他眼睛不好，看东西总是模模糊糊，像有人往他眼睛里糊了三层纱，所以就自嘲自己是个瞎子,久而久之,韩瞎子的名声倒传的比韩信更广。

他身材微胖,头发也是花白，胖胖的脸上总是笑眯眯，让人认为他很和善。

其实,他的性子不怎么好，这一带的人宁愿得罪谢大先生也不愿得罪他。谢大先生比较君子，得罪之后诚心赔了罪就没事了，但是韩瞎子可没这么大气，只要有人惹了他,不管大小，他都要回报回去，小惹小惩，大惹大罚，从无例外。

当谢大先生道明来意后，韩瞎子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还不过问许煜阳的意见，只是反复的盯着青岚看，看的青岚毛毛的，直接躲进谢大先生怀里。

半了好半晌才慢条斯理的说：“我那个师侄还小，不必着急。即使他真要成婚，也不能和一只杂毛狐狸……小狐狸，我知道你昨天没来闹，看你还算懂事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只是你记着，不可再打煜阳的主意，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胡三奶奶着急的说：“奴没有坏心，就是看他阳煞过旺，若是阳气不出阴气不入，可能会有碍寿数。奴这修为也是许久没动过了，昨日突然有了松动，料想着这事估计是落到他身上了，故而今日特意请了谢大先生过来为我说媒。”

许煜阳那体制，若是找不到一个纯阴女修调合，不出两年就得被阳煞灼死。可是世界这么大，上哪找一个正合适的纯阴女修呢，即使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挡的住他的阳煞之气。

许煜阳那命格就是，短命，克妻。

若是不想短命，就得娶媳妇，可是就他那命格，娶多少媳妇儿都不够他克的。

总不能为了自己能活命就拼命拉扯人家无辜女子给自己挡灾吧。

那就只能挑妖怪了，妖怪多数属阴，阴气最重的要数蛇，再接下来就是她们狐狸了，思来想去，还是狐狸比较合适。

胡三奶奶承认她是有点儿趁火打劫的意思，但是谁叫许煜阳偏偏就是这种体质呢？要么去死，要么走上邪路，这两个选择，茅山派肯定都不愿意接受。

至于韩瞎子的威胁与鄙夷，不算什么，正统道士对妖怪总是嫌恶多过喜悦，若是遇见也总是喝斥多于教导，等闲不给她们好脸色。纵是她已修出三尾，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依然是个杂毛畜牲。

即是畜牲，就别提什么骨头和尊严，遇到比自己弱的自然要压制，遇到比自己强的，该跪就得跪，该说软话就得说软话，真到了要命的时候，磕头求饶都挺正常。

韩瞎子总是动不动就说要扒她的皮，实际上，真要一对一的对上，谁扒谁的皮还不一定呢。不过胡三奶奶自有一套与玄师打交道的手段，人家说什么，她恭敬着听就是了，至于做不做的，那就要看她能得几层利了。

谢大先生不掺和他俩的眉眼官司，只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怀里的小姑娘的头发，小姑娘被摩挲的舒服的差点儿闭上眼睛睡着。

韩瞎子却冷笑：“你倒是长了一副玲珑心肝儿。”

却不再说话，只端了茶喝了一口。

谢大先生起身，一手拉着青岚，一手随意挥了挥说：“我的事办完了，至于以后成不成的，你们自己商量去。囡囡，走吧，师父教你扎灯笼去。”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韩瞎子本就不是好相与之辈，人又难缠，就凭小狐狸这么冒冒然过去，想也成不了事。

唉，慢慢磨吧。

谢大先生带青岚出了韩家铺子，胡三奶奶向韩瞎子拜了拜之后，也随即跟着出去了。

今日之事是她太心急了，人家不答应也在情理之中。

青岚担心的看了一眼胡三奶奶，这个是不是失恋？姨姨会不会哭？

谢大先生却低头问她：“囡囡知道诸葛亮么？他是怎么被请到刘备营中的？”

青岚抬头：“三顾茅庐”

谢大先生：“嗯，你姨姨也要三顾茅庐，或许还要五顾十顾，她要是有心，就一定要慢慢磨。”

青岚又问：“叔叔会喜欢我姨姨吗？”

谢大先生摇头：“这个我可不知道，那要看你姨姨能不能招人喜欢了。”

青岚有些担心的说：“哎，我知道姨姨是很好看没错，但是性格不太好，又懒又馋，奶奶说让我千万别学姨姨，要不然将来会嫁不出去。”

胡三奶奶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什么叫她又懒又谗嫁不出去？

谢大先生听到她的冷哼，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又让胡三奶奶怂了，三条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谢大先生对她说：“你先回去吧，让你主家备下正礼去韩家走一趟，为你的冒冒然赔礼。再带上拜师礼来我这边，囡囡我先带着，去吧。”

胡三奶奶福了福身，飞走了。

青岚跟着谢大先生回了纸扎铺子。

这回是跟去了后院，前店放了些纸扎香烛香蜡，摆放的还算整齐，后院里却是有些乱。新旧篾条堆成一堆，因为许多没用过，最底下的蔑条已经被雨水浸成了黑绿色，最上面的那几层也泛了黄。

谢大先生说：“这些也只能扎些无用的灯笼风筝了，做纸扎的篾片要干净，不能风吹日晒雨淋，阴干了最好。现在也没人用那些了，竹篾都放的废了。囡囡会画画吗？”

青岚想了一下才说：“会画一些，老师有教过。我家的小明就是个画家，他也教过我，不过我看他画的红一团黑一团乱七八糟的，就没学。”

谢大先生说：“嗯，没学才好。来，咱们先来学画……”

谢大先生讲了很长时间，青岚只听懂了一半儿，但是只记住了三成。在接受新学识的时候，她总会比平常反应慢，就像要开辟一块新地，要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开挖，直到把整个领域都挖开才能在上面精耕细作。

谢大先生估计是第一次给人当老师，没有教学经验，所以他的方法就是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塞给青岚。

青岚：听不懂，好饿。

但谢大先生依然意犹未尽，青岚只能坐的端端正正的听着，可惜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脑袋里还想着中午会吃什么饭。

她上学的时候，奶奶图省事，有时会在一天煮两顿挂面吃，只用葱油炝一下锅，水开了煮面，最后往里打一颗鸡蛋就行了。

也就是星期六星期天，奶奶才会做两顿好吃的，好饿，不知道奶奶会煮什么。

青岚的心神早就游出去了，两眼懵圈圈的，转都不会转了。

谢大先生轻叹一声，他是真的有着急了，他们这一行，早就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窘态，早先的师兄弟们早已转型成了民间艺人，也就他还在坚持着做纸扎，可惜，一年最多也就能卖出三五单。

做纸扎的规矩也多，又费心神又费时间，价格不免就偏高了些。在他这里买几件小扎都能够在别的店里买两大套泡膜制作的三进庭院了。

治丧人不管那个合不合规矩，只看重那个方便、便宜、摆起来有排场有面子，更省事。说的多了也不过就是哄死人的玩意儿而已，人都死了，谁还在乎那个。

时代在不停的进步，人们也变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就是不知怎么没了从前的敬畏之心。

“囡囡听明白了几分？”

青岚小心翼翼的竖起两根手指头。

谢大先生笑说：“不错了，现在听不明白没关系，慢慢的就能全听明白。饿了吧？回去吃饭去吧，下午再来。”

青岚捂着小肚子问谢大先生：“先生中午吃什么？”

谢大先生说：“后面的餐馆会往来送饭，我也不知道会送什么。”

他孑然一身，除了手艺就只剩这个生意惨淡的铺子，一日三餐都交给小餐馆，钱给的多，就弄的好一点儿，钱给的少，就对付着吃，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

上月卖了几单，有了点儿闲钱，这个月的伙食应该能不错。

以前的玄师大多餐风饮露吃百家饭，现在的日子可好太多了，能有个安稳的地方，能一日三餐准时准点儿吃上饭，再好没有了。

青岚的心思不太灵通，谢大先生说有人会送的过来，她也就很放心的回了家。

奶奶果然炖了一只鸡，家里养了一只狐仙儿后最大的特点就是，十次炖肉九次鸡，另外一次是兔子。

按说狐狸也是杂食性动物，荤素都吃，可不知是被民间故事诱导了还是怎么的，但凡说到狐狸最爱吃什么，十有八丶九会说是鸡。奶奶也是听讲古长大的，在她的固有认知中，狐狸就该喜欢吃鸡肉，所以，每次给胡三奶奶上贡的荤品全是鸡。

现在的鸡也不如以前散养的老鸡香，一连炖了许多年的鸡肉，胡三奶奶现在闻到鸡肉就想吐，可是青岚喜欢吃，她也只能假装吃的很香。

小强悄悄飘到胡三奶奶跟前说：“大人，我会做可乐鸡翅，脆炸鸡腿，荷叶富贵鸡，都特别好吃。下次，我做给大人吃。”

胡三奶奶冷笑说：“等什么下一次啊，这次就做吧，我倒是想看看你要怎么做。”

小强讪讪说：“那不是丶现在没办法么，只要您老再多分我些香火，等我魂体稳固了，一定给您做。”

这不是骗她香火么，胡三奶奶觉得这些东西被青岚养的心有些大了，她舍了些许香火倒是更养大了他们的胃口，骗人骗总到她头上了。

于是她问青岚：“囡囡，大先生有没有说要送你两个纸童陪你玩？大先生扎的纸童如果点睛开了灵，一个也比这一车的东西顶用。”

青岚啃着大肉鸡腿，两手弄的油乎乎的，听到胡三奶奶这么说，就有些好奇的问：“咦？真的么？先生那纸人不是送给亡者用的么？”

胡三奶奶顺势把自己的那一份鸡肉端到青岚跟前说：“平常的纸童是只能供阴魂使，但是大先生的纸童阴阳两界都能使，只不过给纸童点灵太费功夫，大先生又不愿坏了行规，就不太愿意给纸童点灵。你要学好了，不用大先生费心点灵，你自己就能给纸童点灵。你点的灵童，他以后只听你的话，还能帮你奶奶跑腿儿。”

青岚听的连肉都忘了吃，又觉得有点儿心虚，原来扎纸那么有用啊？先生明明那么用心的教她，她却听的懵懵懂懂，只惦记着吃肉。

想到这儿就突然觉得，肉都不香了。

比青岚的反应更大的是一车阴魂，他们都吓坏了，胡三奶奶这哪是给青岚说啊，分明是在给敲打他们。

这家里要是真有了纸童，那他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毕竟郝奶奶留下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他们陪青岚玩儿，若是青岚有了合心的玩伴儿，他们还有留下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