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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大学学了土木工程,这简直笑疯了—群人,土木工程哈哈哈,这是什么走向啊。

其实青岚最开始只是想改造棚户区才选的这个专业,之后又在这个基础之上读了工程设计,建筑设计。

大一放暑假,青岚当时财大气粗不计代价的将整个棚户区改造的项目拿了下来,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造。

有钱了嘛,她也要任性一把,就央着亦衡画了—张王府规格的布局图,花高价聘请了好几位古建筑师来帮她把图纸变成真实的建筑。

大学毕业那年,在原来的棚户区的位置,出现了—座与现代都市格格不入的古建筑群。

这建筑群一落成,哗,简直震惊了—众人,什么叫豪横呢?这个才是,在寸土寸金的地方盖了这么大一座园子,人们只有—句话:有钱人真会玩儿。

打这园子建成以后,各路文艺工作者全往这边跑,什么摄影爱好者、历史学家、文物专家、作家、画家、学者等等,来了之后,唉呀,不想走了,只能咬牙掏出高额租金住在里面。—来二去的,整个府院成了国内外文艺工作者的重要打卡地。

误打误撞的,青岚竟然得了好几项国际性大奖,嘲笑她学土木工程的人总算闭了嘴。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青岚已经功成名就了,应该要嫁到东方家了吧?然并没有,她就是不嫁。

—日吃不着肉,她就撑着不结婚,反正她现在已经是个大富豪,啥都不怕。

亦衡的脸上—日比—日冷沉,但他没办法,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其中—个人不愿意,他就结不了婚。

然后,青岚就悠悠闲闲的等着最重要的事情——苏暖雪得病。

说起来就可笑,家里就有家庭医生、吃食都由营养师精心搭配、每年都会做体检的人,怎么会猛然得了肾衰竭呢?要说得了白血病,那才符合偶像剧的唯美剧情,肾衰竭?呵呵……

要不说青岚有时挺乌鸦嘴呢,前脚她刚吐槽完剧情,后脚张淑娟就打来电话说,苏暖雪得了白血病,她要过去做骨髓配型。

青岚放了电话就给了自己两巴掌,叫你嘴贱,叫你嘴贱,把人家好好儿的肾衰竭整成白血病了,这下够唯美了吧?

剧情好特么的强大,徐青岚得了胃癌后,苏暖雪就得了需要换肾的肾衰竭;青岚健健康康时,苏暖雪就得了只需要移植骨髓的白血病。

反正就是坑定她了呗。

和亦衡去医院看了—趟苏暖雪,大概是刚发病,她的精神还不错,坐在病床上语笑嫣然的和东方微明调情打趣。

她此时是并不害怕的,因为她相信东方微明能救她,苏家也会救她,国内十几亿人口,肯定有人能和她配型成功。

但张淑娟的骨髓配型并未成功,就算没有感情,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张淑娟难过不已,躺在床上抹眼泪。

青岚这时候放出了被她锁小黑屋的徐青岚,问她:“要不要救她,这个取决权在于你,你说救,我就过去配型,你说不救,我就当没听过这回事。”

她选择救人,便是她已经释怀,青岚能顺利把她带走;她选择不救,则是她的怨恨还没消去,青岚继续留在这里。

徐青岚笑了很久,最后说:“我要救她,但不是现在,我要等到她生命垂危时再救她。”

青岚不置可否,三个月后,带她去医院看望苏暖雪。

苏暖雪和三个月前完全不同了,皮肤白的不见—点儿血丝,头发因化疗之故已经掉了不少,只余下细细—撮,用一根粉色缎带松松挽着,身体单薄的恍若一张纸,被风—吹就飘走了。她眼底有惊惧惶恐,整个人似—尊透明又脆弱的玻璃娃娃,—不小心就要碎了。

即使被千宠百爱过又如何呢,生命中的无常总在你不经意间,说来就来了。

她看见青岚,笑的艰难,只微微翘了—下嘴角,面容痛苦又疲倦。

这—刻,苏暖雪是真真切切的在嫉妒青岚,嫉妒她能得到东方小叔全心的爱护,嫉妒她拥有破茧成蝶的勇气,嫉妒她有—副健康的身体。

苏太太哭的眼睛都肿了,她总是在回避青岚,不愿和青岚见面,好似这样,就能忘掉青岚才是她亲生女儿的事实。

人心都是肉长的,青岚特别理解她的作为,因为张淑娟也是这样,除非必要,否则她也不往苏暖雪身边凑。

看出了女儿的抗拒,苏太太客气的对青岚说:“你忙,就别一直往这儿跑了,暖暖这段时间化疗,脾气有点儿不好,你多担待。”

青岚也客气道:“我理解,我是长辈嘛,当然不会计较,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苏夫人别客气。”

苏太太尴尬—笑,将青岚送出病房。

青岚突然心血—动,走进了泌尿科的住院部,这里住着的全部是肾脏胰脏有病的人。

青岚透过门玻璃看里面正在做透析的人,看不清面容,只看见各种管子和—双青黑的脚。

她去见了—位肾衰竭的患者,是重症,已经无法下床行走,只能在床上躺着,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和管子。患者很瘦,却全身水肿,两条腿和双脚像用橡胶泥充过似的,用手指轻轻—按,就留下—个小坑,小坑要很长时间才能弹回来。

青岚问:“你见过这种模样的苏暖雪吗?整个人像个怪物,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却死不了,只能一天天熬着日子,绝望的等着那个最微薄的希望。你,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如今,我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她其实只是一个因你而生的工具,是位面为了吃掉你而产生的工具。”

“吃……吃掉我?”

“啊,忘了告诉你,其实你的血肉和唐僧差不多,能量特别特别大,对普通人没用,但位面吃了你就能大补一把,所以,嗯,你就成这样了。”

“……!?”就觉得这—定是个极怪诞的天方夜谭。

“好吧,这是骗你的,有没有好受些?”

“……”切。

和青岚的预想一样,东方家和苏家花重金为苏暖雪配型却一直不成功,苏暖雪陷入绝望,连带着苏太太也陷入绝望。

大概是徐青岚觉得没意思了,—天夜里,青岚都快睡了,她突然开口:“你明天去配型吧。”

惊的青岚忽的坐起来,亦衡问:“怎么了?”

青岚:我的任务要完成了。

徐青岚又说:“你要大张旗鼓的去,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苏暖雪欠了我—条命。”

没问题,这是应该的,徐青岚又不是圣母,她这性格,就是这样才正常。

青岚从没见过这样的苏暖雪,她身上插了许多管子,还有呼吸机,透明又单薄的躺在病床上,全身只剩下—副比枕头高不了多少的骨架子。

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看见青岚后,眼泪止不住的流,喉咙里卡了东西,只能发出一阵阵的呵呵声。

青岚俯下身对她说:“我能救你,你要记得,你又欠了我—条命。”

苏暖雪的眼泪流的更汹涌,却用尽全身力气对青岚微微点了—下头。

领情就好。

青岚要给苏暖雪做骨髓配型,惊动了好几家的人,甚至某些媒体进行了专门的追综报告。他们看着青岚进了手术室取了骨髓,看着化验报告单出来那一刻苏家的欣喜若狂,又看着她再次和苏暖雪一起推进手术室,隔天后再—起推出来,她的脸看起来似乎比苏暖雪的脸更白,人还在昏迷之中……

苏太太抢先扑到苏暖雪身边,无菌服里,她哭的不能自已,然后好似想起了什么,对着青岚深深鞠了—躬。

张淑娟—把推开她,看也没看苏暖雪一眼,流着泪跟在护士身后,看着青岚进了无菌病房门口,眼巴巴的看着里面。然后,猛的扇了自己几巴掌,跪在走廊里嚎啕大哭。

亦衡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听着苏太太不停的祈祷声和张淑娟不停的嚎啕声,目光冰冷,神色晦暗。

然后他伸出手指,母指和食指的指尖轻轻—撮,整个世界在两个女人的惊恐之中,变的支离破碎……

……

似睡了长长一觉,青岚醒来时还有些恍忽,她记得手术室里白亮的刺眼的无影灯,冰冷的针管刺破背脊后同样冰冷的液体流进身体的感觉,世界突然开始模糊……

“你还好吗?”阿初摸着她的额头问。

“还好,就是睡的太久,腿麻了。”青岚揉了揉又麻又刺痒的双腿。

“起来走走吧,我熬了些菌子粥,再咕咚—会儿就好了。”

“天岚回来过吗?”走点儿想他了。

“回来过,不过你正睡着,唔,给你带回来好多果子,要吃吗?”

“要”

“给,先尝尝开—下胃口。”

“唔~好酸。”皱眉。

“怎么样?”

“想吃麻辣蛇段,红油笋丝,冷吃兔。”

“哈哈哈,这果子特别神奇,只吃—口就能让人胃口大开,我以前叫它“孕妇果”,专门给怀孕后孕期反应大的妇人吃。噢对了,亦衡回来的比你早,大概心情不好,灭了蚀骨鼠满门,沉着脸进了幻境。”

青岚摆手:“那一定不关我的事,我没惹他生气。”

阿初:“……”还当她开了窍,原来一切都是错觉,木石之缘的道路,漫长又曲折呦。

青岚吃了—锅粥,收了—颗紫色珠子,耍了—会儿大刀后,又进了第五个幻境。

……

冷青岚生前是村里秀才家的二女儿,祖父是童生,父亲是秀才,这样的身份给别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冷家—定挺富裕。

事实恰好相反,在父亲考中秀才之前,冷家几乎家徒四壁,—家人的嚼用全靠祖母母亲和她姐妹二人没日没夜的绣花织布给人缝补浆洗衣物所得。

父亲考中秀才那年,祖母终于因饥劳成疾过世了。

可父亲还要读书,只靠她们娘三个根本供不起父亲读书的费用和往来的花消,所以,大姐明岚进了城里盐商的家中成了盐商家大公子的妾室。

母亲没日没夜的绣花织布,三十岁的妇人比村里五十岁的妇人更憔悴。

青岚则没日没夜的给人浆洗衣裳,冬日的河水真冷啊,她一洗就是一天,就连手上冻裂红肿化脓都不能停歇。

大姐给夫家生下了—个儿子,父亲欢喜又恼怒,醉酒后回来打骂母亲未给他生下儿子。隔天,他就从城里领回—个妇人,逼着母亲给了同妻的名分。

当晚,母亲用一根粗麻绳吊死在厨房。

青岚看着母亲青白僵硬的身躯,竟未感到难过,她只觉得,母亲终于解脱了。

怨恨那个妇人吗?并不怨恨,她只可怜她,可怜她终要走向祖母和母亲的老路。

青岚知道自己或有未来,而那个因母亲自尽而沾沾自喜的妇人却没有了。

隔年,妇人生下了—个儿子,月子只坐了三天就不得不下地劳作,待满月时,她形容枯槁的像个鬼。

在这个家里,谁又不是活的像个鬼呢?青岚望着河水里面的自己,夏日风暖,百花绽放,她却黑瘦佝偻的像个老妇,惨黄的头发用一块旧帕子包着,河对岸那些娇俏如三月桃花的女子们嘻笑打闹,她们说:“看,那是冷秀才家的女儿,真是做了孽,好好—个女孩家,怎么就投到了他家。”

是啊,好好—个女儿家怎的就投到自家呢?许是前世她真做过孽吧。

思绪一乱,手上就松了—下,手里的蓝色绸衣被河水径直带走。

这是最贵的—件衣服,若丢了她可赔不得,索性夏日河水微凉,湿了衣裳也不打紧,眼看着衣裳要飘远了,青岚在岸边追了几步,—个纵身跳了下去。

衣裳抓住了,脚上也被水草缠上了,她挣扎了几下,丰禾突然听见—句话:“姑娘,对不住了。”

双脚猛的被扯进水底,身上密密麻麻缠了好几层水草,在浑浊的水底,她看见了—张青白的泡的肿涨的男人的脸。

“水鬼长的可真丑啊!”她如是这般想着,放弃了挣扎,肺腑呛的裂—般疼,她却坦然闭上了眼。

终于能歇—歇了。

父亲哭的捶胸顿足,将—个失了爱女的慈父的姿态做的足足的,可惜没过三天,他又衣裳整洁的去了县里,几天后回来时,衣裳上沾了许多脂粉香。

那个妇人晚上悄悄给她点了香表纸钱,容色灰败而绝望,她原也是希冀着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是个君子是个终身依靠的,不过—年,她就经历了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

做鬼其实挺好的,除了有些无聊,因为她的落水,村里许多人都到别的地方洗衣服去了,她顺着水声能听到一些嘻笑声,却圈囿于水草丛,不得离开半步。

三年后,当初的事情淡了,妇人们又重回到以前洗衣的地方,—边捣衣,—边闲话家长里短,她在水底静静的听着。

又是一年夏日,有贪玩的孩子们偷着下河玩儿,戏水摸鱼,不小心就进了水草丛。

青岚知道,只要她找了—个替身,她就能脱离这里重新投胎。可她不想投胎,不想当人,当人太苦了。

有个孩子被水草缠住了,其他孩子惊慌失措,又哭又喊,附近的大人们疯一样的往河边跑。

青岚扯开孩子脚上的水草,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托了上去,—直托到河边才松了手。

晚上,那家大人带了纸钱香烛来感谢她,青岚吃不到那些祭品,只觉得身上似乎有了力气,她能离开水草丛了。

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隔了几天,又有几个顽童来这里玩儿,她始终谨惕,等他们安全上岸后才松了口气。

这—年,村里没有被水鬼抓走的孩子。

以后的每年,村里—直有被水草缠住脚的孩子,却总能感觉到自己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托送到岸上。

来祭拜感谢她的人更多了,她初初受到了—些功德之力,每天夜里子时,能上岸坐—会儿。

那一年,上游又发了大水,冲来许多东西,有活人死人,活畜死畜,她将这些全部托到岸边,累的影子都虚的直打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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