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归朝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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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梵山脚。

“舅母，你看舅舅……”

金凌拉着云枳的袖子，侧身躲在她身后。

“你还敢躲？”

江澄气的眼睛直蹬，一个箭步上前，要把这个小孩拉出来。

云枳一看，连忙拦着江澄。

“又怎么了？出门前还好好的，现在又欺负我们小凌？”

江澄看了看云枳深吸一口气，气恼的挥开了要扯金凌的手，转身坐到椅子上。

“你就惯着他吧！”

他嘴上虽然没什么好语气，到底还是没有真上手去打。

“好啦，有什么你和我说，我帮你一起教训他可还好？”

云枳轻轻拍了拍金凌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示意他别怕。随后走到江澄身边，拉起江澄的手，软软的劝说。

这两位都是倔脾气，外甥多似舅，这句话可真是一点也没错。

“这位小少爷，都到山下了，非跟我说，不要放缚仙网！这是不是欠揍，合着我们一堆人陪你过来玩呢？”

越说越气，江澄狠狠的拍了身旁的茶几。

金凌下意识的抖了一下，但又不甘心的梗着脖子嚷嚷。

“我就是不要缚仙网，你要用你自己用好了！”

此话一出，更是火上浇油。

云枳一看，顾不上金凌了，直接按住江澄的肩。

“好了，怎么跟你舅舅说话的。”

嘴上虽然说着金凌，但她手下用劲，按了按江澄的肩膀。江澄抬头看她，她暗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瞪，江澄老实了许多。

“怎么不想放缚仙网啊？”

云枳一转脸，柔和的问金凌。

金凌一脸纠结，手不自觉的绞着衣角。

“他们……他们…都说我没本事，全靠着舅舅和小叔叔……”

话音未落，却也再也说不下去了。

才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懵懵懂懂中也明白什么人言残忍。

云枳只觉得心头一梗，鼻头微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心疼金凌，不愿他受委屈。

“哪个人说的！好大的胆子，我江氏做事，什么时候轮到这些杂碎指点！”

江澄同样如此，他疼金凌，嘴上不说，可心里却偏的很。

“小凌，你听着，不要在乎那些人说什么。”

云枳走到金凌身前，弯下腰，拉住他纠结绕着衣角的手。她轻轻扶开他的手心，看着他的眼睛。

“背靠金氏和江氏，这没什么不好的。这本来就是你的亲缘，无法选择。他们议论你，是因为他们嫉妒你。总不能我们自己起跑线比别人高，还要故意降级下去，和他们站同一个平面吧。”

“再说了，舅舅也好，小叔叔也好，他们只是帮你。我们可以走一条轻松的路，又何必去在乎别人怎么说。”

“修炼本就是不公平的路，天赋好坏，家世出身，心法武器，这些都是其中变化一环，我们享受了其中益处，自然在其他方面要付出。今日你承家族恩惠，来日家族需要你的贡献……”

云枳认真的看着金凌。

“不要不开心了，我们只要做到自身无愧，旁人的话，随他们去吧。别忘了，不管如何，我和你舅舅都在你身边，知道吗？”

金凌有点不好意思，慢慢低下头，闷闷的“嗯。”

云枳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把这个孩子搂在怀中。

江澄看着两人，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一只手揽着云枳，一只手扶在金凌背上。

金凌自小就没了父母，云枳和江澄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来看。尽管如此，可是他们替代不了父母。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总是忍不住在宠他一点。希望他可以永远有依靠，有底气，哪怕任性些也好，他们希望他长大的晚一点，快乐的多一点。

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他们希望金凌可以快活。

翌日，云枳特意早早起来，替金凌收拾行囊。这次大梵山出现食魂煞，各家小辈们都跃跃欲试。此次金凌第一次夜猎，她和江澄不放心，便一路护过来。

至于那四百多张缚仙网，不过是江澄怕金凌一无所获丢面子，打击孩子自信心。

“小凌，拿着这个，到时候饿了渴了可以吃点，里面还有伤药，丹丸……要是发生什么事情，千万记得发信号给我们，万不可自己逞强……”

金凌早就收拾好心情，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大梵山一展拳脚。他拿这包袱，笑嘻嘻的说。

“好啦，我不是小孩子了，舅母真是……”

看着金凌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云枳捏了上去。

“你呀，就算长到一百岁在你舅舅和我心里，都是小孩子。”

江澄斜眼看着他们，又看着空手的自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冷哼了一声。

“慈母多败儿。”

他也不敢大声说，但是显然两人都听到了。因为云枳走到他身边，不着痕迹的掐着他背在身后的手臂，笑着看着金凌带着弟子们一同进入大梵山。

江澄也在云枳的威胁下，难得在金凌面前挂着好脸色。

“你给我小心点，抓不到食魂煞，当心……”

后半段话没说出口，就在云枳加重的手劲下收了回去。

一物降一物，谁也没想到，平日谁面子都不给的江宗主，在夫人面前乖巧的宛如绵羊。

待金凌走远了，云枳才收回手，转身看着江澄。

“你呀！就不能好好同孩子讲话吗？”

江澄也委屈，气呼呼的看着云枳。

“我哪里又错了，从小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打不得，骂不得，我只不过多叮嘱两句，你就护的不行……”

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难受，江澄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我小时候哪里有这种待遇。”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那时候哪里会有金凌这样被人护。自己的父亲更像是魏无羡的父亲，母亲对自己多是严格要求。

尽管如此，可是……

他还是很想他们。

云枳看他垂下的眼眸和渐渐低沉的声音，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哪怕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少年，哪怕他已经在成人世界里游刃有余，只要想到这些，他就还是那年，躲在莲花坞外哭着小孩。

她没办法劝他，因为这件事，不是可以被劝服的障碍。它已经变成江澄身体里不可分割一部分，同时也让它留出一部分，那部分永远属于过去莲花坞。

云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把这个委屈的舅舅搂在自己怀里。

“我们舅舅可是吃醋了？”

她不动声色，语气故作轻松，默默扯开话题。

“哪有…”

江澄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云枳，傲娇的回应着眼前人。

“走吧，我们也得跟着金凌。没看着他，总怕他出什么乱子。”

云枳在江澄耳边轻轻说，眼前人却像小狗狗一样，弯腰趴着自己肩上不想动。

“整天金凌金凌的，都没念叨过我的名字。”

小狗狗悄悄在她耳边抱怨，热气哈在她耳垂，她觉得痒痒的。

“你呀～”

云枳心里就像被羽毛挠过，轻轻的颤。她忍不住去轻推趴在身上的人，却惹得那人紧紧箍着。

“呀！你是小孩子吗？”

她故作生气。

江澄下一秒却一把把人抱了起来，伴随着女孩的轻松惊呼，软软细细的人手臂随之紧紧搂着自己的脖子。

“到底谁是小孩子？”

………………

两人闹了一小会，江澄那一点小情绪也彻底没了。

他们带着人跟着金凌脚步，也进了大梵山。

到也没急着追上金凌的脚步，只是落后些距离，远远护着罢了。食魂煞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重要猎物，这一趟终究是陪着金凌。

可一时不察，远就见金凌似乎和什么人吵架，整个人一下子趴在地上。

江澄和云枳互看一眼，快步赶上去。

“再不撤，我告诉我舅舅，你等死吧！”

还没凑近就听见金凌生气的嚷着。

“为什么是舅舅不是爹？你舅舅哪位？”

听到这人竟这样问金凌，江澄怒从心来。

“他舅舅是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那人听见江澄的声音似乎有些害怕，整个人僵住了。

“金凌，你怎么耗了这么久？还要我过去请你回去吗？”

江澄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又想到云枳出门前同自己说的，默默咽下了接下来的话。

云枳没跟江澄一样站着，连步走到金凌身旁，伸手去扶趴在地上的孩子。

金凌也觉得背上一松，一骨碌抓起地上的剑，朝那人扑过去。

“我要打断你的人腿！”

有舅舅和舅母在身边，他胆子更是大许多。谁知人还没扑过去，就被云枳拦住。

江澄早就看见那少年的小动作，动了动手指，将他夹在手指间纸片人飞到自己手中。

他看了一眼，目光中腾起一股戾气。指尖用力，纸片燃起火焰，在阴灵的尖叫声中烧成灰烬。

这东西，江澄想起来记忆中的人。

“打断他的腿？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遇见这种邪魔歪道，直接杀了喂你的狗！”

江澄声音森然。

“江澄！”

云枳不赞同的看着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冲他摇了摇头。

金凌却没看见云枳的动作，只是听从舅舅的话，绕过云枳拔出剑朝那人刺去。

霎时间，一道蓝色剑光划过，挡在那人身前。

云枳认出来人，江澄也认出来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蓝二公子。”

江澄出声，云枳扶着金凌后退到他身侧。

“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