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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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慢点吃，锅里还有。瞧这孩子，都饿成什么样了？”

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微微笑，给素未相识的姑娘再盛上一碗汤。

秦采桑迫不及待地端起碗来喝，结果在老妇人“小心烫”的提醒中成功烫到了舌头。

躲在屋门口瞧着她们的小伙子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秦采桑吸溜着舌头看了他一眼，羞愧得无地自容。

那小伙子见她看他，立刻把嘴捂起来，转头走了。

秦采桑：“……”

完了，我武林高手的风范这下可是都丢光了。

面子啊面子！

“咳……”她开口时都大了舌头，“是大娘做的汤太好喝了。”

老妇人慈蔼地笑，“那就多喝一点。”

秦采桑重重点头，其实蜀中还是有好人的嘛。

老妇人看着她，笑眯眯道：“姑娘怎么会从那边来呢？”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秦采桑小口小口吹着汤，心说从山崖上掉下来这种事还是没必要到处说的好，“对了大娘，那个村子怎的没人呢？”

老妇人沉思道：“这个么，姑娘你来的那里，叫做老家沟，好多年都没人再住了。”

秦采桑奇道：“为什么？”

老妇人道：“在山上不便利，而且啊，几十年前地动过一次，久而久之啊，就没人再住了，都搬到山下来了。”

“这样。”秦采桑点了点头，没再追问，想着也许这就是前辈选中那里的原因吧。人少的话，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小。哈哈哈，也多亏这样。

老妇人看这小姑娘说着说着忽然摸着剑傻笑起来，不觉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许这些小侠客都是这般的吧？

眼看她碗里的汤见了底，便笑道：“还要一碗吗？”

小姑娘重重点头，“要！”

*

在樵夫家借宿一宿，第二天秦采桑便赶着她那不听话的骡子，出发去锦官城。

她一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只是四下打听，却只听得人说赵二一伙已经两年多没有露面了。少女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太往心里去，何况她还有另一件想了许久的事要去做。

九幽派，独孤措！

这回定要打得你满地找牙，看你还敢不敢弄本姑娘一脸土！

秦采桑骑着骡子，走走停停地往紫金山去，这一路顺当，三日后就到山脚下。

紫金山山脚下是熙熙攘攘的小镇，镇名锦州，繁花如锦，人流似织。小镇居民瞧着也都有些功夫在身，街上嬉闹的孩童对打的招式也都有模有样。

她随便找个人打听东胡同会馆，那人诧异又奇怪地打量了她一下，才给她指路。

怪里怪气的。秦采桑暗暗思忖着，一扬鞭催着扫把星往他指的方向走，走着走着，一回头瞧见身后竟然跟了一串孩子。

怪里怪气。她不由再次浮起了这个念头。

转过几个弯，趟过几条巷，她瞧见刚才那人指的一棵大杨树，小石碑上刻了东胡同三字，这里想来应该就是了。不过……

她瞧着排出了胡同口的一条长队，这么多人？都是来干什么的？难道都是想拜入九幽派的？九幽难道这么了不起？

她拉着缰绳，骑着骡子慢慢往里走，想去瞧瞧这里到底有没有东胡同会馆，但才越过几个人，就有人不满喊道：“哪来的小娘们儿？别插队啊！”

秦采桑转过头去，居高临下看着那个人，插队？

旁边又有人道：“姑娘，你也是来拜师学艺的？快回去吧，九幽不收女弟子。”

有没有搞错？她才不是来拜师学艺的。还有……

“九幽不收女弟子？”她是真的疑惑，如果不收的话，那少年不是早该拿这话拒绝她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向前瞧了一眼，小声道：“也不是，是徐大侠不大喜欢姑娘家耍剑。”

徐大侠？徐天长？秦采桑忽然明白那少年欲言又止又如释重负的态度，原来是这个因由？

这时又有人见她袅袅婷婷、盈盈娇羞，不由道：“小娘们儿，可别在这儿乱凑热闹啦，瞧你这么一副娇滴滴的样儿，还不如赶紧回家伺候汉子抱养娃儿去吧。”

秦采桑平生最恨人要女孩儿顾家，闻言怒不可遏，想都未想，剑便出鞘。

这柄剑出鞘便带风雪之意，众人只觉一阵寒气扑面，那汉子更是吓得傻了。他本也是带艺投师，使得一手好刀法，然他的手才刚刚摸上刀柄，那少女的剑已递在他的胸前，再寸进一点，即刻便血溅当场。

娇艳容颜为冷漠霜雪所覆，少女的声音亦是冷冷凉凉，“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众人震惊地望着她，一时俱都无言。

“我非是为拜师学艺，乃是为寻人比武，他九幽高山仰止又如何？我定要他匍匐剑下，俯首称臣。”眼神一睨，少女高傲一笑，“还有你，阁下若是不服，再战就是。”

那跟她来的孩子们忽然齐刷刷鼓起了掌，“大姐姐好厉害！”

秦采桑的脸微微泛红，有些得意有些激动，收剑归鞘，微微一笑，瞧着那大汉道：“怎么？阁下可服气吗？”

那大汉本来呆怔，闻她一言，面庞涨红，半晌，嗫嚅不出一个字。

“不说话，那秦某就当阁下是服了。”秦采桑点了点头，催骡向前，“走吧扫把星，咱们现在去见识见识他们九幽的厉害。”

她才向前几步，那面庞涨红的大汉忽地暴喝一声，长刀出鞘，猛然向那少女冲了过去。

少女耳听风声，眉心微微一蹙，头也不回，似是仅凭直觉反手回刺，却分毫无差地格挡住了那来意汹汹的一刀，十分不屑道：“不服气就不服气，偷袭算什么本事？”

大汉脸涨得更红，然而用尽气力，手中长刀却分毫不能再动一动。

少女长剑却是轻易一挑，那刀即脱出控制，飞射而出。

众人不由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秦采桑心中其实也是暗暗讶异，她虽然架势摆足，却也没想到这剑招竟真有这么大威力。回转过身瞧着那汉子，“阁下要是不服，就把刀捡起来，咱们再打，直到打服为止。”

众人：“……”

那汉子通红了双眼，当真扑过去捡起刀来。

秦采桑严阵以待，却不料那大汉竟是横刀自刭。少女当真吓了一跳，正待阻止，却有一小石子在她之先打掉了那大汉的刀。

大汉通红双目，往秦采桑身后看了一眼，忽然转身，足下发力，转眼之间跑得无影无踪。

秦采桑：“……”这是做什么？要打就打，自杀个什么劲儿？不懂什么叫越挫越勇屡败屡战吗？

少女叹了口气，转头去瞧那扔小石子的人，想同他说声多谢。但是在瞧见那人的第一眼，就什么都不大想说了。

那人年不过四十，生得一张和眉善目的脸，彬彬文质。紫衣长剑的装束，她很是熟悉。这几年在梦里她都想着如何打倒这样一个人，叫他在地上打个滚，满身是土。

这画面一定美好得很，光想想秦采桑都觉得热血沸腾。长剑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兴奋，微微震颤，跃跃欲试。

少女按捺着直接拔剑的冲动，耐着性子寒暄：“阁下便是徐天长徐师兄？”

紫衣男人微微蹙了蹙眉，“在下确是徐天长不错。”

秦采桑兴奋道：“不知贵派独孤措独孤少侠可在山上？”

徐天长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不知姑娘寻独孤师弟有何贵干？”

“当然是找他比武。”秦采桑傲然道，“不然还能做什么？”

徐天长眉头紧皱，“姑娘未免欺人太甚。”

秦采桑一怔，“什么意思？”

徐天长看着那汉子丢下的长刀，“比武切磋本是常事，然而姑娘当街辱之，迫人自刭，岂非小题大做，欺人太甚？”

秦采桑更是不解，“秦某并无此意，不过是……”

徐天长却打断她，自顾自道：“姑娘谓我九幽纵高山仰止，也须向你俯首称臣，如此大的口气，不知姑娘可也有如此大的本事？徐某倒有心讨教几招，还请姑娘赐教。”

秦采桑迟疑了一下，“打赢徐大侠就能见独孤少侠了吗？”

徐天长摇了摇头，“独孤师弟如今不在山上。”

秦采桑失望地摇摇头，“他什么时候回来？”

徐天长道：“说不准。”

秦采桑失望地叹一声，却忽地想到，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于是问道：“那么，独孤少侠到底去哪里了？”

徐天长抬眸望她，忽然拔剑，“姑娘若是胜了徐某，徐某自当奉告。姑娘若是不胜，就请今后莫再大言不惭，并非所有门派都似敝派以和为贵。”

秦采桑蓦地嗤笑一声，“既如此，秦某也无话可说。徐大侠出招便是。”

她攥着剑柄，其实心里也十分没底。两年前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九幽毕竟还是不能和刚才那汉子同日而语的，不过大话已经放出去了，丢脸的话……就再战就是。一念想通，却就释然起来。

徐天长望着她，倏忽冷笑，“姑娘未免太托大了些，徐某让姑娘三招如何？”

秦采桑不敢置信听见什么，“徐大侠可不要后悔。”

徐天长微微一怔，随即冷笑，“大丈夫一言九鼎，自然无悔。”

秦采桑跳下骡来，她可不理什么趁人之危。这人真正可恶得紧，就该吃点苦头。她长剑一出，便如风霜骤降，一心一意只想着叫他出丑。

泼面而来的冷意和杀气，纵然是久经江湖的徐天长也难免心头一骇。

剑影交错，不过十招。

长剑铮然落地，徐天长大睁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双手。

秦采桑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得意，“徐大侠，这下该告诉我了吧？独孤少侠现在何处？”

徐天长木愣愣道：“独孤师弟正追剿石头教群魔，日前在镇府。”

“谢啦。”少女轻快道，牵着骡子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对了徐大侠，听说你不喜欢女儿家耍剑？这种过时的想法可要不得，须知人之处于世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呀。”

言罢，哈哈大笑，不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