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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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那衣裳不是黑色,他们便能清楚的看见左玄裳整条手臂被鲜血染红的模样,约莫七八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趴在上面,看得人惊心动魄。
偏偏左玄裳毫不在意,将赤练刀插在地板上,用已经受了重伤的右手在锁骨下方轻点两下,封住了穴道。
不断滴落的鲜血戛然而止的同时,在场的众人这才意识到,她的左手明明完好,方才点穴时却并未使用左手。到底是武林中人,只消这一点他们便已猜到,左玄裳的左手五指早在和王五对战时便已断裂。
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才更加让他们觉得,眼前之人可怕至极。
断裂了五指,费掉了一条手臂,这人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的点穴止血,继续挑战,北屠之名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十娘,到你了吧?”她提刀远远望向白十钦。
灵玑宫弟子忍着心中悲痛已将师父的尸体带了下去,白十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冲站立身后的柳茵茵挥了挥手,随后她便领师母之意携琴跃上了武场。
柳茵茵在离左玄裳十米之处盘腿坐下,一把通体木棕的古琴横放于她的腿上,她只说了一句:“左城主,那我便开始了。”
说完还不待她回话,便将琴弦一拨,三道月牙形的气波立即朝她面门袭来。
左玄裳轻松躲过,紧接着是一道又一道同样的气波,不曾间断的朝她袭来,让她找不到反击的空隙。
弹琴之人的嘴角悄然勾起浅显的弧度,手上不停地拨了又拨,若不是那琴弦坚韧,怕是早就被这激动的力道给弹断了。
是了,她恨左玄裳。
恨她四年前以琴术打败了自己,更恨她在四年后出尽风头再次打败自己。
此生除琴术外,她最擅长的便是舞。在秦淮,她敢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可偏偏就是左玄裳这样一个根本不懂跳舞的人,不知去哪学了那么一支,竟然就能赢了自己,让她在江湖人和秦淮百姓的面前丢尽了脸面。
可恨,实在可恨。
今日她一人战六派,便是送上门的好机会,若是自己不抓住这此机会,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的一番美意?
想罢,柳茵茵手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双眼睛跟冒了红光似的,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发狰狞。
正当她弹得全心投入,忘乎所以之时,腿上的古琴陡然断裂成了两半。她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猛地抬头一看,左玄裳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那双凌寒的眸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赤练刀缓缓抬起,又懒洋洋地放置她的左肩上,冰冷的温度从刀身传进她的骨子里,让她实实在在打了个寒颤。
柳茵茵看见左玄裳稍稍歪了一下头,随即漫不经心道:“你我之间的差距,需要我教你第三次吗?”
从未有一次比此刻更让她如此清楚,为何人人惧怕北屠、为何江湖称她魔女、为何修罗城在她接手之后...
成为了“人间狱”。
冰冷的温度渐渐离身,赤练刀已被左玄裳收回,看样子,她并未准备杀她。但她心中知晓,她不杀自己,只是因为解药在白十钦手上,而绝非一时心软。
若是再打下去,恐怕自己真的会命丧她手,就如祝鸿文和裴婴一样。于是,即使仍旧心存不甘,柳茵茵还是不发一言地回到了白十钦身后。
“秦老庄主,该你了。”左玄裳握紧了刀柄,她已做好与这位“剑尊”决一死战的准备。
然而只见秦观海徐徐起身,浑厚的声音在武场内响彻四方,“左城主既已身受重伤,老夫再与左城主一战便是有违侠义之道...”
“秦老庄主!您怎可...”一旁的唐仲斐听出他言下之意,当即便欲劝阻,却被秦观海抬手示意闭言。
紧接着他又继续道:“可飞鹤山庄到底是接了左城主的挑战书,若是不出战也有违江湖规矩,更是不尊重左城主。因此,便让老夫身边这位徒弟,替老夫出战吧。”
说罢,身后那位名不见经传的白衣弟子应声上前。
包括左玄裳在内,所有人在见到那位稚嫩到一看就是新入门的弟子时,心中立即便明了了。
秦观海这是故意要放她一马啊。
至于缘由嘛,大家也都猜得到。与座上那些趁火打劫的正派之人不同,秦观海行走江湖六十余年,一向秉持心中公道和大义,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江湖称为“武林第一侠士”。
如今他让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同左玄裳一战,为的,不过也是一个公道而已。
武场中央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轻笑,这是从第一场挑战到现在,她首次发出笑声来。
同正派作对这么些年,她还是头一次对一个正派人士生出些许敬佩。
“行吧。”她将赤练刀抗在肩上,扬起下颌露出一如既往的嚣张神色,冲那位新人弟子勾了勾手指。
......
他在她手下连一刻钟也未撑到,秦观海面不改色地唤回弟子,随即与白十钦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而后白十钦飞身到左玄裳面前,从腰间取下圆鼓鼓的锦囊递给她,“这里面是离朝千鸩的解药,服下后当日便可醒来。”
“虽然这是我赢得的,不过...”她接过锦囊瞧了一眼里面的白色瓷瓶,笑道:“还是谢了。”
话毕,她将周围这一圈正派之人,仔仔细细地环视一遍。
有的眼里仍是不甘、有的眼里还是厌恶、有的眼里平静如水,神态各异,竹柏异心。
不过不重要,她终究是赢了。
凉风从未停歇,青丝依旧飘荡,左玄裳缓缓勾起一边嘴角,昂首阔步地转身离去。
在很久很久之后,旁人偶然回想起今日之事,也曾问过她值不值得。一只手臂,五根手指,换一条她认为只是宠物的命,值吗?
然而,她实在不适合思考如此深层次的问题,于是旁人问起的时候,她只是耸了耸肩,满不在意地答道:“还行吧。”
仅仅只是三个字,却已足够让那人弯了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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