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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渐远,林夜北感觉自己在一片彻骨的冰冷中,不断地往下坠。

斜刺里忽然伸出一条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搂住了他的腰。他徒劳地睁大了眼,视野中却黑暗蔓延,只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是谁?

那个人似乎正焦急地呼唤着些什么,他耳边却轰然响作一团,最后一丝神志崩断如游丝,他身子一软,彻底昏了过去。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洛清琰和秦语苍呆呆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无渡魔君,神色惨变。

要知道,魔君进阶闭关时,旁人未经允许,绝不可守候在附近。

尽管前几日洛清琰得了魔君的许诺,今日那人却并没有召唤他,是他软磨硬泡了秦语苍许久,才悄悄地来到了御虚殿外。

又碰巧遇上了林夜北,这才想着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事发突然,他甚至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听到了多少,就已经被魔君周身水银泻地般的恐怖魔气吓破了胆。

傅含璋望着怀中人毫无血色的脸,眉宇蹙得更深。

他今日进阶十分顺利,在最后阶段凝练魔气时,却忽然感受到了明砂的呼唤。

它取自自己最坚韧的龙筋,加之融入了心头血,也寄托着他的一丝神识。发出这样强烈的示警,想必是它的主人出了什么事。

这才有了他破门而出、险之又险地接住林夜北的一幕。

今日是满月,他本以为林夜北体内的寒症早已随着无情根的拔出而消散,却没想到它依然存在,甚至比以前严重得多,转眼间就让那人身上覆满了霜雪。

“孤说过,闭关时不许旁人接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抗旨?”他冰冷地扫了洛清琰一眼。

“陛下之前说过,进境时会带上清琰,清琰这才……”洛清琰吓得声音发颤,还没辩解几句,身旁的秦语苍就接话道:

“这一切与药鼎无关,是臣担心陛下安危,才自作主张带他来此,请陛下责罚。”

傅含璋挑了挑眉,凤眸中怒意更甚:“秦语苍,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僭越了么?”

他袍袖一振,平地里瞬间卷起一阵罡风,将洛秦二人掀飞,狼狈地滚落到阶梯下。

“孤的身体自己清楚,犯不着旁人挂心,若当真忠诚固然也好,只不过别用错了地方。”

他目光森凉,似有深意,随后周身暗红魔气一闪,鸦色身影刹那间消失在原地。

不久,当他施展瞬移之术,抱着林夜北回到温舒窈的药庐时,正撞见魔医与左护法对弈的一幕。

自从返回魔域,巫月婪就不时会来拜访温舒窈,个中缘由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依稀觉得,对方与苏同光之间颇有相似之处。见到温舒窈,自己心里也能好受些。

两人在棋局上厮杀正酣,冷不防魔君裹挟着一身霜雪,杀气腾腾地出现:

“温舒窈,你快瞧瞧他。”

“这是……”巫月婪望着他将林夜北安置在床上,很快联想起自己伪装成女修时,林夜北每逢满月就会发作的寒症,

“可陛下您不是已经将林公子的修为都毁去了吗?”

傅含璋轻轻摇头,他也同样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林夜北的寒症其实就是极寒灵力在作祟,在拔出无情根后他的金丹随之碎裂,体内的灵力没了凭依,当然会逐渐散去,也就不会继续受到寒症的困扰。

可为什么满月时依旧发作了?

“你们还不快来搭把手?”温舒窈的银针被林夜北皮肤上的霜雪挡住,根本刺不进穴位,语气顿时不太好,“施针施不进去,我拿什么救他的命?”

“之前师……苏同光曾经给过孤这个,”

傅含璋从怀中取出一枚小瓷盒,里面满满地盛着赤炎膏,“这药膏涂抹在皮肤上能产生高温,融化霜雪。”

“那陛下您抓紧些,再拖下去,您的小美人可就真成了连气都喘不出的大冰块了。”

温舒窈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被药膏化去霜雪的穴位处逐一施针,随后握着林夜北的脉象细细感受,很快蹙眉道:

“小美人的脉象不太对劲……他体内怎么会还有一股流窜的灵力?”

“你说什么?”傅含璋一怔,“可孤分明已经……”

帐幔外的巫月婪虽然瞧不见具体情况,但听着两人的议论也能猜出个大概,他沉吟片刻,迟疑着说道:

“陛下,臣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前世您体内的魔龙丹正是在真龙神丹毁灭后才觉醒,既然点苍仙尊前世也是那样的身份,他会不会同您一样,也拥有两个丹窍?”

若是没有丹窍作为基础,灵力和魔气根本不可能在体内长期留存。

傅含璋陡然意识到了什么,驱使着少量魔龙丹的气息从丹田涌出,缓缓靠近了林夜北。

而与此同时,被银针压制下来的极寒灵力又开始细微地震颤。

他注意到林夜北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急忙收回魔气,退后几步拉开了距离。

短短的刹那,已经足够他感受到极寒灵力传来的亲近情绪——

巫月婪猜得没错,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那人除了神魂缺损记忆不全,骨子里却从未改变过。

不论是清冷淡漠的性情,还是丹窍内不为人知的隐秘,都一模一样。

他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那个人,从身体到灵魂,一眼就足以刻骨铭心。

尽管这次寒症发作得比以往强烈,好在处理及时,加之傅含璋不计代价地使用了大量名贵药材,林夜北不久便脱离了危险,沉沉睡去。

傅含璋坐在床边,手指梳理着林夜北的长发,忽然想起搁在床头的明砂,心中一动。

林夜北需要静养,将它继续用作发簪显然没什么必要,倒不如变成些更加趁手的小玩意……他脑中盘算着,明砂也随着他的心意变化,先是化成了一圈金晃晃的手镯,又迅速缩小,变成了一枚纤细的戒指。

他拈着那枚戒指,姿态珍重地将它套在林夜北细白的无名指上。

往日魔域中清闲无事时,巫月婪总会悄悄前往凡界收罗书籍话本,看到有趣的也会给他瞧上一瞧。那些男.欢.女.爱的情节他记不太清,却偏偏对其中关于戒指的一段描述印象深刻。

在凡界的西域,戒指是伴侣间忠贞情感的象征,只要为对方戴上,就能与那个人厮守终生,恩爱两不疑。

而对林夜北……前世的仇恨他放不下,却也见不得那人生病受苦,满腔情感无处宣泄,唯有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小圆环上,求得短暂的心安。

“师尊,你是孤一个人的,”他亲了亲林夜北的唇角,“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离开孤。”

等到林夜北的状况基本稳定,傅含璋就带着他返回了寝殿。侍从早已按照傅魔君的命令布置好了炭火,他却依旧觉得不够,索性也脱了外衣上榻,紧紧拥着林夜北取暖。

这一夜林夜北睡得并不安慰,傅含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他的肩头,皱眉陷入沉思。

倘若他猜得不错,让林夜北饱受困扰的寒症,应该就来源于他体内的另一枚内丹。

可林夜北多年修炼都没能将它的力量成功融合,反而是在失了无情根之后,才有了几分松动的迹象。难道它和自己的魔龙丹类似,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才能被激发?

似乎有什么念想飞快地闪过他的脑海,傅含璋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一夜未眠,直到天光大亮,怀中的林夜北身子轻.颤,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没了修为,身体恢复的速度比以往慢了不少,他舒缓了好一阵,才一点点适应眼前的光线,随即发觉傅含璋正紧紧抱着自己,浑身顿时有些僵硬。

“师尊醒了?感觉怎么样?”

傅含璋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惹得他眼睫颤了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见他抿着唇不说话,傅含璋心头犹如被蚂蚁细细地咬,又是焦躁又是苦涩,微微别开视线:

“昨夜孤冲境闭关,无暇关注殿外发生的事,若是语苍和清琰有什么言行失当,还望师尊不要见怪。”

面对他久违的和颜悦色,林夜北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指尖用力攥紧了被褥,直到关节泛白。

若非自己亲眼所见,他怕是也不会相信,傅含璋能决绝到这样的地步。

不仅欺骗了他的满腔关爱,还不由分说毁了他的修为,进行从身体到心灵的百般折辱,甚至还将他最重要的本命法宝转手赠给旁人。

既然已经狠下心摧毁一切,维持眼前这种虚假的平静又有什么意义?

“傅含璋,”林夜北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不必向我解释这些。”

他虚弱地蜷起身体,固执地、一寸寸地远离傅含璋的怀抱。

“你为了报仇,已经毁了我的一切,即使你心中还有余恨难消,我也无力继续承受……”

“若你心中还念着我是你的师尊,不妨一剑杀了我,”他闭着眼,勾起嘴角,“也好过这样无止境的折磨,和苟且偷生。”

“你认为,和孤在一起,是对你的折辱?”

傅含璋沉默了很久,再次抬起眼时,凤眸中已是一片冰冷:“师尊,孤在这里守了整整一夜,不是为了听你说这种话的。”

他抓住林夜北的腕子,凶蛮地拽到自己眼前:“孤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哪里比得上前世你留给我的万分之一?莫非你以为,这样就能让孤忘了那些险死还生、摧心折磨的日日夜夜吗?”

魔君唇瓣挽起,笑容瑰丽而残忍:

“师尊,我们之间,永远也别想扯平。”

作者有话要说:  傅含璋:嘿嘿找对了,前世今生的师尊就是我的唯一。

小北:你把我当背锅侠,还把我的本命法宝送给别人,现在别假惺惺了!

这大概就是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的悲哀吧害~

这里解释一下丹窍,也是我的私设之一,就是存放金丹的区域。正常修士肯定只有一个,像小北被毁掉金丹,他原有的丹窍也就毁掉了。但是含璋为什么会反复强调自己和小北都拥有两个丹窍呢?这个留待后文解答哦,小小剧透,魔龙丹的觉醒和前世司曦的选择也是有关系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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