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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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完族谱,关昊彬便跟着柳国平在外面看人家放鞭炮，在鞭炮声中柳国平带着关昊彬围着人圈给他介绍族内长者和一些有影响人，无非就是些年龄大的老者和在外面当官或工作,关昊彬跟着柳国平，很是客气地跟大家扯起嗓门一一打招呼,嗓门不扯起来根本听不清。

虽然鞭炮大家一起放，但由于户数多,有些人家鞭炮又特别长,足足放了近两个小时才停，硝烟慢慢散尽,地上是几寸厚红红炮屑,跟铺了层厚地毯似的。鞭炮声一住，大家便互相作揖拜年,笑语晏晏。

柳道守柳思勉完成了族谱登记和封存上架工作从祠堂里走了出来，关昊彬正想上前去,柳道守柳思勉爷孙俩却被柳品升等一群人给拉住了在闲聊。

“昊儿饿了吧。”看出关昊彬心思柳思逸走过来道。

“嗯，有点。”关昊彬不好意思地笑道。一大早爬起来就只喝了点水,到现在都日上三竿了。

“走吧,我们下去吃东西去。”柳思逸牵着柳玉胤，对关昊彬他们道。

“回家么？”关昊彬看了看在那人群里高谈阔论的柳思勉，对身边的柳国平道。

“今天大半天都不回家了，就在村里面吃,吃完了就是‘跑状元’,从村里最前面的土地庙开始出发,绕着村庄转几圈，最后到这祠堂下。”柳国平介绍道。

“在村里面吃？”关昊彬很是疑惑。

“下去吧，你不是对连桌饭不熟悉么,看了就明白了。”大伯柳国胜往前挥了挥手笑道。

柳家村村民是依着帽子岭的坡势而建房造屋，撇开房子与房子间距过道不说，整个柳家村有四条很宽的石板道，宽到两辆小车能交汇行驶，这四条道三横一纵交叉成“丰”字形。中间的那条纵道叫“祠庙弄”，从村前土地庙一直通到村里最高点祠堂，是全村主干道。“丰”字最下面的那条道叫“真公弄”，中间的那条叫“朴公弄”，最上面的那条叫“尚武弄”。

柳氏宗祠是建在村里最高点，在帽子岭的正中间，整个祠堂占地面积是个特意取数据，号称是六百六十六平方，祠堂前面的场院近一千平方，为了在山坡中间铺平这么大的场院，场院的前面是用麻条石砌成高台，所以村民们要来祠堂非得沿两旁十几级的石阶而上。

关昊彬跟着家人一起走下祠堂场院，被眼前景象给吓了一跳，只见整条祠庙弄连着一排桌子，一直排到村前，站在前面根本就望不到边，桌子上放着一排碗碟，里面盛着米酒、荷包蛋、红枣羹、米汤、豆浆、年糕、米糖等等，热气腾腾，一眼望去甚是壮观，全村女人排在两边，拎着木桶挎着竹篮忙着往碗碟里盛东西。关昊彬看得心下暗叹，怪不得村里有过年男子掌厨的习俗，原来女子从新正年头就要忙得不亦乐乎。

“昊儿，下去吃吧，边吃边走，想吃什么拿什么，别浪费就行，吃完了把碗往桌子下面的竹筐里放，趁热吃，时间长了就凉了。”柳国平拉着关昊彬的手赶紧走下台阶。

在妇女堆里指挥的马素华见家里人下来了，赶紧带着卞娴鹿春英走了过来，柳国平等人便把身上披风解了下来递给卞娴鹿春英，马素华刚要帮关昊彬解披风，鹿春英制止了：“二婶，彬彬先别解吧，等下跑状元时还要沿路放鞭炮呢。”

“也对，你就还披着吧，正好也保暖。”马素华抖了抖关昊彬身上披风。听儿子说，他身上穿的衣服可是动辄上千上万，万一让鞭炮给蹦出个洞来多不值。

上面的人陆陆续续都下来了，马素华让关昊彬跟着家人沿一排桌子往下走，自己带着两个侄媳妇忙去了。关昊彬边吃边走，慢悠悠走到村中间时后面的柳道守柳思勉也赶上来了。

“你小子别吃多了，吃了一个翻肚饱，别把抬轿给累趴了。”柳道守见二儿子嘴巴吃个不停便开玩笑道。

“我干儿子捐了那么多族帑，我多吃点还不行啊。”柳国平对自个老爹支持关昊彬捐那么多族帑还是耿耿于怀。连桌饭上所有支出都是由族帑中出的，包括碗碟桌筐等都是族帑购的公家用品。

“你个没出息的家伙，吃吧吃吧，撑成皮球我都不管。”柳道守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往前面疾行了几步，跟前面的柳国林拉话去了。关昊彬见他们爷儿俩那别扭劲，心里头忍不住暗暗发笑。

“你真一下子出那么多啊？”柳思元听了柳思勉叙说后也很是吃惊。

“我不第一次上门么，居然在柳氏宗谱中添了一笔，怎么也要作些贡献吧。”关昊彬呵呵地道。

“你这哪是作贡献，分明就是拿钱往水里砸啊。”柳思勉小气巴巴地道。

“老五说的什么话，每年族帑开销也不少，都是为村里人的福利支出，怎么叫打水漂啊。”柳思鹏淡淡地道。

“不过出的是太多了点。”柳思逸边往嘴里塞东西边道。没想到这家伙张嘴就是一个十万，自己在菇棚里辛辛苦苦忙活一年也赚不了那么多。

“我可是打算时常过来的，不多出点，村里人哪会把我当老乡待啊。”关昊彬抿着嘴笑道。

“这叫什么话，你要过来哪个敢对你摆什么脸色，跟我说。”柳思元道。

“二哥，今后我真可以随便学么？”

“那当然，”柳思逸抬眼道，“不想让我教么，有别的求教对象？”

“哪能啊，村里还有谁能赢得过二哥啊，”关昊彬马屁拍得叭叭响，“我就想能跟二哥一样，飞檐走壁。”

“这个嘛，有点难。”柳思逸为难地道。

“晚了么？”关昊彬黯然地道。

“嗯，”柳思逸见关昊彬一脸的失望，有些不忍，“不过，我觉得你跟我妈学倒是更好。”

“太极？”

“我觉得也是。”柳思元柳国平都点了点头。

“哦。”

“我妈虽然身子骨不太好，但指导你还是没问题。”柳思元看出了关昊彬的担心。

一家人跟着人流吃吃走走，祠庙弄终于走到头了，村前土地庙前停着一架竹椅，上面披红挂彩的装饰了些喜庆饰物。

徐仙凤林贵芝何欢琪一直都在村头忙着，见家里人来了，便过来问上面祭祖情况，一听柳思元说关昊彬捐了十万族帑，三人大呼小叫，啧啧不已，把个关昊彬闹得不好意思起来。

“跑状元”相比早上祭祖仪式要热闹活泼得多，抬竹椅有十六个壮汉，每四个一组轮着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两位擎旗杆十六七岁少年，两面旗帜上分别绣着“柳氏”和“尚武”，队伍后面是吹鼓手，唢呐镲钹锣鼓笙笛乐声喧天，竹椅旁边还紧跟着拿着托盘、拎着竹篮和挑着箩筐几个汉子，托盘和竹篮里面装是糖果，箩筐却是空。

“跑状元”开始前，有专门负责给“武状元”打扮的妇女拿来了状元袍和状元帽，柳国平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后，便在众人的吆喝声中上了竹椅。鞭炮声一响，鼓乐也吹打起来，队伍从土地庙出发开始跑了。该活动说是“跑状元”其实也并非真跑，而是走得比较快而已。

因为祠庙弄中间放着一连排饭桌，只有与三条横弄交叉的地方饭桌才断开，所以跑状元路线只跑横弄，先跑真公弄再跑朴公弄最后跑尚武弄，一条弄跑完便从最边上民房间的过道上到另一条弄。

虽是三条弄，但跑路线每年都不一样，路线不一样弄两边户家准备东西就不一样，队伍走到哪里，左手边的人家是放鞭炮，右手边的人家就会往竹椅上搭匹红绸子，竹椅上挂满了，挑箩筐就会拿下来放进箩筐装着，所以跑状元路线是老早就得定好的。

队伍在行进过程中，坐在竹椅上柳国平时不时从旁边的托盘里抓起糖果往两旁抛，老老少少争相去捡，场面甚是热闹，关昊彬受场面气氛感染，嘻嘻哈哈地也跟着大家去捡地上糖果，扑了几次空之后才发现这哪是捡啊，分明就是抢，还得靠各自的本事，抢了几次都没成功关昊彬被激起了斗志，我就不信邪了，未必一个也抢不到。勇气是可嘉，结果很失望，关昊彬拚命了半天，一颗也没抢到，最让关昊彬郁闷的是，柳玉胤见关昊彬抢得专注，以为六叔十分想吃糖果，把自己好不容易抢到的一颗给了关昊彬。关昊彬接过糖果撞墙心都有，未必自己连个六七岁小毛孩都不如？

郁闷至极关昊彬死心了，不去抢了，跟在队伍后面瞧热闹，还好跟自己一样抢不到的人也有不少，便稍微心平了些。后来才知道，武状元撒糖果也是一种让大家竞技手段，那些跟自己一样不去抢的都是来柳家村瞧热闹的女婿们，有经验，知道抢不到手便干脆袖着手在后面瞧热闹。

跑完了三条弄，竹椅最后在祠堂台下停了下来，柳国平下了轿，顺着石阶去祠堂拜了列祖列宗，焚了香，脱了状元袍摘了状元帽，“跑状元”活动至此也就宣告结束了。

闹腾了半天已是过了午饭时间，午饭仍是吃连桌饭，只是跟早上不同，桌子两边都摆有长凳，午饭是坐着吃，碗筷都摆放好了，酒也有，虽然每个座位都能保证到有肉有鱼有菜有汤，但具体花样还是各不相同，每隔五六米远墙边放有一饭甑，不喝酒自己去盛饭。

饥肠辘辘关昊彬跟家里几个大哥找了个位子坐下就开吃，边吃边想着，做柳家人的儿媳妇还真是不容易，男人们又吃又闹的，她们却要在幕后从早忙到现在，要张罗这么一次活动，内执事干妈应该是忙得快累趴了吧。

其实关昊彬想岔了，马素华属于那种越忙越来劲的，很有点领导风采，再忙也不会乱了阵脚，“跑状元”结束后，马素华还瞅空让儿子侄子赶紧把装得满满几个箩筐担回家，那是“武状元”柳国平赚来的外快。

吃完了饭之后，柳国平柳国胜便带着关昊彬和儿子孙子一起去上门给人家拜年。

柳家村风俗，小辈要先给长辈拜年，同辈年纪小的要给年纪大的拜年，柳道守是辈份最高，只要坐在家里等人上门给他拜年就行，但国家辈村里还有好几个年纪大，所以柳国平柳国胜要带着他们几个小去给人家拜年。

柳家族人对辈份是极讲究，关昊彬在路上就碰到一个三四十岁汉子向一个不到十岁娃娃揖手作礼拜年，那小孩也很是老气横秋作揖回礼，看得关昊彬憋笑不已。

在柳国平柳国胜带领下，关昊彬他们跟几个国字辈长者拜了年，但也有几个没在家，想是人家去给爷爷拜年了。在路上碰到别的人，大家也都会按辈份来行礼，小辈先行礼，长辈后回礼。

满村跑下来，虽说热闹却也累人，回到家关昊彬坐在院子里石磨盘上就不想动了，柳思勉从家里拿出一沙发垫垫在了关昊彬屁股下面，怕他着凉。马素华她们忙完了族内公事之后也回了家，大家都聚在院子里聊天。时不时也有几个被功夫耽搁了后辈上门来给柳道守他们拜年，大家碰到面也就会闲扯几句，说说趣闻，更多是对柳国平干儿子关昊彬的好奇，都爱跟关昊彬扯上几句。

马素华把箩筐里绸缎一一拿出来晾在院里竹篙上，让徐仙凤林贵芝卞娴鹿春英她们选花色，喜欢哪匹就拿去。徐仙凤她们聊着聊着就聊到关昊彬的登谱礼来，马素华一听说干儿子关昊彬捐了十万族帑，手里绸子都差点脱手：“十……十万？!”

一说到这事，柳国胜柳国平柳思元他们都有些怪罪起柳道守来，怪老人家为了显摆把话说得太快了，弄得想反悔都不行。

“哟嗬，了不得，都把炮火对准我了，我说你们这班小子想反天是吧，”柳道守寿眉倒竖，“昊儿自己钱他想出多少就出多少，别说十万了，你们有能耐捐个一千两千给我看看，钱就是被人用的奴才，你们倒一个个成了钱的奴才是吧，别叽叽喳喳的烦人，有不服上前来跟我单挑，拳脚上见高低。”被儿孙们一围攻，老人家老毛病又犯了。

“别人家打到顶也就二百了，怎么一下子捐十万这么个天文数字，我是没练过功夫，要不然我都想跟老爹比划比划。”一向对老爷子惟命是从马素华一旁忍不住也窜起祸来。

“你也别憋屈，让你老公替你来吧。”柳道守对柳国平招了招手。

“来就来，还怕你不成。”柳国平脱下外套往马素华怀里一扔，捋手就跳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