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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赵庭梧的话,某显然被吓得不轻,震惊之下脑中一片空白,是反倒出奇镇定。
“我岳丈的尸体?他老家不是离开瓜洲城了吗?什么候死的?”
“两年前就死了。”赵庭梧神情淡淡:“没猜错的话,他根本没有出城。”
“怎么可能?邻居不都亲眼看见了吗?”
“他们看见的应该是霍康,毕竟天色已晚,又穿着斗篷。”
赵玺来回踱步,连连摆手:“不对,这事儿不对啊……四叔你我岳丈死了,意儿却这找尸体,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还有,我们不是来查杀害喜鹊的凶手吗?”
赵庭梧叹气:“别着急,等找到尸体再慢慢理清楚。”
宋敏按捺不住:“我来捋一捋。霍康是杀害喜鹊的嫌犯,由他这条线顺藤摸瓜,牵扯出楚家的往事,以我们找来这,接着从邻居口中得到线索,意儿推测楚老爷已遇害,而他的死成为霍康这两年来向楚氏母女索要好处的把柄。你前疑惑烟箩为挪用府的银子给霍康开铺还债,现该清楚了。”
“我不清楚。”赵玺额角突突直跳:“她为什么?”
阿照把铁锹撑地,直起背,满头大汗:“我都听懂了,你还不明白?因为楚家母女杀了你岳丈,还让霍康假扮他出逃,那些银子是给霍康的封口费啊!唉。”
赵玺犹如被雷劈中,脸“刷”的一下惨白:“你们疯了吧,楚老爷是烟箩和君媚的爹啊……”
宋敏不忍再下去,赵庭梧亦然。意儿丢下铁锹,从土坑跳上来,搓了搓手,因为心疼兄长,语气有些迟疑:“哥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楚老爷很可能已经遇害,而且,凶手要么是楚太太,要么是烟箩……”
赵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目光忽然变得陌生而排斥:“我知道她们得罪过你,可你不能用这种弑父灭伦的大罪来报复吧?那是你嫂子啊!”
意儿双眼颤动,当即怒吼:“赵玺!”
阿照叉腰骂道:“我看你才疯了,居然这么你妹妹。”
赵玺抬手指过去:“你们一的,空口无凭,张嘴就来,到底谁疯?好啊,不是要找尸体么,挖了半天,尸体呢,我岳丈呢?化成骨灰了吗?”
意儿狠狠瞪他一眼,懒得搭理,继续埋头挖地。
赵玺抓住赵庭梧滔滔不绝:“四叔你句道话,她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放着霍康不抓,赖这挖家的院子,简直莫名其妙!我看她做官做傻了,没有证物证就给家套上弑父的枷锁,安的什么心!”
“这不就找证据吗?”
“哼,行啊,我看她能搞出什么花样!”
赵庭梧起身出门,让隔壁的大姐帮忙,附近雇壮汉,让他们沿着院墙内没有铺石块的地方挖。
彼已近正午,烈日高照,意儿汗如雨下,脸颊发红,蔓延到脖子,她双臂累得毫无气力,腰背更是酸痛之极。
“他娘的,”连阿照也喘不停:“怎么铲土比练武还累。”
邻家大姐端来茶水,意儿和阿照咕噜咕噜的灌,三两下便喝光。
“你们为弄成这样?花猫似的。”
“你问她啊。”赵玺烦躁地驱赶蚊子。
大姐又打来两盆清水给他们洗脸擦手。
“别站毒日头底下了,到我家坐着休息一会儿。”
意儿用湿帕子擦拭颈脖:“不用,我要这儿看着,某些是大少爷,千金贵体,还是请他歇着去吧。”
赵玺自然巴不得立刻回府才好,但为了出一口恶气,为了亲眼见证她的荒谬猜测被推翻,今日非要让她低头认错才行。
“哼,好好的院子被你们挖出两道三尺宽的深坑,怎么,养鱼吗?”
不多,那汉子慢慢停下,左右打量,似乎已无处施展。
意儿坐石凳上,流着汗,一言不发地摇折扇。
赵玺冷:“你不是信誓旦旦的我岳丈被杀了吗?哪?”
宋敏安抚意儿:“或许尸体被事后转移,也未可知。”
但她依然坚持自己的判断:“不,我前观察过这些杂草和苔藓,泥土很久没有翻新过,除非他们杀之后不久便挖尸转移,但你知道,尸体埋入土中,通常需要三五年才会发生白骨化,难不成烟箩和君媚会转移一具爬着蝇虫的腐尸吗?再者,若要避开周围的邻居,更是难上加难。我想,这座宅子荒废至今,大概也是烟箩有意为之,她怕外住进来,可能暴露藏尸的秘密。”
赵玺听得气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睁眼瞧瞧,现跟抄家似的,楚宅已经被你掘地三尺,连犄角旮旯都翻遍了!”
意儿手指敲敲石桌:“谁的,还有这儿呢。”她当即起身,指挥汉子们:“把桌凳搬,继续挖。”
赵玺忍无可忍:“赵意儿,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你实太过分了!”
“我也失望,这么多年过去,你的脑子没有一点长进。”
他冷:“好,行,你厉害,你是青天大老爷,独断专行惯了,既如此,待会儿你自己回去向烟箩解释,我就不奉陪了!”
赵玺扭头就。行至大门前,听到四叔急促地喊了声:“意儿。”
众寻声望去,只见赵庭梧站新挖的土坑前,告诉大家:“找到了。”
周遭的汉子吓了一跳:“啊、那是啥东西?怎么有死呐?!”
意儿大步近,目光直勾勾的,紧盯住地下若隐若现的瓷片和那具深褐色的骸骨,死者身上的衣物尚未腐烂,能明显看出织锦花样。
她急忙制止:“别挖了,拿小铲子来,不要破坏尸体。阿照,通知衙门,让仵作把家伙带齐。”
“好,我马上去!”
意儿一瞬不瞬地注视坑底,手上的动作分利落,挽起袖子,观察道:“衣裳和鞋子都是男装,从骨骼判断也应该是男性。”
赵庭梧见她竟然顺着边沿跳了下去:“你做什么?”
意儿站坑内,比对自己的身长,约莫到她腰部:“埋葬深度超过三尺,不算浅埋,瓜洲城气候潮湿,尤其梅雨季节,降水频繁,又没有棺材隔绝空气,死者身上的衣物还能给幼虫提供保护,使之活动能力加强,从而加速腐败的过程。”
她着,拿小铲子轻轻翻土:“尸体呈部分白骨化,部分皮革样化,毛发指甲脱落,根据本地的环境、气温、土质、昼夜变化等因素判断,死亡间大概两年前。”
赵庭梧蹲下来,指了指:“那儿有只束发冠。”
“哪?”
“头颅上方。”
意儿刨开土,将其挖出,赵庭梧脱下氅衣,用来盛接证物。死者头发虽然还,但由头皮腐烂,已分离脱落,那只束发冠乃偃月式琥珀小冠。
接着她又从死者的手指间找到两枚金戒指。
“再看看那些碎瓷片。”
“哦。”意儿依言拾起块大的:“彩釉,带双耳,似乎和堂屋案上的是一对。”
赵庭梧见她汗流浃背,脸颊晒得通红,不禁锁眉:“上来吧,没见过你这么喜欢亲手验尸的县官,等到了新地方入职,恐怕仵作没有用武之地了。”
“我并非喜欢,而是忍不住。”她摊开两手:“你看,死者就眼前,不检验的话,我心痒啊。”
赵庭梧拉她上来,谁知她又立刻跑到隔壁要了两张竹席,铺院子,接着和宋敏一起拾捡瓷片,再将遗骨从坑底抬出,摆放席上。
官府的赶到,楚宅外已围聚不少百姓,驱逐而不散,有的甚至拿梯/子趴院墙张望。与此,蜚语流言迅速传开。
意儿和仵作将死者身上的衣物逐层脱取,因腐败,尸体面容已无法辨认,又因白骨化与皮革样化,某些地方露出森森白骨,某些地方只剩一层深褐色的皮。她前挖的那些坑窖正好可用,窖中用木柴炭火烧煅,把坑烧红,接着灭掉明火,用好酒升、酸醋五升浇泼,乘热气将尸骨放入坑内,再用草席遮盖,此为蒸骨之法。
待一辰后,坑内冷却,拿去草席,扛出尸骨。
意儿手执红油伞,仰起头,眉尖微拧,望着碧空如洗,烈日灼目,心中感叹:真是验骨的好天气。
“大,让我来检验唱报吧。”她主动请缨。
御史抬手:“赵大请。”
她到竹席前,迎着太阳撑开油伞,遮罩尸骨,仔细验看。
“枕骨处显出红色纹路。”
“什么?”赵庭梧闻言大步上前,捧起颅后那块白骨,照着阳光端详枕许久:“果然有血晕,死者生前头部曾遭受击打,很可能是致命伤。”
意儿端来墨汁,涂抹枕骨,待墨汁干后,表面洗净,仔细观察,但见墨色浸入,伤痕愈发明显:“有骨裂的迹象。”
赵庭梧道:“从牙齿磨损程度和双侧耻骨的结合面来看,死者约莫四五岁。”
正当此,趴院墙上的指着证物道:“那不是老楚的金戒指吗,他以前成天戴手上显摆!”
不知怎么,庭院的都没了声响,宋敏和阿照望向呆滞的赵玺。
其实从挖到尸骨的那一刻,大家基本确定这就是楚老爷,但为了严谨和程序,依然按部就班的做完检验,宋敏也完成验状,御史命差将证物和死者带回衙门。
“听闻楚老爷两年前躲债出,连夜离开瓜洲城,尽皆知,可原来这一切都是阴谋,他竟然早就被杀,还被埋自家院子。”御史拿着周遭邻居的证词,向众道:“看来本官得请楚氏母女到衙门坐坐了。”
意儿不知怎么,忽然情绪低沉,没有吭声,赵庭梧问:“霍康还没抓到吗?”
“没有,这贼的很,也不知是否有党将他藏匿起来。”
宋敏思忖着,问:“赵府搜过吗?”
“你怀疑他还赵府?”
“有可能。”
赵庭梧道:“早上出门前我让周升留家,协助大哥搜查内宅,如果有情况,他会通知我。”
着话,众准备离开楚宅,赵玺落后面,泄气一般,垂头丧耳,只听他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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