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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贲晓刚把洗发水抹上，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不大耐烦地在帕子上擦了擦手，拿起电话一看，发现是房东。

“喂，兰姐，什么事？”

“小贲啊？你的新室友晚上到哦，我有点忙，就不来了，你替我接一下。”兰姐那边传来两声喇叭声，她高声骂了几句，“滴滴个屁啊，三环内不能按喇叭你不知道吗！”

“行，我知道了，挂了啊，我洗头呢。”那边多半又得吵半天，贲晓想也没想就挂了。

以前的室友是个女孩子，在附近上班，最近辞职回老家了，这个二居室的房子就空了一间。但幸好这里是个好地段，找租客不难，旧室友才搬走了一个星期，就来了新室友。

贲晓不在乎，反正和谁住他都能住，合得来的就交个朋友，合不来的就当隐形人。

为了不打扰妈妈和她丈夫，贲晓从初中开始就住校了，最多是没钱的时候回去拿点生活费。

上了高中，他妈每个月会把钱打到支付宝上，这下就连一个月也不用回去一次了。他索性就不住寝室，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想几点睡几点睡，早自习是铁定不会去的。

反正他也不是个啥好学生，也没人会管他。

高二还有三天开学，今天是他在咖啡厅兼职的最后一天，虽然天气一如既往的热，但他还是得去，毕竟是结工资的日子。

他推开咖啡厅的门，现在还是中午，客人很少，他换了衣服出来正巧遇到店长。

“贲晓。”店长叫住他。

“姐，怎么了？”他拨了拨头发，走上去。

“就是想给你说，工资打你卡上了，你自己看看。”店长笑道。

“好。”他没掏手机。

“不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我还不信您吗？”

“那行，”店长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就不打扰你了，去忙吧，我看外面好像来了个客人。”

外面是坐着个男人，这天气热的人心烦，很少会有人坐外头。

他拿着单子走出去，见那位客人刚点了支烟，便顺道带了个烟灰缸过去。

“谢谢。”

这位客人年纪不大，看起来和自己岁数差不了多少，穿着白t和短裤，干干净净的，手上戴着只黑表，衬得手腕很白，身侧放着个小小的行李箱。

“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茶吧，有什么茶？”客人抬头看着他，嘴里缓缓吐出了些烟雾。

贲晓不抽烟，但也不抗拒烟味，“茉莉银针，峨眉雪芽，碧潭飘雪，雀舌，大红袍，普洱...”

他还没报完，这里虽然是个咖啡厅，但茶的种类也很多。

“什么茶最好喝？”客人问道。

很多客人会问这种问题，他依惯例说了句：“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您平常喜欢喝什么茶？”

“我平常不喝茶，也不喜欢喝茶。”客人笑了笑。

他不是个好脾气，若不是因为打工，遇到这种人他肯定转背就走了，“店里还有很多其他种类的饮品，您可以看一看。”他用了很温柔的声音说道。

“你喜欢喝什么？”客人没接他递过去的单子，在烟灰缸上弹了弹，又一次看向他。

贲晓憋着满心的气，但还是只能好言好语的说道：“大红袍。”

“好喝吗？”客人吸了口烟。

“好喝。”

“为什么喜欢？”

贲晓拧了拧眉头。

客人笑了几声，说道：“好啦，不逗你了，就给我来一杯大红袍吧。”

若真的要他回答为什么喜欢，贲晓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就憋不下去了，幸好这傻逼没再继续闹。

“大红袍！”他气汹汹地对着吧台喊了一句。

“哟，又是谁惹到咱们贲哥啦？”管吧台的是个女孩子。

“给他弄慢一点，真是烦死了个人了。”贲晓说道，把单子重新放回架子上。“点个东西怎么能有这么多问题，还问我喜欢喝什么，我呸。”

“那你说你喜欢喝什么？”女孩子趴在吧台上笑着问道，果真是没着急给人沏茶。

“大红袍啊，我最他妈讨厌大红袍了。”

“哈哈，说不定他挺喜欢的呢？”

“喜欢就喜欢，关我屁事。”贲晓拿了把扇子，撩起刘海扇了扇风。

“你是不是今天干完了明天就不来啦？”女孩问道。

“不是要开学了吗？”他隔着玻璃窗看见那个客人又点了一根烟，看表情似乎有些忧郁。

“哎哟，我好舍不得呀。你知不知道，咱们店里好些客人都是冲着你才来的，咱们店的颜值担当一走，不知道客流量会不会少一大截。”

“哪有这么夸张。”贲晓收了目光，说道：“给他弄了吧。”

“刚刚不还说弄慢一点吗？”

大中午就跑到咖啡厅来坐，想来是没什么地方可以去，提着行李箱，说不定是人生地不熟的，表情又看着挺可怜的。贲晓一想，还是算了，说不定受了什么委屈，这么讨厌的人多半也没什么朋友，如果自己这卖咖啡的也欺负他，那也太惨了。

“想着他心烦，早点给他，免得来催。”

“大红袍。”他把杯子放在桌上，又提了壶热水过来，“请问还需不需要别的什么？”

一转眼，烟灰缸里已经放了三个烟蒂了，看来是有烦心事啊，他想到。

客人抽出一支烟递给他，“抽吗？”

“先生，我现在是工作时间，若是没有需要，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贲晓说道。

“我看你们也没有别的客人啊。”

“我看客人您也没有什么需要啊。”贲晓扯了扯嘴角，拿出账单，说道：“一共48.8，支付宝还是微信？”

客人也笑了笑，从兜里掏出钱包，说道：“现金。”

“...”

下午的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主要是坐里面的，外面的人依旧很少，咖啡厅里充斥着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忙完了事，贲晓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玩手机。

-“出卖我的爱”：贲哥，晚上上网吗？

发消息的是他现任同桌林桐，也是他的初中同桌，由于是本校升本校，他俩的学渣事迹早已从初中部流传到了高中部。由于两人学渣到了一个水平，从来都在争第一第二，又都在全年级最差的班，自然而然地又成为了同桌，连位置都没变，永远都在教室最后的角落。

-“你们的爹”：不，晚上新室友要来。

-“出卖我的爱”：那行，明天冲？

-“你们的爹”：冲！

他一只手搭在吧台上，刚一抬头，余光中就看到了那个让他心烦的男人。外面的人很少，他又长得很显眼，所以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

桌上的烟灰缸已经换过一只，是他让别的同事去换的，自己不想去，但是又想提醒一下他已经抽了很多烟了。

咖啡厅里，除了有些谈事的，大多数都在玩手机。

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连手机都没有玩，还在打瞌睡。

抄着手，头一点一点的，看着有点滑稽。

贲晓无意识地笑了笑。

他的头猛地点了一下，一下子给惊醒了，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了过来，也笑了笑。

贲晓赶忙收了表情，嘴角下拉，望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

像是被人戳破了什么坏事，他一时有些心虚，又觉得有些烦躁，出了几分钟的神，这才又悄悄地抬起眼睛看了看。

没再看了。

贲晓松了口气，按亮了屏幕，一看五点多了，再有几个小时他就可以下班。

夏天天黑的比较晚，直到到了八点，外面的天色才逐渐暗了下来。那个男人走了有一会儿了，他出去收拾桌子的时候才发现，新换的烟灰缸又给他塞满了，只怕是这一下午就抽了一大包。

他去换了衣服，和店里的几个同事都打了一圈招呼。

“下次放假还来吗？”管吧台的那个女孩子过来送他。

“不用送了，你去忙吧。”贲晓一只手提着袋子，里面装着衣服和几个同事送的礼物。“下次的事谁说的准，说不定你们不招呢？”

“要招要招，你可是咱们的门面呢，你要来就一定招。”

“那就放假的时候说吧，来的话一定提前打招呼，走了！”他挥了挥手。

从咖啡厅走回家要走半个小时，反正也不着急，他就选择了慢慢走。

可不过走了有一小段路，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贲！你在哪呢！你新室友到了！说没人给开门呢！”兰姐在那边吼道，电话里面还有吵闹的音乐声，想是又去蹦迪了。

“我刚下班呢！马上回去。”他也吼道。

“好！记得把钥匙和门禁卡给他啊！”

“好！”吼完这两句，嗓子都有些干，但他来不及买水了，赶忙在路边扫了辆车就往家里骑。

骑车快的话就要不了多久，就是又热又累，贲晓飞快地冲进单元楼，按了电梯，扶着喘了几口气，又在包里拿出纸巾擦了额头的汗。

“叮——”电梯到了，开了门，他就赶忙往家门跑去。

“不好意思啊，久等了，我刚下班。”他一只脚踏进过道，看着门边站着的男人。

男人一手扶着行李箱，一手揣兜，看见他时有些惊讶，笑道：“好久不见啊，大红袍。”

“欸？怎么是你？”贲晓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这层楼里没有别人了，问道：“1302？”

那人点了点头：“1302，室友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