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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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动着，连环车祸事件虽然在网络上引起强烈关注，但在沈氏集团公关部门的干预和引导下，群众的议论方向已经彻底转向肇事者和后续的赔偿问题。

沈希罗在病房的陪护间里坐了一夜，窗外天光渐亮，将一团一团浓重的黑暗驱散开。有清脆的鸟鸣声响起，伴随着遥远地平线上的第一缕阳光。

太阳的升起，宣告沈毓修和沈氏脱离第一个危机夜。

沈毓修醒来时，昏昏沉沉间听到模糊的交谈声，眼睛逐渐能看清周遭时，便看到沈希罗站在自己床前，身边站着几个人，沈希罗正在吩咐着什么。

沈毓修嗓子干涩，说话十分吃力：“希希……”

沈希罗转过身来，走到床边：“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非常不怎么样，浑身都痛，但沈毓修看着沈希罗却忽然笑了。

沈希罗不明所以：“哥，你没事吧？”

沈毓修想摆摆手，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一动就是钻心的疼，“我是笑啊，几个月前还是我去医院看望你，没想到这么快我们俩的身份就换了个个，真是难兄难弟。”

沈希罗无语，沈毓修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

不过他是看出来沈毓修没什么大事了，否则也不会有心情开玩笑。

沈希罗说，“韩赫去弄些吃的，梁林留下照看，我去叫医生来。”

韩赫和梁林忙应是。

沈希罗和韩赫出了门，梁林用棉签沾了温水为沈毓修润唇，“医生说术后12个小时不能喝水吃东西。”

沈毓修微微点头，有些力竭地闭上眼睛，“说说吧，我出事后的事。”

梁林便放下棉签，无有遗漏地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一说给沈毓修听。

沈毓修豁然睁眼，目光中混合着惊讶和欣慰，“你说都是希希一手安排下去的？”

梁林回想了下沈希罗坐镇医院的风姿，十分佩服地说：“是，要不是小少爷在，大家恐怕都要慌不择路了。”

沈毓修还是有些不信邪：“股票走势我看看。”

梁林早就知道沈毓修醒过来肯定要问这些，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他刚把平板拿出来，沈希罗就领着几个医生进门了。看到梁林手里的平板，沈希罗眉头一皱：“刚醒没多久，就别看这些费神的东西了。”

梁林偷偷瞄一眼沈毓修，在沈希罗的注视下默默将平板塞回了包内。

沈毓修笑道：“这才一个晚上，我的心腹就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沈希罗无奈：“哥，你还是别说话了。”

沈毓修从善如流，安静地任由医生护士为他做检查。检查结果还不错，沈毓修虽然一身骨头断了一半，好在没伤到内脏，昨晚急诊手术做得也比较成功，后续疗养和复健跟上，病愈只是时间问题。

过了一会儿，护士过来换输液药水，其中添了安眠和止痛的药物，沈毓修很快又昏昏入睡起来。

梁林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找到沈希罗，两人在陪护房说话。

“小少爷，董事局那边说要派人过来探望沈总。”

“现在？”

“嗯。”

以沈毓修现在这幅包成木乃伊的形象，没有任何安抚力，肯定是不能立马见人的。

董事局怕是来者不善，沈希罗可还记着沈毓修被泄露出去的行程。但一味推拒露面也只会向外界散发不安情绪。沈希罗没有沈毓修的威望，他代替不了沈毓修，震慑不住董事局那些大股东代表。

梁林知道沈希罗的为难，便说：“其实，我们可以找陆总帮忙。”

沈希罗说：“陆勋言？”

梁林说：“是，陆家和沈家是姻亲关系，不算外人。这些年陆氏和我们合作很多，陆总又是咳……咳咳……又是您丈夫，若是由陆总出面，相信可以解燃眉之急。”

沈希罗直言：“你应该知道我和陆勋言关系不好。”

梁林微顿，犹豫几分，说：“陆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沈氏出事吧。”

沈希罗一时沉默，把命运寄托在一个人的道德情怀上实在是愚蠢至极的想法。但紧急之下，他们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沈希罗说：“我会给他打电话，董事局那边你再拖一拖。”

梁林点头，表示自己会尽最大努力做好。

韩赫等他们聊完才上前来，“希罗，吃点东西吧，粥、咖啡和蛋、奶我都买了些，你看着哪样喜欢？”

“好，放着吧，我待会吃。”

沈希罗眉目凝重，韩赫不敢再多劝，只是指着餐点让沈希罗待会一定记着吃，别坏了胃。

沈希罗靠在床边，将窗户拉开一条缝隙，点了根烟后，给陆勋言打电话。

“喂？”

“是我。”

“我知道，毓修怎么样了？”

“早上醒过一次，打了药水又睡下了。其他没什么事。”

“那就好。”

“…………”

“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沈希罗深吸了口气，任由半边脸暴露在冷风中，冷意习习。

沈希罗不习惯求人，也甚少有求人的经验，他感到很难开口，仿佛有一根横木卡在嗓子眼，将一切话语都堵住。

病房的房门忽然被推开，西装革履、飒飒凛然的陆勋言走进来，手里还举着手机。

他看到了靠在窗边的沈希罗，也看到了沈希罗手指上夹的那根烟。

“求我帮忙很让你难堪？”

通话并未中断，陆勋言同沈希罗之间极短的距离却让他的声音比通讯讯号更快传到沈希罗耳边。

沈希罗：“我在组织语言。”

陆勋言：“哦，那现在组织好了吗？”

沈希罗皱眉，干脆挂了电话，“你的态度很奇怪。”

陆勋言：“…………”

陆勋言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他不该这么冲沈希罗发脾气，但他仍然不可抑制地生气，实在莫名其妙。

他很快注意到沈希罗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那套，眼下黑眼圈也因为白皙皮肤而无所遁形。

陆勋言率先心软了，只是语气还是有些硬邦邦：“你一晚上没睡？”

沈希罗：“还好。”

陆勋言：“早饭也没吃？”

茶几上摆着的外卖盒完好无损，不用沈希罗说，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陆勋言：“你当自己是铁人？”

沈希罗一时被陆勋言问得噎住。

陆勋言：“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应付董事局那些老狐狸，对吧。”

他的表情让沈希罗很自然地搭腔，“你想要什么？”

陆勋言随即说道：“我让人在隔壁希尔顿开间套房，你去睡一觉吧。”

沈希罗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嗯？”

陆勋言说：“怎么，我的普通话这么不标准？还是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沈希罗重新打量了陆勋言一下，扔掉手中的香烟，离开窗边，弯腰拾起扔在沙发上的大衣，“我信你，只是你关心人的方式实在很特别。”

陆勋言扯了扯嘴角：“谢谢夸奖。”

沈希罗把房内其他人叫过来：“梁林，韩赫，你都认识。”

陆勋言低声应了句，倒是梁林，完全没想到陆勋言来得这么快。

打从陆勋言进门来，听到动静的韩赫就躲在里间听墙角。那对话听得他是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入地，心脏病都快要给惊出来了。这会儿再看陆勋言和沈希罗，怎么看怎么觉着两人之间漂浮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异样气氛。

“那就交给你了。”沈希罗对陆勋言说完，又扭头吩咐梁韩二人，“我在隔壁酒店，有事call我。”

梁林终于是听出来沈希罗是要和陆勋言交接，自己下去休息了，心里暗暗松一口气，要是沈希罗累倒，沈总估计能从病床上跳起来。

沈希罗一走，陆勋言便问梁林：“董事局来的人都有谁？”

梁林说：“是王副董和林总。”

陆勋言：“呵，这个老鬼倒不怕给他人做嫁衣，孟摧什么态度？”

梁林：“孟总说他晚些时候以私人身份过来。”

陆勋言：“约的时间呢。”

梁林：“九点半。”

陆勋言看了下表，现在是八点十五分，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准备时间。

“安排一个就近的房间和他们见面。”陆勋言略一思索，“把主治医生也叫上。”

陪护房和里间之间的墙壁上半部分由玻璃打造，以便陪护人员更好观察病人的情况。

陆勋言透过玻璃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沈毓修，轻轻叹了声气。

九点二十五分，梁林走近陆勋言，告诉他董事局的人已经来了。陆勋言从沙发上站起身，理了理领带和袖子，走出病房。

当他推开安排好的会见室大门时，很满意地看到屋内一老一少两人的微妙变脸。

两年前，所有人都以为陆勋言绝对不可能会娶沈希罗。

两年之后，所有人都以为陆勋言绝对不可能再帮沈家。

王馥通年逾七十，浑浊的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勋言：“不知道陆总是以什么身份来见我们的？”

陆勋言抱之以微笑：“那么王董希望我以哪种身份呢？或许，两者皆是？”

王馥通脸上的笑意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