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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殷裴楠没去打猎。
阿娘和水珠一早起来就叮嘱他了,胳膊还伤着,不准他再冒险去打猎。
殷裴楠今天也没准备去,他要想办法搞清楚左安到底是不是队长。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吃了早饭,他们拿着银子和昨天殷裴楠特意买回来的猪肉,挨家挨户去还债道谢,感谢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帮忙。
赵秀娥回去外家那边,殷裴楠三兄妹负责村里这边。
村里人如今对殷裴楠可是刮目相看了。
昨天也有村民上城里,一回来就把那大虫卖了四百一十两银子的事说了。殷裴楠和大强叔还没回来,那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全村。
如今借了钱给他们的人家,见他们有了钱就立马来还了都很高兴,况且还拿了一大块肉来,看着得有两斤,就更加开心了。
等殷裴楠还完一圈债回来,已经半上午了,他跟水珠说了一声,扭头就往村口左安家的破屋走。
左安在那边。
他到的时候,左土根正带着两个儿子,还有村里其他几个汉子在拆那半边塌下的房梁。
左安坐着轮椅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看着,一边跟那个中年哥儿说着话,旁边小姑娘紧紧地挨着左安的轮椅站着。
他们是背对着殷裴楠的,不过他耳力好,因此他过去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那边,文逸小声跟左安说:“小安,我们钱不多了,我估计只够给工钱的。”
左安轻声问道:“还有多少?”
文逸回道:“不到三两。”
左安想了想,看着前面沉吟道:“没关系,他会帮我们出的。”
“他?”文逸看了那边一眼,眼中满是讥讽,“今早上他们夫妻俩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怎么可能帮我们出?”
今早,因为在别人家里不好贪睡,左安和文逸还是早早就起床了。
冬日农闲,活少,左土根的二儿子夫妻俩和孩子们都还在睡着,左土根夫妻俩年纪大了觉少,起得早,就在灶房里煮早饭要喝的粥。
左安和文逸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夫妻俩在说他们的事,两人便停了脚步。
灶房里,伯娘问左土根:“你问左安了没有,他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土根答道:“昨晚没来得及问,我估计是没了,不然他们不会回来。”
“没了?”伯娘很吃惊,“被、被杀头了?”
左土根没答话。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伯娘声音颤抖着问道:“那,那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啊,我听说好多大官犯事都是被抄家株连九族的,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左土根答道:“左安他们都没事,我们不会有事的。”
“万一,他们是逃回来的呢?”
“谁那么蠢逃跑还回家乡的?”
“我这不是怕万一嘛。”
左土根:“总之,还是尽快给他们弄好房子,不跟我们一起住,就没事。”
“对了,”伯娘又说道:“修房子得不少钱,你先跟他们拿了钱再修啊,别到时候要我们给。”
左土根应了声:“知道了。”
“还有,昨天请大夫的钱,左安给你了没有?”
左土根:“没有,那几个钱就算了。”
伯娘:“三十文呢,算什么算,几个钱不是钱啊?”
两人吵了起来,可能怕被人听到,还都注意压低了声音。
左土根,“你这小气婆娘,咱这屋子都是用人家的钱砌的,几个药钱你还找他要,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了?那时候我上京,水土不服病了半个月,那也是他们请大夫用上好的药给我治病的,你让我怎么好意思跟他们要那三十文?啊,你说,我怎么要?”
伯娘哽了一下:“……那、那他们有钱,给我们点又不会怎样。而且他们从京城回来,身上肯定带着银子呢,要你充大方?他们三个人在咱家住这些日子,米粮就算了,可这三十文……算了,这三十文不要就不要了,但是修房子的钱你可得先拿到!”
左土根:“知道了!我也没说给他们出修房子的钱啊!”
左安和文逸对视一眼,没再听,心寒地回了房。
想到早上的事,左安冷哼一声,“以前他上我们家打秋风的时候可没少要银子,他用我们家的钱盖两座瓦房,帮我们修葺一座草屋算便宜他了。他要不愿意,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愿意。”
左安本来只是想先跟左土根借钱修房子,以后有钱了就还上。早上听到他们夫妻俩的话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文逸叹口气。
殷裴楠正想上前,见那头左土根快步向左安他们走了过去,好像有事要说。殷裴楠便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一棵树后面,想等他们说完再过去。
那边,等左土根走近了,左安敛下眼中的冷色,说道:“辛苦堂伯了,怎么样了?这些事我们也不懂,劳堂伯费心了。”
左土根摇头,道:“没事没事,应该的。是这样啊,小安,我们刚才看了,那做房梁用的木头年头太久,风吹日晒地,不结实了,需要重新买。”
左安点头,很干脆:“那就买。另一边的呢?”
左土根说道:“另一边没那么严重,不过最好也一起买了,可以住久一点。”
左安继续点头,“可以,一切听堂伯的。”
左土根听他应得这么爽快,觉得没多大问题,说道:“那我这就安排人去买,那小安你看,先支我们三两银子去买木材?”
左安沉默了一下,然后才一脸为难地抬头看着左土根,说道:“堂伯,实不相瞒,我们没有银子了。我们一路从京城回来,盘缠已经用完了。”
“啊?”左土根心里咯噔了一下,为难地看着他,嗫嚅道:“那,那这怎么办?”
左安满脸希冀地看着左土根,说道:“侄儿几个,现如今只能全仰仗堂伯了。”
左土根:“……”
左土根傻了眼,问道:“……真一点也没有了吗?”
左安点头,道:“我们回来的盘缠,还是小爹爹好不容易问别人借的。”
左土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问道:“要不,我去帮你问问村里人,借一点?”
左安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堂伯,昔日父亲就常跟我说,小时候跟您感情最好,所以以往他也舍不得你们吃苦,他能帮的也就帮了。”
他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见左土根脸色顿时变了,他才继续说道:“其实以前我们家也没多少钱。在京城生活,平日里开销大,而且父亲官场上每年要打点用钱的地方很多,我们也就靠着父亲那点微博的俸禄和庄子上的钱过活。每次你来过之后,那之后个一年我们都要节衣缩食抠抠巴巴的过日子。可每次你上京来,父亲还是会拿出一部分来让你带回家乡。现在,侄儿一家有难,也希望能得到堂伯一家的帮助。”
左土根闻言,知道左安这是要自家拿银子,可这房子已经破成这样,说是修葺,其实跟重建也差不多了,这少说也得十两银子,他肉疼得很。
左土根支支吾吾地说道:“……小安,不是堂伯不想帮你们,而是,堂伯也实在有心无力,没那么多钱。我看还是去借一借……”
本想以情动人,没想到不行,左安冷了脸,看着左土根,冷冷地打断他。
“堂伯,你年纪大了,记性可能不怎么好。好在,侄儿还年轻,记性好,眼神也好。伯娘的金耳环和金戒指,我想该是全村里的头一份吧?”
左安看得可清楚,他这个堂伯家,四间大瓦房,仓库里米粮充足,还有木炭。他家大人小孩的衣衫料子虽然普通,但少有补丁,而且,那伯娘和堂弟媳都戴着金戒指,生活明显过得很不错。
左安甚至怀疑那就是用父亲给的钱买的!
“这,这……”左土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了。那金耳环和金戒指,也是当初上京回来后买的。
左安不跟他废话了,直接说道:“这么多年我爹给了你多少银子,你记得,我也记得。你一共上京五次,少说得有四百两。现在,我也不要你多少,给我把房子弄好就行。”
殷裴楠在树后等了一会儿,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全听见了。他皱眉,这左土根真是忘恩负义啊。
不过,这个左安真是队长吗?队长一向话不多的,只说重点绝不废话,可刚才左安说了那么多……
此时看见左土根焉哒哒地走了,殷裴楠又多等了一会儿,然后他故意踩在了枯枝上,发出了声响,走近了。
“左安?你们在修屋子?需要帮忙吗?”
听到声音,左安三人回头,见是殷裴楠,左安眼中的冷色回暖,他答道:“嗯,想在过年前修好,不好一直打扰堂伯家。”
殷裴楠点点头,看着前面的破房子,六七个人忙了大半上午,还没拆完房梁。
他问:“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来得及吗?”
左安想了一下,道:“不清楚,我不是很懂这个。”
殷裴楠收回目光,转头看了左安一眼,张了张口,很想问你是不是队长。
可是旁边还有两个人,这样问肯定是不行的。
他皱眉挠头,要怎么问呢?要既不显得突兀怪异,又能让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听不出来哪里怪异。
这可真愁人。
左安微抬目光,看着他抓耳挠腮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清冷的眸光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也不急,就那么看着殷裴楠。
“那个……”殷裴楠看向左安,正好跟左安的眼神对上。他看着这眼神,以及面前这张脸,他有一瞬间的错乱,总觉得跟对着队长似的。
“嗯?你想说什么?”左安问道。
文逸和左宝莹也好奇地看着他。
殷裴楠看着左安,“我能单独跟你聊一会儿吗?”
左安挑眉,答道:“行。你推我到那边吧。”
两人走到远一点的地方,文逸和左宝莹都看着他们。
停下后,左安说道:“说吧。”
殷裴楠张了张口,憋出一句:“……你认识一个叫做‘肯德基’的老爷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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