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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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柚以为他是谦虚，心中灵光一闪，切了一声，借题发挥：“你可省省吧，就连我室友都知道你是谁，你都不知道我这周都是怎么过来的，因为你，我跟动物园里的动物似的，被全校同学疯狂围观，学校贴吧里还有关于这件事的讨论贴，针对我是你女朋友这件事展开了好一番讨论。”

蒲韬背着鄢紫，为了配合苏柚，脚步都慢了下来。

听着苏柚絮絮叨叨，他不禁失笑：“有这么严重？”

“怎么没有？事实上，我想不知道你是谁都难，那个讨论帖里把你说的天花乱坠的，连带我，作为你的假‘女友’，都被人肉了，我感觉自己现在成了一大批游戏少男少女的眼中钉肉中刺。”苏柚幽幽叹了口气。

蒲韬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不过她会这么说，势必最近深受其扰。看她微微撅着唇，清秀灵气的脸庞揪起，嗔怪又幽怨的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蒲韬眉毛一挑，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刚刚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深深地看了苏柚一眼，说：“我没想那么多……是我欠考虑了。”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想报复苏柚，但现在细想，那样的做法确实欠妥。

他只觉得自己是个打游戏的，当时也没想太多。他一直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半分没有身为半个公众人物的自觉。

到现在他依旧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走在路上也不会带口罩墨镜，被人认出来要合照要签名的时候会不自在，赛场粉丝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的时候会头皮发麻，被记者采访或被一群粉丝围堵的时候也会觉得烦躁。

想到他最早玩游戏的时候，游戏还是个被所有人都不认可的东西，大部分人都认为“玩游戏的人没有出息”“玩游戏就是不务正业，影响学习”，直到现在，这种偏见还是没有消失，但所幸，这种现象已经慢慢在改善好转。

他们生在了一个好时代，生在了一个包容的时代，大部分的人思维正在改变，自从电子竞技被列入正式体育项目，2018年又正式成为亚运会表演项目，第一次登上国际比赛的舞台之后，有很多人已经接受了打游戏这件事，特别是电子竞技的比赛越来越多，知名度和投资也越来越多，职业选手的整体收入也水涨船高，游戏环境进行了良性循环，电竞选手也成为了趋之若鹜的职业。

当然，钱是其次的，对一个职业选手来说，最重要的是成就感和荣誉感。

作为中国dota2团队中的一员，他曾多次在全世界最大的竞技舞台上，以中国人的名义战胜其他的外国强队，那个时候自然是无比自豪的，但也有被别人虐的体无完肤，心理防线被击破，被打得一败涂地溃不成军的时候……

电子竞技，跟那些奥运会上的体育项目没什么不同，拿不到第一，一切都是白费，拿不到第一，你就什么都不是。

曾经那么多荣誉、头衔像王冠一样加冕在他的身上，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赢的时候，他会高兴，输的时候，他会懊恼。

他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游戏上，从最开始被身边所有人都不理解，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关注电竞，粉丝越来越多，活动也越来越多，但他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他自己和游戏本身，他不太去关注外界的东西，他喜欢这件事，所以一根筋走到了底，赢也好，输也罢，只要他还有能力玩，他就会一直玩下去。

这样的念头，一直持续到了今年的ti9总决赛。

……

所以他也没料到，他的一句话，会对人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蒲韬突然认真了起来，让苏柚有点措手不及。

苏柚收起埋怨的表情，细细地打量，可发觉他好像情绪不太对。

她鼓起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了，眼睛在眼眶里咕噜咕噜地转。

他们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有点诡异。

苏柚试图缓和气氛，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好吧，既然你态度这么诚恳，那我就接受你的道歉啦。”

蒲韬收回念头，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我好像没道歉吧？”

苏柚只当没听见，余光扫过一抹蓝，她转头，指了指前面：“咦，这是你的车吧？”

蒲韬往边上扫了眼，停下了脚步，半开玩笑地说：“看来你对我……的车，念念不忘啊？”

苏柚昂起下巴，脱口而出：“那肯定啊。我本来还准备托我公安系统的舅舅查你车牌号的。”

蒲韬把鄢紫放下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苏柚发觉自己说太多，忙解释道：“啊……不是为了感谢你捡到我钱包嘛。”

蒲韬扬了扬眉，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按下解锁按钮，“那后来怎么不查了？”

“不是不合规嘛，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蒲韬淡淡地笑了声，替她们打开车门。

他们俩一起把鄢紫扛上了后座，苏柚也钻了进去。蒲韬绕到驾驶座，坐稳后没有立即发动，问：“去哪儿？”

苏柚想了想，报了个地址给他。

窗外路灯昏黄，照得路上仿佛铺了一层轻薄的黄纱，远处的高楼建筑仍是灯光璀璨，但路上车辆显然少了很多，道路空空荡荡，没有行人，两边的店铺也都关了，经过的车辆嗖地一下飞驰而过。

一家24小时药店在眼中一晃而过，苏柚急急地拍了拍前面的沙发靠背，“韬神韬神，停一下车。”

蒲韬踩了刹车，车子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怎么了？”

苏柚：“你能不能找个地方停一下？我刚看见一家药店，我去给她买点解酒药。”

这条路的路边有停车位，蒲韬找了个车位，刚倒好车，苏柚就从车上跳了下去，往后方小跑，蒲韬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身影飞快地闪进了一家还亮着灯的药店里。

过了会儿，苏柚拎着一个小塑料袋回来，把横躺在沙发座椅上的苏柚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脸：“鄢紫，醒醒！起来吃药！”

鄢紫嗯嗯啊啊，把头扭到另外一边。

苏柚又拍了拍她的脸：“你再没反应，我就扇耳光了啊。”

蒲韬：“……”

鄢紫像是真听懂了，胡乱动了一阵，苏柚强硬地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向自己，然后拧开矿泉水的瓶盖，把药丸往她嘴里一塞，又把水灌进她嘴里。

药丸顺着水流进了喉咙里，鄢紫被呛到，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蒲韬看不下去了，“她真是你朋友？”

苏柚重重地拍着她的胸口，看向蒲韬眨眨眼，一脸无辜地摇摇头：“不是啊。”她想了想，竟难得的，又补了一句：“曾经是。”

蒲韬：“……”

蒲韬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开车上路。

鄢紫咳得厉害，重新睡下了还在止不住地咳。咳了好一会儿，却好像是睡不太着了，眯着眼睛看到苏柚，眼眶突然红了，嗷嗷乱叫着“我还要喝酒”，苏柚拦她，她嘴里叨叨念着“不要拦我，我没醉，我要喝……”，状态比最开始给她打电话时要好一些，舌头也不大了，也不断断续续了。

说着，还要伸手开门。

“你疯了！”苏柚一看不对，眼疾手快地把她捞回来。

可比不过鄢紫的速度，她的手已经扳动了门把手，苏柚眼见来不及，倒吸了口气：这下糟了！

不想车门并未打开，鄢紫不信邪地又扳了几下，都没能把门打开。

苏柚下意识地看向蒲韬，蒲韬从后视镜里对上她的眼：“我落了锁。”

苏柚点点头，“谢谢。”

鄢紫看车门开不动，突然从前方两个座位之间开始钻，手拽住蒲韬的臂膀，“你、你、你谁啊！哪条道上的！我警告你啊，我可不是一般人，知道我是谁吗？我、我爸是鄢启林！知不知道！知道的你给我放机灵点儿，快……快放我下车！”

鄢紫刚搭上蒲韬的手时，蒲韬的右手就松了方向盘，只用左手操控着，苏柚则从后方用尽了力气把她拖回了后座上。

“你给我……坐好！”苏柚用手臂压在她胸前，手肘顶住了她的左肋骨。

鄢紫冷嘶了一声，终于不闹了，却好像被她弄疼了似的，呜咽着哭了起来，两行眼泪说来就来，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

车厢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半分钟后，她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嘤嘤啼哭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好疼啊……”

苏柚：“……”

苏柚摊开手：“我没碰你心脏啊……”

鄢紫：“呜呜呜……疼……真的好疼……”

苏柚摸了摸耳朵，抚着她心脏处：“好了好了，我给你揉揉。不疼，不疼了啊……”

蒲韬：“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曾经是你的朋友了。”

苏柚一脸意味深长，“明白就好。”

她一边安抚，一边低头在鄢紫身上找着什么。过了会儿，她终于从鄢紫的小包里搜出了手机。

她晃了晃屏幕，拿手机对准鄢紫的脸，但鄢紫哭得面目全非，手机识别不了她的人脸，苏柚对了好半天，大喝了一声“安静”，鄢紫顿时停止了哭泣，手机终于解锁。

苏柚从鄢紫的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老公”的电话，拨了出去，但是对面一直都没有人接。

到了第三通，对面终于接了电话。苏柚刚“喂”了声，对面的男人劈头盖脸就说：“别打了，都分手了，好聚好散行不行？”

说完也不等她再开口，啪的一下就挂了电话。

再打，电话里就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苏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