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救救这个暴君吧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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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晓真正离开兖州，到了南方，已是四年后。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屋子里阴冷潮湿。陆晓抱着刚烤出来的红薯还止不住哆嗦，她往狐裘里缩了缩，却闻着一股子臭皮子味儿，陆晓立即甩开了狐裘。

“这雨怎么还不停，皮子都给沤臭了。哪个儿说南边四季如春的？这里可比兖州难熬多了。”陆晓看了眼客栈窗外细细绵绵的雨，皱起了眉头。

陆晓被娇养得越发吃不得苦，现今这状况，对陆晓而言已是遭了大罪。

“我这就给姑娘换了棉被。”丫鬟说着就准备起身去拿棉被。

“棉被大概也是潮的……”陆晓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低头恨恨地用嘴撕去红薯皮，用力咬了一大口红薯。

陆晓吃了红薯，险些落下泪来，怎么这里连红薯都没有兖州种出来的甜糯。

丫鬟们伺候惯了陆晓，见她这个样子，就一边夹了火炭放进熨斗里，一边笑着哄道：“我们把被子烘干了，再给姑娘用，一准儿让姑娘暖暖活活的。”

瞧着陆晓仍旧恹恹的，丫鬟们就继续哄道：“真没有想到红薯竟能种到这边来，也是姑娘教大家种红薯的法子确实好用，不知多少人家不用再忍饥挨饿了。只是这里雨水多，种出来的红薯自然不比我们那边香甜，但也不是没有好吃的东西。昨儿的酒酿丸子，姑娘不是说很好吃么？楚姑娘已经出门给你买了，这会儿大概正往回走，也快回来了。”

“我已经回来了。”楚韵韵把手中的食盒用力放在桌子上，皱眉看向陆晓，“我个公侯小姐都没有那么娇气，周大圆儿你既然吃穿住行样样都要好的，又受不得苦，那就老老实实呆在兖州做大财主不好么？往南边跑什么？”

陆晓靠着系统给她提供的小知识，几年的时间已经把周家的产业翻了几倍，被称为大财主也丝毫不心虚。

丫鬟从食盒里端出酒酿丸子，盛了一小碗儿递到陆晓手上。

陆晓忙忍着烫喝了几口，待肠胃暖了过来，她才懒懒的说道：“你也知道兖州这些年也不太平了，咱家女孩儿多，总要往太平些的地方安置一下。我看着你倒是不惧这里的潮湿天气，不如就留在这里，别回侯府了。楚铮一走，连个护着你的人都没有。现在世道这么个样，连安定郡王都倒了，你那个几个庶出弟弟倒是还争得跟乌眼鸡儿一样。”

陆晓这么说，楚韵韵眼圈儿就又红了，她坐在矮凳上，抽着鼻子哭：“嫂子，你这是又想不管我了。我哥哥临终前可是把我托给你了，我娘也不在了，侯府里剩下的一个个都想着怎么祸害我。你要是不管我，你对得起我那死不瞑目的哥哥么？”

陆晓听得头都要炸了：“你叫，叫我什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跟楚铮又没有成亲，你不要乱叫！就因为你一天天的胡说八道，现在已经有些傻子真以为我嫁过你哥了！”

楚韵韵哭得惨兮兮：“是没有成亲，但是两情相悦的情意总是有的……”

陆晓扶住头：“你快闭嘴吧！也没有两情相悦！”

楚韵韵不服气：“我哥哥帮了你不少。”

陆晓皱眉：“他也坑了我不少！他做过的事，他不是都跟你说了么？明明他有办法保住顾怀璋，却见死不救。”

提到那个名字，陆晓眉头皱得更紧了。

楚韵韵眼珠一转：“嗯，哥哥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你这回来南边，也是为了找一找顾怀璋吧。放心，我要在能遇到顾怀璋，一定会把真相一五一十对他说清楚。不然别说他误会你了，连我这么些年都觉得是你玩儿腻了他，真对他下了狠手。”

楚韵韵说着，瞄了眼陆晓的脸色：“如果不是大哥对我说，我也怎么都不会想到，你是为了在安定郡王世子手底下保住顾怀璋，才耗费心思地安排了顾怀璋假死，偷偷放了他。还好安定郡王世子玩女人的时候，被捅死了，安定郡王也倒了台，这些事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说清楚了。”

陆晓深吸一口气，她有时候真的怀疑楚铮做的一系列事，不是因为他喜欢周苧，所以不想让周苧身边留有顾怀璋这般美貌的少年。

楚铮应该就是单纯的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要给楚韵韵安排个下家接手。现在安定郡王世子已死，楚铮也死了，周四叔在顾怀璋印象里又是个极护犊子的人，顾怀璋肯定不会相信周四叔的话。如果真能遇到顾怀璋，能说清楚当初内情，又能让顾怀璋信几分的，还真只有楚韵韵了。

但凡她早点完成融合！

陆晓暗暗咬了咬牙。

可就算早点完成融合，她能拒绝楚铮死前托孤么？应该还是甩不掉楚韵韵这个麻烦。

陆晓叹了口气：“你说吧，你又看中什么了？”

楚韵韵忙道：“我刚才给小苧你买酒酿丸子的时候，看到隔壁首饰铺有一对红玛瑙耳环，倒是勉强能衬得上我。”

陆晓点头：“买，你多那点儿银子，多买些。给这些小姑娘也买几样好看的，别就顾着自己。”

陆晓说的小姑娘，就是伺候在她身边的丫鬟。既然融合完成了，陆晓也就不必再做出周苧易怒无常的样子，去吓唬小丫鬟们。为了补偿先前对这些丫鬟的惊吓，陆晓有意的为她们多做了些打算，多照顾一些她们。

楚韵韵连连点头：“知道了，就知道周大圆儿你嘴硬心软。你也多打扮打扮，少懒着些。别找到了顾怀璋，他看你还是这么丑，万一不要你，该怎么办？”

楚韵韵说完，就美滋滋的拎着钱袋子走出了客栈。

陆晓捂住的气得闷疼的胸口，她确信，楚铮最后把楚韵韵托付给她，一定是恨极了她！

楚韵韵的话真是戳中了陆晓的痛处，完成融合后，系统就对陆晓说过，她会逐渐恢复本来容貌。她一心等着自己变成美艳动人的大美女或者清纯可人的小白莲，没有想到这些年下来，陆晓只是略微高了一点，眼睛微微上挑，依旧是个白糯米团子的样儿。

这一副好欺负的样子，难怪楚韵韵都敢拿捏她！

陆晓独自气了小半天，丫鬟们已经习惯了陆晓与楚韵韵斗嘴，她们笑着把熨过的被子盖在了陆晓身上：“姑娘，被子烘干了。楚姑娘也是有意逗着你玩儿，从小时候就这个样儿，要是生气，哪里气得过来呢？姑娘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吧。等着楚姑娘回来，又要吵闹起来了。”

陆晓被暖和的被子一盖，气就消了大半儿。她合了眼睛，把被子裹紧。

楚韵韵虽然可气，但是有些话却没有说错，陆晓南下确实是为了找顾怀璋。

安定郡王世子一死，陆晓就派了人去找顾怀璋。但却一直都没有消息，陆晓知道肯定是顾怀璋改了姓名掩去了容貌。陆晓找不到顾怀璋，她就想着顾怀璋要是记恨之前的事，兴许会按照原本的剧情来寻她报仇。

所以陆晓就忙着训练府兵，想着顾怀璋来寻仇的时候，她最起码能多保会儿命，向顾怀璋解释一下内情，化解些许他的怨恨。

这时世道也乱了，尤其是兖州越发的乱了。朝廷昏庸，势力日渐衰败，根本就无力控制兖州。兖州本地权贵渐渐有了各自为王的趋势，蛮族也时不时侵袭兖州。陆晓养了府兵，制了兵器，在兖州的一群土皇帝看来，不过是寻常小事。

但陆晓也没有等到顾怀璋来找到寻仇。

直到前些时候，陆晓才得到消息，说是在南边的黎州有一股叛军中出了个神仙人物。不仅容貌出众，且用兵如神，行事狠绝，现今也是叛军中最年轻的将军。

所谓叛军，也不过是朝廷的喊法。叛军在驻军的地方被称为安平军。只要安平军在，就能护佑一方平安。还没有暴虐行径的顾怀璋，也曾受地方百姓拥护。即便有人责难顾怀璋行事狠辣又如何，在百姓眼中不过是抗敌的手段，能护住本地安平乐业的小日子，就是盖世英雄。

如果那个年轻将军就是顾怀璋，陆晓想不到顾怀璋究竟在盘算什么？顾怀璋没有像原剧情那样找她寻仇，却依旧按照原本的剧情成为叛军的将军，成为一方枭雄。仿佛故事还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只是顾怀璋把她给忘了。

陆晓如果只是周家大小姐，既然顾怀璋不愿意理睬她，真的忘了她。那她也不会再去寻找顾怀璋，让他想起不痛快的往事。

但陆晓还有任务要完成，她就要来找顾怀璋，努力消除一切可以让顾怀璋成为暴君的因素。

到了这个临近黎州的小镇，陆晓就让人停下下来了，买下了一整家客栈。这一停就是小半个月，陆晓根据打听来的消息，已经可以确认黎州的少年将军就是顾怀璋。

他确实改了名字，还是姓顾，单字宁。

顾宁。

陆晓突然惊醒，她听到楚韵韵叽叽哇哇的喊着：“周家小圆儿，你猜我刚才出去，看到了谁？”

陆晓心头一紧，一瞬间竟忘了呼吸。陆晓缓缓呼出一口气后，才轻声问：“谁？”

楚韵韵趴到陆晓床边，压低了声音：“柳氏，柳茹儿。她没有死，我之前见过她，她那个故作可怜的样貌做派，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我敢肯定就是她！行刑的时候肯定出了岔子，那个时候不是正好蛮族来犯，整个兖州都乱成一团，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有人趁乱，把柳茹儿换了出来。”

陆晓皱起眉头，当初周诚彦的尸身，她是看过的。可是柳茹儿的尸体说是被人收走了，难道杀了周樱的柳茹儿还活着？

那原主的命案官司还没有结清。

陆晓沉下脸，吩咐道：“给我换身衣服，我这就去看看。”

陆晓这些年出门习惯了换成男装，倒是太多旁得原因，只是因为男装行动便利，也比较方便穿脱。

陆晓坐在马车里，撩开了帘子，顺着楚韵韵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弱柳之姿的女子正依靠在一个中年男子身边挑选胭脂，陆晓没有见过柳氏几面，就问周四叔：“真的是柳氏？”

周四叔将周诚彦与柳氏二人恨之入骨，只看了一眼，就咬牙道：“就是她，她竟然还活了。”

周四叔说着，就要起身。陆晓摁住了周四叔，摇了摇头：“不着急，我们带着的人多，她逃脱不了。这里人多，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再动手。四叔你先去打点好本地官府，免得我们拿贼的反被误会了。等我们拿住了人，四叔就把她送回兖州。哪里的事，就在哪里了结。”

周四叔应了一声，才下了马车。看着柳氏与那男子离了胭脂铺，陆晓就命人跟了上去，几路夹击，暗暗把柳氏的马车逼到了巷子里。

柳氏并非一般女子，与她相伴的男子下了马车，见了周家府兵亮出了匕首，已吓得浑身发抖，柳氏却能娇娇柔柔的哭道：“不知道是哪路英雄，可是有了什么误会？奴家是本本分分的人。”

陆晓走下马车，冷声道：“没有误会，我们是来要债的。命债！”

柳氏见到陆晓，脸色立时变了。她倒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惊恐的盯着陆晓，像是看着讨命的恶鬼。柳氏杀过人，杀得是她的情敌周樱，下手丝毫不留情。但她对别人狠，不代表她不怕死。她怕死，极其怕死，怕得困在兖州大牢的时候，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还年轻，凭她的容貌，什么好日子过不上？她不能死，不该死，更不该为了周樱偿命而死。

她那一天也差点死了，砍头的刀几乎就要落在她的脖子上，她浑身遏制不住的发抖。还好蛮族来了，有个一直对她有情意的男人救了她走。

可是他们竟找来了！

柳氏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对着陆晓，哭道：“你是谁？要什么债？我不认识你！我，我已经改好了，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周家府兵丝毫不惧柳氏，上前一步就把柳氏的匕首夺了下来，把匕首交给了陆晓。

陆晓低头看了眼手中匕首，冷冷看着柳氏：“等你回到兖州，再求饶吧。”

说完，陆晓正要随手将匕首扔在地上，就听一个少女喊道：“不许伤我姑母……”

陆晓还没有来得及向那少女看过去，就觉得左肩一阵剧痛。她微微低下头，只看到自己的左肩已经被一支箭自背后射|穿。穿过陆晓肩膀的箭头上，还印着字。

尽管沾了血，那个字，陆晓也能认出来。

顾……

陆晓极其怕疼，她在被箭射|中的一瞬就险些昏了过去。但是看到这个字，陆晓却能忍着疼，向身后看过去。

那个人手里握着弓，逆光骑在马上。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只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了。

顾怀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