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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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朝和庄玙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庄玙的单方面冷战，倒也不是不说话，就是字字句句都怪怪的，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心里生着气。

庄朝试了好几次都没让他恢复正常，看来这回真的不好哄。

生气归生气，庄玙并没有因为这个就放弃了调查的脚步，无论庄朝隐瞒了什么，总归不是好事，他的担心绝对不是多余。

目前能查的点有两个，一个是庄朝的身世，他哥心里绝对清楚自己的来历，偏偏对家人绝口不提，这里面一定有难言之隐。另一个是最近发生的怪事和出现的怪人，无论是冒出来的网友还是自称见过同样面貌之人的赵拓，无论是操场夜那件莫名出现的风衣还是用着同款香水的胡丽丽俞莹……

这些人的出现和接近绝非寻常，看似理所应当又处处都透露着违和，偏偏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串联在了庄朝周围。而自己缺失的就是那条线，到底是什么关键信息自己不知道呢？又到底因为什么才会让庄朝守口如瓶？

庄玙隐隐约约觉得，没准这两个问题最终会是同一个答案。在他人生十六年的时光里，因为生过一场大病，真正还记得清的也不过是七八岁往后的生活。每一个重要的时刻、每一次重要的决定都是庄朝陪着他度过的，他对自己，真的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那么，他费尽心机隐瞒的也只会是跟自己没有关系的，隐藏在自己无从知晓的过去里那些往事，最有可能有关出身。曾经虽没能参与，但如今他既是自己的哥哥，庄玙便绝不会袖手旁观。

庄玙看着微信上俞莹发过来的住址，感觉自己大概率已经有一只脚触碰到了那条不知道的线，别管这些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会再退一步。

俞莹的家在商业区背后不远的小巷子里，这里住的都是b市老户，房子虽旧，占得都是实打实的好位置。今天是周末，前街热热闹闹的人潮到了巷子里渐渐归于沉寂。庄玙再三确认，将步子停在一栋上了年头的老楼门口。

请庄玙过来，借的是感谢他车前救人的名头，这种理由庄玙本不当来，但看在小姑娘也牵扯进庄朝莫名其妙的小秘密里，这个面子就必须给了。

登门拜访，庄玙也自然做了些功课，俞莹，父母早亡，同爷爷相依为命。在学校里成绩不好不坏，专攻围棋，b市小有名气。而他的爷爷，俞博士，就职于“南方生命科学研究所”，正是胡丽丽口中的那位前辈。

敲开房门，探出头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眼睛眯着像是根本没睡醒，庄玙意识到这人该是俞莹爷爷，连忙将手中买的水果递上，“爷爷您好，我是俞莹同学。”

俞博士使劲睁大了眼睛，好像才看清楚门口的年轻人，“哦，庄玙是吧，快进来，这孩子，买什么东西啊，该谢谢你上回救了莹莹，不然少不了被车剐蹭了。”

庄玙闪身进入，才发现俞爷爷左脚微跛，慌忙上前搀扶，俞博士笑笑推开了他，“年轻的时候，外出考察落下的小毛病，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不碍事的，快坐快坐，莹莹出门帮我取东西了，很快就回来。”

整间屋子从一个侧面充分显露了博士家的文化底蕴，客厅的四面墙上密密麻麻摆满了书。俞博士去厨房沏茶，庄玙随手翻看，这些书种类虽然繁杂，但居然有不少是神仙志怪和生物科学，还有一部分大概是俞莹的，讲的是围棋棋谱。

翻着翻着就翻到了旧时的相册，庄玙长大以后世界就已经步入了数码时代，他有几个g的家庭影像记录，但是实体相片这种东西留下的却并不多，可庄朝喜欢，说是带有真实的怀旧感。

相册顺序按照时间排列，最早的还带着上个世纪的黑白影像，后来才慢慢有了色彩。构图以风景居多，只有极少数内容是真人。

突然，有一张照片引起了庄玙的注意。照片拍摄在一栋漂亮的小楼门前，如果庄玙不曾认错，那栋楼和“南方生命科学研究所”官网上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张照片拍摄于俞爷爷的单位门口。

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在画面右上角，有一个侧身而行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熟悉。无论是那微微翘起的头发，还是回眸那一刻嘴角带起的笑意，都和庄朝没有任何区别，但遗憾的是这个人没有露正脸。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人和庄朝相似到如此地步？庄玙侧身确认俞爷爷还在厨房忙活，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他匆匆将这张照片抽出，翻至背面，就看到一行手写的字体，“千禧年偶遇朱青、谭宁于研究室”。

正面除了俞爷爷的确还有两个男人，一个梳着一丝不苟的发辫，眼角带着笑，另一个却神色呆呆的，像个拘谨的老学究，这两人庄玙统统不认识。他趁着俞博士还未出来，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将照片的正反两面仔细拍了下来。

等将物件回归原位，俞博士才慢悠悠端了茶水点心走出来。“俞爷爷，您别忙活了，我最喜欢您这样有学问的人，有幸被邀请到您家里来，正好有很多事情可以请教。”

俞博士摆摆手，“你们小孩子就不要糊弄我高兴了，我那点学问早就赶不上现在时代的发展，要是聊起天来，肯定要嫌弃我古板无趣。”

“怎么会，您见多识广，我最爱听爷爷奶奶们讲古了。”庄玙说的格外乖巧，这一趟绝对不能白来。

…………

广川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贯喜欢喝酒放纵，但今天这情况糟糕到他连酒都喝不下去。“所以说那个俞莹是因为误会了你才会跟你动手？她怎么知道谭宁的事？关键她为什么以为你藏起了那些研究资料？”

庄朝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她以为倒也罢了，就怕别的灵物听到风声也信了，你呢，你信吗？”他调转话头，脸上甚至还挂了笑，盯着广川的眼睛，“你怀疑过最后我没有销毁而是把那些研究资料藏起来了吗？”

广川叹了口气，一把喝干杯子里的酒，“如果我不是认识你好几十年了，如果我不清楚你的秉性……”他停顿了一下，回望庄朝的眼睛，“是的，那样的话连我都会怀疑是你藏起了谭宁的研究资料。毕竟，会有谁不想回到秘境呢？”

庄朝点点头，像是极为认同广川说的话，“对啊，谁会不想回秘境呢？可在孔雀鸟的案子发生之后就有了秘境将再次开启的流言，如果再有人将当年谭宁的案子抖露出来，你猜猜会有多少人相信我？”

广川的面容一片雪白，“所以这是有心人在故意往你身上引？那目的呢？现世灵力衰退，你十几年前又受了那样重的伤，这些年活的简直和个普通人没有两样，扯上你好做什么？”

庄朝抬眼望天，“谁知道呢？我得罪过那么多灵物和人，或许是谁真的觉得我手里有东西想试探一下，也或许就是为了混淆视听，但不管为了什么，咱们好像确实被耍的团团转啊……”

广川也觉得这事为难，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到现在还不清楚对手是谁。更要命的，等到这样真相不明的信息传的更广，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心术不正的灵物和人类盯着这块肥肉，未来将要面对的麻烦简直是无穷无尽。

“就没有什么办法把你自己摘出来吗？”

“广川，咱们活了好歹也有百十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谣言能被解释清楚的？更何况当年的事情你多少也了解一些，没有哪一件是适合拿来明面上讨论的。”

“难道就吃了这个哑巴亏？生生当成个活靶子？”

“那倒也未必，至少知道跟灵物失踪脱不了关系。总要试着找找幕后的人，灵物生存不易，再被这么害下去可就不剩多少了。至于我，大不了离开庄家，再施一个记忆淡化的法术，就像八年前我对庄玙做的那样。然后，是生是死，各安天命吧！”

广川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有点难受，十几年前他也说各安天命，只是那时候身边还跟了朱青朱红。可后来呢？朱红陨命，朱青反目，庄朝退化成幼儿差点再也回不来了。

这世道对灵物艰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灵力衰退，大家昏昏噩噩过日子，神兽怎么了？神佛都已依序退场，庄朝又以何身份怜悯世间呢？难道，就不能像自己一样每日里纵情欢乐、安享余生吗？

他按住庄朝的手，真心实意的说道：“要不然别管这些了，你之前已经做得够多，把事情交给研究室和别人去解决，现在就离开庄家。我帮你换个身份，找个山清水秀灵气纯粹的小村子，你在那好好休整一下，也养养伤，我闲下来就去看看你，像在秘境的时候一样，不是也很好吗？”

庄朝眼睛闪了闪，“好当然很好，但我做不到，无论有再多传言，秘境都已经回不去了，我忘不了朱红的死，朱青的恨，我也放不下庄家的亲人和你们的安危。我不想多少年后重回世间，听到的是熟悉灵物的死讯，也不想骤然相逢，看到庄玙他们苍老的面容。

广川，做为灵物我们确实时日无多，但我并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