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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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你能再陪我多待几个月呢，”钟易语气里尽是遗憾，他抽走乔安迮指缝间的信封，把那一沓信封都拿走了，随意放在桌子上，“我们好好谈谈吧，你想知道些什么我都会跟你说。”

钟易把乔安迮桌子前的办公椅抬到自己办公桌旁边，拍了拍椅子:“坐。”

乔安迮犹豫着坐下来，与钟易面对面坐着。

钟易看着乔安迮僵硬的动作，无奈地叹着气说:“我说，乔医生啊，放轻松，我不会吃了你，我们就和以前那样不好吗？”

乔安迮苦笑着，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他说:“我倒是想和以前一样，我能吗？你真的没有害我吗？你为什么要一直骗我？”

钟易翘起了二郎腿，言简意赅道:“我是迫不得已。”

“这些邀请函都是怎么回事？”乔安迮指着桌子上的邀请函，问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这是世界给你准备的，但是以后也没有用了，因为过了这个世界之后，你就会回到现实中去。”

“什么意思？”乔安迮瞳孔一缩。

“字面的意思呗。”

他还有机会回到现实吗……

乔安迮:“你到底是谁？npc？”

“你怎么看谁都像npc？我有自己的意识，我就是钟易，你亲学长，”钟易笑了笑，“哎，你问得好杂啊，东一句西一句的，我直接给你讲好了，你不是急着回去么，这样省时间。”

乔安迮皱眉不言，等着钟易的下文。

“我曾经是一个贵宾，”只不过，是曾经。

“在邀请函的世界里，虽然没有强求贵宾组队，但是没有组队的贵宾，最终一定会死，所以我在第一百个世界里死了，明明之前的世界过得那么顺利，但是就是因为我没有组队，才……”说到这，钟易讽刺地笑了，目光投至一处，没有焦距，“老子只是没遇到投缘的人，遇到你不就好了。”

随即，他十指交握，盯着自己的指关节，想了想说:“像我这种在最后一个世界死去的没队友的贵宾，世界给了我们这一类人一个生路，那就是成为一组贵宾的神明。每组贵宾都有一个对应的神明。”

听到这里，乔安迮的心狂跳，他不动声色地捏住自己的小指，企图用疼痛来压制住自己即将喷发出来的情绪。

“我选了你，”钟易挑了挑眉毛，冲乔安迮一笑，“因为我非常感兴趣，我特别想看你过世界的样子，其实也是想对比一下我们之间的实力。”

原来，乔安迮被邀请函选中，是因为钟易。

乔安迮下意识就接话问:“那你觉得我的实力如何？”

钟易轻轻一愣，转而变成一个平淡的笑，他说:“比我厉害，你的队友也很厉害。”

“你没有之前的记忆，没关系，因为你出了世界就什么都能想起来了，这次的世界不是纪临说的第一百个世界，这是第一百零一个世界。在第一百个世界的时候，你可以选择到现实中去，但是你为了救纪临出去，做了一道附加题，这道附加题就是你现在所处的世界。”

“而我，在这个世界是你的主考官。”

“学长，”乔安迮说，擦掉手心的薄汗，“你的生路是什么？”

“我的生路就是杀掉你，我可以控制这次游戏的难度，想杀掉你，轻而易举，也可以给你增加邀请函的数量，只要你一死，我就可以出去了。毕竟是附加题嘛，存活几率可不是那么乐观哟，要付出代价的。”

“……”乔安迮眨眨眼，不说话。

钟易靠在椅背上说:“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吗？”

乔安迮笃定:“你要是想杀，早杀了。”

钟易扶着额头大笑:“你真是猴精猴精的！你知道吗？你是在第一百零一个世界中过世界最少的贵宾，只有三个，你没看见其余人吗？他们都是过了七八十个世界才到‘旅伴’这个世界中去。”

钟易比划了一个三。

“你是在给我降低难度？其实你是可以给我加邀请函的，对吗？”乔安迮看向桌子上的那一沓信封，钟易都没有寄给他，才两个世界，就让乔安迮到了第一百零一个世界的最终关卡。

对比其他人的神明，乔安迮简直就像开了挂，被神明时刻眷顾着。

钟易抹掉笑出来的眼泪，点头:“你还算有点良心，‘旅伴’世界是最终关，这个所有人都一样，你前两个世界的邀请函全是我选的，难度是很大，但是得到的奖励对你这个关卡有用，那个巫毒娃娃用着还好吗？”

乔安迮如实相告:“谢谢，非常好。”

要是没有巫毒娃娃，纪临早死了。

“巫毒娃娃是为数不多的抵命道具，相对来说，这个是最容易获得的了，所以第一关把你们安排到那，没有抵命道具，天王老子也救不了纪临了。”

“等等，”乔安迮不懂就问，他极力想要搞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如果我们在最初的‘旅伴’世界里有抵命道具，那么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钟易摇摇手指:“不，第一次有什么都必死，只有在这个附加题里，抵命道具才作数。”

“如果这次的旅伴死了，会怎么样？”乔安迮想起了游双和魏珊珊，不禁问。

钟易解释:“他们会继续过第一百零一个世界，过到第一百零一的世界的一百个世界时，还会有选择权，是选择自己出去还是救队友，直到救出为止，或者选择自己出去。”

乔安迮说:“这是不是太苛刻了。”

附加题这么困难，那么有谁可以做出来呢？

“在你们选择救出队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吧，再说了，也要看你的运气，神明的好坏对你也有影响，我没有为难你，我已经尽力帮你用最简洁的方法达到目的了，”钟易摊手表示友好。

“所以，乔医生，我的头你拿去，你就可以出去了。”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乔安迮喘不过气。乔安迮死死咬住下唇:“你……为什么？”

钟易歪头，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罩着我的小学弟不是很正常吗？”

乔安迮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我也有私心，我本来是想让你直接取走我的头，但是有点舍不得你，所以和你多相处了一阵子，我已经挺满足了，真的。”

怪不得这一个多月，钟易一直找机会与乔安迮相处，他是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了。

乔安迮想起了钟易之前邀请他去他家做客，乔安迮拒绝了，其实，钟易内心是无奈与悲怆的吧。

混蛋，他真是个大混蛋啊……

神明，去他妈的神明，这不就是圣母吗……

乔安迮做不到杀掉钟易，钟易一直以来都在照顾他，乔安迮拿他当学长，当朋友，当兄弟，但也做不到丢下纪临不管，陷入两难境地。

钟易也不说话，把童话书放到膝上，简单翻阅，静静地等着乔安迮发话。

良久，乔安迮开口:“你真是个老好人，那你能得到些什么呢？我宁愿你直接杀了我。”

“知道我对你好就行了，小学弟，”钟易合上书，“我告诉你这么多，就是想让你不要误会我，现在我的话说完了，我也能够安心了。”

“你他妈知不知道这么做很恶心啊！我不需要你的照顾，收起你的伪善！你滚啊！”乔安迮突然爆发了，眼睛猩红，他双手紧紧掐着扶手，力道大到指甲都快被掰断，疼痛感也无法使他镇定下来。

钟易拿他没办法，“你的情绪外露该改改了，很容易被利用的，幸亏没遇到什么事情。”

乔安迮喘着粗气，处于崩溃边缘。

钟易仰头看乔安迮身后的窗子，忽然来了一句:“今天没有等到夕阳落下呢，看看窗外吧。”

乔安迮回头往窗外看去，烈日当空，阳光洒在办公室，他竟然丝毫不觉得温暖。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呀，臭小子，以后可要叫我学长，老钟老钟的，再叫老钟小心我揍你，没大没小，”钟易叹息着说。

乔安迮听见身后拉开抽屉的声音，猛然回头，此时此刻，钟易的手中多了一把手术刀，刀在移动，闪着最刺眼的光。

“你……你别……学长，”乔安迮话都说不全了，感觉眼前的视线都是模糊的，他伸手就要夺刀。

手起刀落，毫不迟疑。

乔安迮听过无数次锋利的手术刀划过□□的声音，刀擦过骨头的声音，这一次，是他最绝望的。

钟易砍到一半时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手还在动，在惯性的驱使下，头被整颗砍了下来，鲜血迸溅，像是红色的烟花，血流上窜的声音，是对他最后的礼赞。

乔安迮全身都沾满了新鲜的血液，甜腻的死亡气息笼罩着他。

他眼睁睁地看着钟易的头，掉在了地上，自始至终，钟易的目光都在乔安迮的身上。

钟易的一生，以这种方式落幕了，他到底得到了什么呢……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弄明白吧……

一夕变天，失去了神明的世界瓦解，一点点地被黑暗吞噬，阳光已经消失，空余无尽的绝望。

乔安迮已经说不出任何话，麻木地捡起钟易的头，坐在椅子上，等着被黑暗完全吞噬。

钟易，你图个什么呢？

乔安迮真的不明白。

然后，他回去了，回到了“旅伴”世界。

睁开眼，他正坐在棺材里，姑娘穿着嫁衣，凤冠上的挂饰叮当作响，她托着腮看他，笑眯眯的。

乔安迮两手空空，钟易的头早已不知所踪。

“恭喜贵宾s成功找到三件嫁妆，完成任务，现奖励邀请函一封，钥匙在这，门在那，”姑娘此时已经对乔安迮不起蛊惑作用，她恭敬地捧着一封邀请函递了过去，指着不远处的一扇门，甜甜地说。

“贵宾s怎么不走？”过了很久，姑娘疑惑地问，歪着头表示不解。

乔安迮站在棺材里，冷冷地问:“纪临呢？”

他的银手环消失了，账户回来了，账户里面的协议消失了。

他和纪临的联系彻底断绝。

乔安迮表情霎时间冷成了一块冰。

纪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