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九章 主公,认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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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眼前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魏王紫皇与公子玅他们只见楚王率领的一群江湖刺客在击杀完敌对方的兵团之后,便翻脸无情迅速地包围住他们。
他们为自己太早松懈而懊恼之际,立即应激反抗了,可只惜敌我双方实力完不平等,最终只能像俘虏一样被暂看守在旁。
要说为什么没有及时处置他们呢?
那是因为楚王毫无预兆地晕倒了,楚国那些的注意力一下被他吸引走了,都慌了神去,于是他们就成了搁置品暂时摆在那儿没动。
所以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该愤概楚王稳到最后的“黄雀在后”,还是感谢他倒下的时机恰到好处。
公子紫皇已恢复大半,以个人战力倒是可以趁其不备突围而出,然他的人的命还都攥在别人手上羁押着,于是他按捺下情绪,打算伺机再动。
而公子玅也是一个人精,他分析一下战局便知多余的叫嚣与反抗只能换来羞辱与冷言冷语,于是他挨近魏王一伙,脸上隐而不发,心中却思量连连。
而最冷静最顺流而下的反而是相伯先生一众等秦军。
眼下,他们这些人算是阴沟里翻船,先是与沙蠕虫鏖战耗损了体力,然后又中了死地的毒烟,毒性未消便又遇上大部队围剿,灾祸连连之下,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而言,他们大多数都快处于崩溃的边缘。
只是在漆黑无望的边缘处,偏生又让他们遇见一缕亮光未灭。
那抹光——便是那名神秘出现的少女。
他们虽不愿承认,但内心处都在默默地等她归来,总觉得若她出现,事情便会有一线转机。
终于,在压抑阴沉的等待之中,而她终于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的眼中都有了一种死灰复然的亮度。
“……回来了?”公子玅乍喜又惊地喃喃道。
他快步冲上前,被楚军刀剑拦下,他招手大喊道:“喂——快来救我们!”
这话喊的……但凡有点脸都得羞愧一下。
人与无亲无故,就先前顺势而为救了他们一次,他就赖上人家了不成?
陈白起抬眼,眼神穿越过渐渐薄淡的烟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公子玅一怔,脸上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下去的僵硬。
好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眼神啊。
由于公子玅的胡闹,所有人的视线自然不可避免都齐齐地投射在了她的身上,就如同她是一只误闯入狼群的异类,十分惹眼,又觉得格格不入。
陈白起跟公子玅没有什么交情,更由于他之前的行径对他更无好感,所以她没有对公子玅的呼救作出任何反应,而是眸转似水,先淡扫过一眼前方的情形,最终在谢郢衣的身上停下。
勋翟看着她那一刻,有几分愣神:“这是……”他转看谢郢衣:“的未婚妻?”
他赶回得匆忙,一心只挂念着主公安危,并未注意旁事,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队伍中少了一人,如今他才想起来先前并未见与谢楠衣形影不离的那个未婚妻。
“是。”谢郢衣看到她,心便不受控制,在旁人看来,他从眼神到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谢郢衣抛下勋翟,快步上前,这时其它人都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倒没有人阻拦。
他来到陈白起身边,想伸手,却又自持地捏了捏指尖,用眼神检查了一下她身上,发现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他暗松了一口气,才道:“回来了。”
陈白起倒是很直男地拍了他一下:“嗯,我回来了,先前原因种种却总留一个人,别怪我。”
她真诚地对他说。
谢郢衣失笑:“我只是不愿用一些中原人惊异的手段,又并非真的嬴弱,别总将我当成真的易碎之物。”他说到这,一下想到了之前的事,神色一下低落了几分:“虽是如此,但说来可笑,我总是在面前落下狼狈,让来救。”
陈白起却挑眉道:“说什么客套话呢。”她抿起唇角浅笑,道:“那救我的事不说,帮我的事说,偏要拿这些事来说,怎么,是打算让我与道谢还是道歉?”
谢郢衣看着她一时忘了该怎么说话了,也忘了心中的失落,许久,他垂眸一笑。
“总是能最简单的言语让人口服心服。”
也让人心动不已。
冰雪融化那一刻,总是会有积累了一个冬天的力量才能破土而出的种子,它们会逐渐长大,会变得令人无法忽视,它会成为高大的树,也许也会开出漂亮的花。
勋翟这时也走了过来,他脸色一直不好,焦虑与阴翳布满双目,他脸色沉肃道:“楠衣,为何赵国的人会认识的未婚妻?”
谢郢衣一时没有回话,这个问题其实他也不在清楚。
反是陈白起看到勋翟带着七健将几人过来,而他身后空缺的位置她不经意扫过,却看到一群人丧头耷拉脑守在晕迷的楚沧月身边。
她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下消失得干干净净,下一刻身影如风一闪而过,人已来到他身边。
她人至,但还来不及追上的衣与发却还连袂浮风飘在空中,她面无表情,缓缓蹲下,一只手轻搭在他的脉上,这时衣袍才像收敛的羽翼缓缓归顺垂落她周身。
其它人周边的时间就被被停了下来,只觉一眨眼便见少女已突破了人墙,悄然无息地来到了楚王的身边,在震惊之际,刷刷地纷纷拔剑而出,将她与楚王团团围成一圈。
勋翟见眼前的人骤然消失,回头一看,瞳仁猛地一窒,二话不说便带着人拔腿赶过去。
“想作甚?!”
他奔跑中厉喝一声。
陈白起清眸如盈水,但触之却无那软轻的柔顺,只有一透到底的澄净,她侧过脸,睫毛翘起两排黑羽毛,周围一圈的尖锐兵器险指脸,她问道:“他……怎么了?”
对怼到眼前的危险与尖锐的咄逼她视若无堵,表情平淡得像喝水一样平常。
谢郢衣没有武功,赶在最尾,他费力挤开挡在前面的人,在看到被当成敌人一样团团围住的陈白起,紧声道:“圣……阿芮!”
“他内息……很乱,命脉却若有似无。”她继续道。
谢郢衣听到她失神盯着一处自言自语的话,看了一眼楚军,嘴角撇下,回道:“我医术不佳,他曾多次强行催动真气遭到了反噬,原本被控制住的毒性已从四肢百髓攻入了心肺,他……无力回天了。”
听到他的话,勋翟等人身体一僵,然后一脸苍白如鬼地瞪着他,好像没听懂他方才说的话。
“是吗?”
陈白起松开了楚沧月的手,她目光在他那一双枯皱如老树皮的手上停驻了一下,然后起身,却自带一股不容忽略的气势,那些抵在旁的兵器下意识地退了退。
勋翟回过神,他此刻就像受了重击一样,浑身虚弱悲怆,他看了谢郢衣一眼,见他对他“未婚妻”有问必答的恭敬模样心底不解又诧异,他又看向这个叫“陈芮”的少女,想到这前的她与眼前她,完就是判若两人。
再听他们的对话,是在讨论着主公身上的毒,先前他问过谢郢衣,他只笼统地说是因为殒命的毒导致的晕迷,他说他医术不精无法解毒,所以他被逼得走投无路,禾真上人找不到了,他便只能举刀向死地族的人一个一个地逼问解药的下落。
然而,在他斩杀了好几个死地族人后,他们除了害怕痛哭,却依旧咬口说殒命之毒,他们既没听过,更不知解药何处。
勋翟从没有像此刻一般的绝望愤怒。
他无计可施,也无处求救。
但听到少女那镇定的一问一答,她与他们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就像一注光投入他黑暗的心底,他莫名地有了一种希冀。
一种渺小、荒诞又可笑、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等待能被救赎。
陈白起道:“可有办法暂时保住他的命?”
“我无法。”谢郢衣摇头,他见陈白起闻言后缄默不语,他总能察觉到她对楚沧月的特别之处,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又在意楚沧月到何种程度……
眼神因内心的阴郁而覆了一层翳暗,谢郢衣不愿她看见他内心,道:“可有。”
陈白起抬眸,眼神收紧:“要如何做?”
“血脉之力纯粹,若能发挥其十之七八,倒可行。”谢郢衣因碍于旁人在,因此含糊其词回道。
“直接说如何做。”她道。
“逆血倒施。如此一来,这或许会折损大半……”
陈白起打断他的话,只问:“如何逆血倒施?”
谢郢衣胸口有些窒闷,不想说,却又拗不过她的固执,他长长吐一口气道:“过血,将他深入肺腑的毒素引入自己体内,再以的血脉之力进行压制,这过程中或许会因为逆血倒施而痛苦不堪,即使最终成功引出毒血,但这对的身体亦会损耗过大。”
逆血入体,以血换血,他命或许是保住了,可她却倒霉了。
不仅要承受痛,还得受余毒之苦。
当然,殒命的毒搁别人身上估计就是一个悲剧,但陈白起身负巫族的巫妖王血脉,可百毒不侵,这也是谢郢衣说的他办不到,她却可以。
别人汲毒是找死,她却只是伤身,等身体自行吸收再以巫力化之,她便又可以是一条好汉了。
勋翟这下倒也是听出明堂了,原来谢楠衣是有办法的,只是这件办法他一直舍不得,所以才没有告诉他们。
他见少女听后没作声,立即上前激动道:“若贵女肯舍身救下主公,提任何要求翟都愿意应下,吾等一众愿拼死护周,在完康复之前,绝不会让发生任何危险!”
陈白起在想事情,一时并没有回应。
却不想,他们误以为她不肯答应,竟一下体都扑通一下给跪了下来。
“求您,救救主公!”
他们常年锻炼,身躯刚硬如铁,他们收兵跪地,头颅低下,背脊却是如壁刃般笔直,一个个铁血男儿身负悲痛与沉重,将流逸的空气都扼得难以呼吸。
陈白起愕然看去,原本她是他们之中最矮小的那一个,看谁都得抬头,可这一刻,她却可以轻易俯视他们的头顶,他们折了腰,只为求她出手相助。
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那时候在她还是“陈娇娘”的时候,她是否也曾这样,为了救楚沧月,她不畏艰幸、不知苦劳,将他的存在奉为至高?
或许有吧。
那时候的她,一心为主,事事以他为先,并未深刻考虑过自身。
想来,她如他们此刻是一般心情。
她收回放远的眼神,对他们道:“们去找一处干净安静的地方。”
勋翟一众听了她的话反应了一会儿,然后一个接一个,最后齐刷刷地抬头,眼眶通红,眼晴却亮得可怕。
他们知道她这是答应救人了。
与他们相反,谢郢衣却唇色泛白,掌心紧攥,半分没有畅怀的意思。
这时一直在不远处围观他们动静的公子玅眼神微眯,虽然他这边听不清楚他们具体在讲些什么,但从他们前后翻天覆地的态度上来看,公子玅觉得他们定是对少女有所求,这才从拿刀相逼到最后下跪感激。
舔了舔嘴角,他再次喊道:“让他们放了我们,等我回了赵国,定会报答的救命之恩,无论想要黄金布帛,府邸田契,甚至其它皆可。”
陈白起倒是有些“佩服“”这公子玅的能屈能伸,她终于回应了他,只是内容估计并不是他想要听的。
她道:“我救不了们,能救们的只有是们自己。”
自己?
他们这帮“病残”之躯如何对抗得了楚军的虎狼之军,靠自己什么?靠自己如何死得更快些?
“是何意思?”他忍着脾气问道。
依他对她的分析,此女分明有一副侠义慈悲心肠,不忍杀人如麻的手段,如今他们这么多人落在敌军手中,只待楚王醒来,只怕就会被一一送入黄泉,这其中还有与她曾为伴的相伯先生,她不可能会见死不救才对。
陈白起倒没想过在公子玅眼中她的形象会如此的光辉圣母,他只看清了那个表面纯粹的她,却不识那个暗礁下复杂的她。
她看向被秦兵护在其中的相伯先生,走前几步,她每走一步,楚兵都淌开一条道给她,让她通过,此刻的她就像无形之中成为了场焦点,她所往之处,无人阻挡。
终于她离相伯先生靠近了距离,虽说他那边有秦兵相隔,她这边有楚军相拥。
她忽然语出惊人道。
“先生,倘若楚王手中有殒命完整的毒方,是否能制出解药?”
相伯先生一时没有说话,像在沉吟,南烛闻言倒吸一口气,两眼瞪处圆溜溜的,紧张又纠结地看了一眼先生。
而魏王紫皇诧异了一下,转眸看向相伯先生,想知道他会如何回应。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两人,由于话中内容牵扯得着实有些大,他们都不知道该作何种表情才对了。
赵、魏、秦这三边,本来以为要军覆灭了,眨眼间却发现他们原来还有一张保命王牌,只要相伯先生能制出解药,那不就等于拿捏住楚国的命脉了?
正当他们欣喜之际,却听相伯先生一脸为难道:“死地乃制药宗地,连他们都无法之事,我又有何能力办到。”
啪哒!
这是一颗颗升起的心又再一次被重重摔在地上稀碎的声音。
陈白起却没有信,她道:“因为我猜测,这或许不是死地制的毒药,而是来自于鬼谷。”
相伯先生顿了一下,然后讶然道:“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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